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蕾再回到江家的時候，回到江淮和陳明居住的那一棟中心房子已經過了很久了。
江宏義已經帶著羅嬋和江然離開了，好好的一頓飯最終也沒有吃下多少。
飯桌上，只剩下兩個老人坐在那里，杯中剩余半杯的白酒，兩個老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向彼此。
他們都有自己的心事，江淮有，陳明有。
“爺爺，陳爺。”江新蕾喊了兩聲，兩個老人的眼神聚焦回來，看到門外邊正緩緩走過來的女孩，已經一整個下午都沒有過笑容的他們才終于有了一點笑容。
“吃飯了嗎？”江淮露出個笑容，他看著桌上江宏義做出來的一桌菜︰“有些涼了，佣人要晚上才會回來呢，想吃那個爺爺幫你熱一下吧？”
“你別動了，我去熱就行了。”陳明也開口道，今天好歹是江淮的生日，陳明到底還是要給他面子的。
“不用啦爺爺。”江新蕾擺擺手，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在桌上拿了先前準備好的碗筷就在江淮的身邊坐下︰“不涼不涼，還能吃呢。”
“對了，大伯他們呢，也跑啦？”
“我讓他們回去了。”江淮隨意的回答，隨後，他看著江新蕾，溫聲道。
“小漾帶來的那個女孩，怎麼樣了啊？”
一說到這個，陳明的眼神也清醒了幾分，兩個老人都看著夾著菜在吃的江新蕾，江新蕾看著這兩個老人的眼神，笑嘻嘻的。
“被嚇到了唄，摔了一跤，我出去的時候小漾正背著她走呢，乖乖就屁顛屁顛的跟著，別提多好玩了！”
“真的啊？”陳明眼里也有些笑意︰“小乖乖都可以走那麼遠的路了啊？”
江淮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氣，他拿起酒杯輕抿了一口，臉上還是淡淡的表情。
“爺爺，是不是對小凱很失望了啊？”江新蕾還是笑著，然後問出了這麼一句。
江凱是她的親弟弟，可對于江新蕾來說，這一切早該在幾年前就結束了。
江淮望著江新蕾的眼楮，卻緩緩的笑了︰“我失望的是，他沒有按照你父母的期望成長起來，沒有讓我的孫女輕松一些。”
老人伸出手放在江新蕾的頭發上，輕輕的摸摸︰“你的父親母親對于權利和財氣看的太重了，爺爺老了，說的話他們已經听不進去了，這幾年苦了你了。”
江新蕾顯然沒想到眼前很多時候都是繃著臉的爺爺會突然對她說這些話，所以她有一些發愣，只是愣過之後，這一個外表看起來高冷無比的女孩眼眶卻又是一紅。
她微微低頭，隨後露出一抹笑意︰“爺爺哪老了，下午的時候不知道多有威嚴呢！”
江淮卻是笑了︰“可我吼的是你的父母和弟弟。”
“爺爺又沒有吼我。”江新蕾吸吸鼻子，臉上笑容更甚︰“我不苦的，我看開了，爺爺您放心，我不會和我父母一樣爭的。”
江新蕾的話讓江淮輕輕的嘆氣，江新蕾是不想爭，但不代表江耀光可以不和江宏義爭。
他現在還在，這兩個人還會怕，可是呢。
江淮收回手，看著自己布滿歲月紋路的手背，轉換了話題︰“小漾應該更恨我了吧，我一句話都沒有說。”
“沒有哦。”
出乎江淮和陳明意料的是，江新蕾十分堅定的說出了這樣的話︰“爺爺，陳爺，小漾已經不是以前的小漾了，他變的自信了，而且做事思考什麼的也都有自己的想法，還有哦。”
江新蕾笑嘻嘻道︰“他跟爺爺一樣誒，表面老是凶巴巴的，那個余幼安啊，被他欺負慘了你們知道吧。”
“還有還有，他前幾天居然帶著小乖乖去爬雪山！太過分了！居然不和我說！我也好想去的！”
“額。”似乎是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江新蕾縮了縮腦袋︰“爺爺，我不是說你凶哦。”
“沒事沒事，這老家伙確實凶，你沒說錯，陳爺挺你。”江淮還沒有表達意見呢，陳明直接大手一揮代替江淮發表了意見。
“我說我生氣了嘛？你瞎攪和啥！”江淮瞪了陳明一眼，但他確實沒有生氣，並且還有些洋洋自得的樣子。
孫子嗎，不像老爹就像爺爺，很正常啊！
“你把他送到住的地方了啊？”江新蕾畢竟出去了那麼久，江淮和陳明都以為她是把江漾送到江漾暫時居住的地方了。
