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應她的，是一片令人心寒的沉默。
隨後，有些苦澀的聲音響起。
“六師妹，公孫師弟說的有道理……”
“是啊，總得為自己著想……”
雲裳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慘白。
幾名師兄的眼神，像針一樣，扎得她體無完膚。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踩在眾人心跳的鼓點上。
蕭辰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了公孫青的身上。
那眼神雖然沒什麼殺氣，卻讓公孫青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
仿佛，自己那點小心思被扒得一干二淨。
“喲，小師弟，舍得出關了？”
公孫青強撐著場面，陰陽怪氣地說道︰“怎麼，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來主持大局了？”
蕭辰沒有搭理他，徑直走到雲裳身邊。
抬手，輕輕按住了她顫抖的肩膀。
雲裳抬起頭，看到了蕭辰的眼楮。
沒有淚，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師姐，”
蕭辰的聲音很低，卻清晰地傳遍大殿的每個角落。
“想走的，就讓他們走。青玄峰不養閑人，更不留白眼狼。”
“小師弟……”
雲裳眼淚終于決堤。
說出這三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我知道。”
蕭辰替她說了下去，語氣平靜得可怕。
他轉過身，正對上公孫青那張色厲內荏的臉，嘴角微微揚起。
“八師兄，你想走，沒人攔著。”
“滾，或者我送你滾，選一個。”
“蕭辰，你敢！”
公孫青臉上青白交加。
“你算什麼東西，也在這里跟我裝腔作勢！”
話音剛落，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驟然降臨。
不是狂風，不是巨浪，像是整座大殿的空氣凝固成了鐵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公孫青只感覺呼吸一滯，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喉嚨。
後面的話，全被堵了回去。
蕭辰向前踏出一步，冷冷開口︰“你，想試試？”
公孫青額角滲出冷汗。
從蕭辰那雙古井無波的眼楮里面，他看到了一種眼神。
決絕。
最終，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句。
“好，你有種！我走！”
話音落下，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幾個搖擺不定的師兄對視一眼，也走了出去。
轉眼間，偌大的大殿，只剩下蕭辰和雲裳兩人。
“小師弟，他們怎麼這樣？”
雲裳看著空蕩蕩的大殿，聲音哽咽。
“青玄峰，是不是真的完了？”
蕭辰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開口。
“沒完。”
“只要我們還在，青玄峰的香火，就斷不了。”
把六師姐安撫下來後，蕭辰徑直來到宗門寶庫。
先前，從東陽城回來，他剛剛獲得百萬貢獻點。
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仙界，只有實力，才是根本。
寶庫門口，坐著一個昏昏欲睡的長老。
察覺到蕭辰的到來，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只是伸出一只枯瘦的手。
蕭辰遞上弟子令牌。
只听滴的一聲輕響，令牌上記載的貢獻點數字肉眼可見地縮水了一截。
結果，只換來老頭一句含混不清的聲音。
“進去吧”。
這入門費，收得理直氣壯，堪稱一絕。
走進寶庫，一股強大的仙氣撲面而來。
蕭辰目不斜視，徑直穿過前面的仙器丹藥區，走向最深處的仙術功法區。
一枚枚玉簡陳列在玉架上，散發著或明或暗的微光，像無數雙在黑暗中睜開的眼楮。
每一雙眼楮背後，都藏著一門足以安身立命，或是殺人越貨的仙術或者功法。
蕭辰的目光，像梳子一樣刮過。
很快，視線就被兩枚玉簡黏住。
一枚通體剔透，內里仿佛有霧氣流動，光暈縹緲不定。
上面刻著五個古字︰幻影迷蹤步。
另一枚呈現出一種溫潤的火紅色，光芒一吞一吐，如同活物的心跳。
正是神火分身術。
“就這倆了。”
蕭辰幾乎沒有思考，就將這兩門功法帶了出去。
代價，也是昂貴的。
百萬貢獻點，幾乎被劃去一半。
回到青玄峰，蕭辰直接關死了門，開始領悟起來。
靜室內，仙氣被攪成旋渦，時間失去了刻度。
不知道過去多久，當蕭辰再度睜開眼楮，他的眸子深處，似乎有兩點細小的火星亮了一下。
幻影迷蹤步，入門！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應到什麼，站起身，推開門，走出小院。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帶著一種不合時宜的暖意。
也就在這時，一道踉蹌的身影，撞進了他的視野。
六師姐雲裳。
她一身青色長裙，像是在泥地里滾過，又用血潑了一遍。
嘴角掛著一抹青紫色的淤痕，腫得老高，破壞了整張臉的秀氣。
她扶著院牆，像個風箱一樣費力地喘著氣，眼神黯淡，像是熄滅的炭火。
“師姐！”
一步踏出，蕭辰的身形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直接出現在雲裳身邊，將她穩穩扶住。
一股寒意，以蕭辰為中心，驟然擴散。
院子里，幾株本已經枯黃的草葉上，竟凝出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誰干的？”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卻讓雲裳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雲裳看見蕭辰，那雙黯淡的眼楮里瞬間涌上水汽。
她想笑一下，卻扯動了嘴角的傷，疼得嘶了一聲。
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小師弟，我沒事，只是皮外傷……”
“誰。”
蕭辰又問了一遍。
只有一個字，不容置疑。
雲裳緊緊咬著嘴唇，眼淚終于掉了下來，落在滿是塵土的手背上。
聲音里混著委屈、憤怒和羞恥。
“是，凌雲峰的周泰。”
“他說師父死了，是廢物，是活該，我氣不過，就……”
雲裳的話，像一把鈍刀子，一刀一刀，慢條斯理地割在蕭辰的心口上。
師父尸骨未寒，就被人侮辱，師姐還被打成這樣。
“好，好一個凌雲峰！好一個周泰！”
蕭辰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聲音里的殺氣，濃稠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他扶著雲裳，在石凳上坐好。
動作輕柔，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瓷器。
“小師弟，你別沖動！”
雲裳好像猜到了什麼，一把抓住蕭辰的袖子，急忙道︰“周泰是凌雲峰的二師兄，已是天仙境後期的修為，你不是他的對手……”
蕭辰沒說話。
只是輕輕拍了拍雲裳的手背。
然後，轉過身，朝院外大步走去。
那背影，沒有半分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