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死寂之後，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與吶喊，如同積蓄了千年的火山，驟然爆發，聲浪幾乎要將羽化仙宗的護山大陣都給掀翻。
“贏了！蕭辰師兄贏了！”
“天啊！他真的創造了神跡！”
歡呼聲中，雲裳像一片被驚風吹落的雪，帶著幾分不真切的淒美，劃過喧囂的人海，徑直墜向焦黑的擂台。
“師弟！”
她的聲音，失去了應有的空靈，只剩下顫抖。
隨後，她不顧裙擺被血污與灰燼浸染，跪倒在蕭辰身側，試圖將他扶起來。
然而，指尖觸及之處，並非預想中燒傷的粗糙。
而是一種冰冷、死寂的質感。
仿佛觸摸的不是血肉之軀，而是被雷霆貫穿後，內里早已腐朽的紫檀木。
一股微弱的電弧順著她的指尖竄上，讓她整個人都麻了一下。
蕭辰的皮膚下，隱約透出一種不祥的暗紫色，如同傍晚天邊最後一道掙扎的霞光。
那是雷霆的道韻在經脈中肆虐，正在系統性地拆解他的一切生機。
“你的身體！”
雲裳的眼淚終于決堤。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
雷千絕踏上擂台。
他的影子，比他的人先一步籠罩了蕭辰。
蕭辰艱難地轉動著仿佛已經不屬于自己的脖頸，仰起頭，與那雙依舊淡漠，卻在深處藏了一絲裂痕的眸子對上，喉嚨里擠出破碎的音節，帶著血沫的腥氣。
“咳，不好意思，好像玩得有點大了。”
雷千絕罕見地沒有立刻反駁，只是搖了搖頭。
那張仿佛由萬載玄冰雕琢而成的臉上，線條似乎柔和了萬分之一。
“宗門大比，本就應該全力以赴。”
話音落下，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縈繞著純粹的紫霄神雷，卻收斂了所有暴虐，變得溫潤如玉。
他輕輕點在蕭辰的手腕上，仙力如絲線般探入。
下一刻，那座萬年冰山崩塌了。
雷千絕臉上平靜的表情，被一種更加原始，更加純粹的驚駭所取代。
“你的經脈，全都斷了？”
他幾乎是在質問一個瘋子。
“你從一開始，就是用一具空殼在跟我打？”
蕭辰又咳出一口血，血里帶著滋滋作響的紫色電光。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不這樣，怎麼能把你從天上拽下來呢。”
強行駕馭五尊超出神魂極限的分身，他何嘗不是在與自己的身體戰斗？
恰在此時，一股無法言喻的威壓悄然降臨。
玄天機站在擂台中間。
“宗主！”
雲裳像是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泣聲哀求“求您，救救師弟！”
玄天機的目光落在蕭辰身上，眼神古井無波，卻仿佛能洞穿魂魄。
他沒有急著施救，反而問了一個看似不合時宜的問題。
“區區一場宗門大比，有必要這麼拼嗎？”
蕭辰迎著那深邃的目光，眼中殘存的火焰竟重新聚攏，用盡最後的力氣，一字一頓地回答“弟子，有非贏不可的理由。”
玄天機凝視著他。
良久，古井無波的眼神里泛起一絲漣漪。
最終，化為一聲悠長的嘆息。
其中，竟帶著幾分過來人的贊許。
“好一個非贏不可。”
話音落下，他翻手亮出一個通體碧翠的玉瓶。
打開玉瓶的瞬間，丹香泄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清新甘甜。
他倒出一粒龍眼大小、光華流轉的丹藥。
屈指一彈，那丹藥便化作一道綠光，精準地丟進蕭辰嘴里。
“九轉續脈丹，能不能把你這身破爛拼回來，就看你的造化了。”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沛然莫御的生命洪流沖刷著四肢百骸。
像一場春雨，蠻橫地澆滅著野火，劇痛也被一股暖意取代。
蕭辰掙扎著想行禮，聲音依舊嘶啞。
“謝，宗主……”
“記住，真正的強者，不是看他一拳能打多重，而是看他能挨多少揍，還能走多遠。”
玄天機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告誡的意味。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一千二的蠢事，別有下次了。”
“弟子……盡量。”
蕭辰老實回答。
“回去好好養傷，別死在半路。”
“下午，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泡泡澡。”
宗主的聲音恢復了溫和。
說完，身影漸漸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雷千絕看著氣息正在緩慢恢復的蕭辰，眼中熄滅的戰意重新點燃，如星辰燎原。
“我等你恢復狀態。”
“下一次，我們再打一場。”
“一定。”
蕭辰點頭，鄭重如許下諾言。
待雷千絕也轉身離去，蕭辰才看向一旁梨花帶雨的雲裳，扯出一個笑容。
“哭什麼，我們發財了。”
听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雲裳先是愣了一下。
隨後，突然想起賽前的押注，頓時破涕為笑，提著裙角，歡快得像只小鹿，奔向了另一邊的兌獎台。
蕭辰轉過頭，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卻沒有找到王騰。
“這家伙，跑得還真快。”
很快，雲裳捧著一個鼓囊囊的儲物袋，獻寶似的遞過來，小臉興奮得通紅。
“師弟你看！一百萬下品仙石！”
蕭辰卻看都沒看，笑著開口“你拿著，趕緊把境界提上去，別老讓人欺負。”
雲裳還想推辭，卻被蕭辰不容置喙的眼神看得臉頰發燙，只好把儲物袋緊緊抱在懷里。
那分量，讓她感覺比任何法寶都安心。
隨後，蕭辰拖著依舊沉重的身軀，返回青玄峰。
小院內，他盤膝而坐。
一邊引導著那股磅礡的藥力，修復著體內滿目瘡痍的廢墟，一邊在腦海中一遍遍復盤著與雷千絕的一戰。
雖然贏了，但是，更像是一場僥幸的慘勝。
雷千絕那仿佛無窮無盡的仙力，以及那幾乎與天地雷法融為一體的紫霄神雷體，在他心中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天仙境中期，還是弱了一點。”
“我必須盡快提升境界！”
蕭辰緩緩閉上雙眼，心境無比清明。
在九轉續脈丹的滋養下，他破碎的根基之上，一縷更加堅韌、更加純粹的氣息，正在破土而出，緩緩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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