蕭辰眉頭微微皺起,目光投向了谷口外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不帶一絲聲響。
他似乎沒想到會有人出來,看到蕭辰時,臉上閃過一抹極淡的訝異。
但轉瞬之間,就恢復了那副溫和的笑容。
“蕭師佷怎麼出來了?可是休息不好?”
他走回火堆旁,撢了撢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隨口解釋道︰“方才,我去附近查探了一下地形,以防萬一。”
蕭辰看著他,沒有說話,眼神里卻多了一絲探究。
查探地形?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獨自一人離開營地,去查探地形?
這個解釋,未免有些牽強。
不過,無憑無據,蕭辰也不好深究。
夜,就這麼平靜地過去了。
第二天清晨。
陸凌風已經恢復了仙風道骨的模樣,神采奕奕地組織著眾人,安排著行進的路線與隊形。
對昨夜擅離職守之事只字不提,仿佛沒有發生過。
金石宗的弟子也對他愈發恭敬。
只有蕭辰,表情不咸不淡地看著他的表演。
心中的疑雲,濃厚得化不開。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跟在隊伍里,毫不起眼。
接下來的兩天,隊伍在黑風山脈中愈發深入。
山勢愈發險峻,沿途所見的妖獸尸骸越來越多。
有些甚至還保持著臨死前掙扎的姿態,死狀淒慘,看得人心頭發寒。
然而,除了這些,他們依舊一無所獲。
那個玄仙境魔頭,就像不存在似的,沒有暴露任何蹤跡。
壓抑的氣氛,在隊伍中蔓延。
兩天精神高度緊繃,早已耗盡了金石宗弟子的銳氣。
他們臉上的仇恨與決絕,漸漸被疲憊與茫然取代。
不少人靠在樹干上,大口喘著粗氣,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開始懷疑此行的意義。
繼續這樣找下去,真的能找到嗎?
石雪青的臉色也有些蒼白,握劍的手雖依然穩定,但眼中的火焰,卻比初入山脈時黯淡了許多。
蕭辰說的那句話,如同魔咒一般,不時在她腦海中回響。
她努力調整著呼吸,壓抑著內心的焦躁與恐懼。
卻發現,這比揮劍一萬次還要困難。
第三日下午,夕陽西下,隊伍的行進速度已經慢如龜爬。
石開山看著眾弟子萎靡不振的樣子,心中一嘆。
正準備再次下令安營扎寨,走在最前方的陸凌風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猛然抬頭,看向東南方向,臉上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狂喜。
“找到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在死氣沉沉的隊伍中炸響。
“東南方向,十里之外,有一股邪惡的仙力波動,精純而霸道。錯不了,就是那玄仙境魔頭!”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了過去。
壓抑了數日的絕望與疲憊,仿佛被這句話瞬間點燃,化作了滔天的仇恨烈焰。
“找到了!終于找到了!”
“殺!為死去的師兄師弟報仇!”
金石宗的弟子像是打了雞血,個個雙目赤紅。
原本萎靡的氣息,瞬間變得暴戾而昂揚。
石雪青更是渾身一震,黯淡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
她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復仇的渴望壓倒了一切。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用一場酣暢淋灕的血戰,來洗刷宗門的恥辱,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來回應那個男人的質疑。
“全速前進!”
石開山的聲音也帶上了壓抑不住的激動與殺意。
隊伍再無半分猶豫,化作一道洪流,朝陸凌風所指的方向疾馳而去。
風在耳邊呼嘯,每個人的心中都只有一個念頭。
手刃魔頭!
只有蕭辰,不緊不慢地跟在隊伍末尾,看著前方那道領路的白色身影,眼神平靜,不起波瀾。
片刻後,隊伍沖出密林,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片寬闊的亂石谷地,四周山壁陡峭,怪石嶙峋,地面上散落著巨大的石塊,像是一座天然的墳場。
而在谷地中央,一塊平整的巨石之上,果然站著一個身影。
那人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周身繚繞著肉眼可見的邪惡仙氣,氣息深沉如海,仿佛與整片山脈的黑暗融為一體。
他背對著眾人,靜靜地站在那里。
似乎早已察覺到他們的到來,也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魔頭!”
石開山雙目欲裂,一聲怒吼,正欲下令圍殺。
沒想到,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沙沙……”
“沙沙沙……”
密集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兩側陡峭的山壁上,後方的密林之中,突然涌出數十道黑色的身影。
他們同樣穿著黑袍,手持各式各樣淬著綠光的詭異兵刃,動作迅捷如鬼魅,悄無聲息地佔據了所有制高點與退路,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將整個隊伍死死地困在了谷地中央。
冰冷的殺意,瞬間將谷地中的溫度降至冰點。
這是一個陷阱!
一個精心布置的、等待他們自投羅網的陷阱!
金石宗眾人臉上的狂熱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法置信的驚駭與冰冷的恐懼。
他們就像一群沖進屠宰場的羔羊,退路已絕。
“不好,中計了!”
石開山與陸凌風的臉色同時劇變。
石開山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隨後,被滔天的怒火取代。
他與旁邊的陸凌風交換了一個眼神,迅速達成共識。
擒賊先擒王!
“結陣!”
石開山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怒吼,聲音在山谷中回蕩。
話音落下的瞬間,戰斗已經爆發。
“桀桀桀!”
那些黑袍人發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怪笑,雙手齊齊一揚。
伴隨著密集的嗡鳴,黑壓壓的蟲群從他們袍袖中涌出。
鋪天蓋地,化作一道道扭曲的黑線,撲向眾人。
這些蠱蟲形態各異,有拇指大小的黑色甲蟲,有利齒尖銳的血色蜈蚣,還有薄如蟬翼卻散發著腥臭的飛蚊。
光是看上一眼,就讓人頭皮發麻。
“結陣!護!”
一名金石宗長老厲聲大喝。
眾弟子下意識地聚攏,劍光交織成網,試圖抵擋。
石雪青臉色煞白,本能地揮舞長劍。
劍氣縱橫,卻如泥牛入海。
劍氣能斬斷幾只、幾十只,但面對成千上萬悍不畏死的蟲群,收效甚微。
“啊!”
“我的手!蟲子鑽進去了!”
混亂中,已有弟子中招,發出痛苦至極的慘嚎。
那些蠱蟲無孔不入,一旦附著在身上,便瘋狂地往血肉里鑽,任憑如何拍打都無濟于事,場面駭人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