江新蕾頓了頓，又是搖頭︰“沒有啊，我出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叫完車子了，我就和小漾聊了幾句。”
想到這個，江新蕾才神秘的對著兩個老人開口︰“對了哦，小漾和乖乖給爺爺準備了禮物呢，爺爺想不想要啊？”
說著話，江新蕾在自己的包包里面徑直拿出了一個牛皮紙袋，長長的，方方正正的。
論如何一句話把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精神完全釣起來。
江新蕾現在就做到了，江淮的眼楮瞬間就精神了起來，眼神不斷掃視著江新蕾捧著的紙袋子，但表面上他還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才故作淡定道。
“什麼禮物啊，他既然都給了，就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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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還就看看吧？”陳明在一邊陰陽怪氣的︰“新蕾娃子，給陳爺看看，他那麼勉強就別要了。”
說著，陳明就伸出手朝著江新蕾伸過去，還帶著揶揄的笑︰“來，給陳爺先看看。”
江新蕾也真的伸出手要交給陳明，但一個閃身過後，江新蕾就陳明就一個滿是笑意一個滿是鄙視的眼神看著手上拿著紙袋子的江淮。
“哇，爺爺好快的手，這哪是老了嘛！”
“喲喲喲，還隨便看看，急了？”
兩個人都分別表達著自己此刻的想法，但江淮卻是一張老臉不知道是因為喝酒紅的還是現在無比的燥熱，他拿著紙袋子，咳嗽了兩聲。
“陳明你別叫，這本身就是給我的，我還不能拿了？”
“能啊，你現在不是拿了？”陳明白了他一眼，但也湊到跟前，有些期待︰“快拆快拆，看看是什麼。”
“應該是照片吧。”江新蕾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湊到了江淮的另一邊，她摸著下巴︰“小漾給我的時候我就覺得應該像是照片，爺爺快拆，我也好想看看！”
江新蕾可是還沒有從余幼安那里問到乖乖勇闖天涯的照片呢！
被兩個人這麼催著，江淮竟沒來由的覺得手有些抖，這一個老人在簽下幾千萬上億的單子時手都不會抖一下。
但眼下只是因為一個牛皮紙袋子里面的東西而感到有些手抖。
不厚的紙袋子打開，陳明和江新蕾第一時間也都更湊近了些。
于是，在三個人的注視下，真的被江新蕾說中了，那里面是一疊照片。
而在照片里面還有一張紙條，另外，在袋子的最下面還有兩個棒棒糖。
一份出乎意料的禮物。
江淮的眼楮眨了眨，他拿出紙條，不大的白色便利紙條只是寫著。
“給江淮，愛要不要。”
江淮氣笑了，陳明也笑了，江新蕾則是捂著嘴在笑，她都說了。
在江家的食物鏈里面，目前可以踩在江淮頭上的，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江漾。
而能踩在江漾頭上的，目前也只有一個小乖乖。
照片其實不多，十幾張的樣子，從在杭城綠城里的小別墅到滇省大山里余幼安的小堂屋再到前幾天的雪山勇闖天涯。
從小乖乖剛開始學會站著，到在小堂屋自己坐在院子里再到雪山上捧著勇闖天涯那憨憨的樣子。
一張張照片，一段段成長的記憶，江漾很好的把江凝那時候說的話做到了。
並且還把這一份的成長的記憶給了江淮一份。
他還是江漾，是上個世界的江漾也是這一個世界的江漾，對于親情這一個東西，他不會去賣力爭取，卻也不會隨便就放棄。
從第一張照片開始，這一個屋子就顯得安靜了許多，江淮有些顫抖的手舉著照片，陳明和江新蕾也在安安靜靜的看著。
他們的眼楮此刻只有那定格在相紙上面的瞬間記憶，那一個憨憨的小笑臉。
她在離開江家以後完全沒有過的不好，反而是越加的活潑，越加的可愛，越加的像她的媽媽，卻又比她媽媽更加的憨憨。
一張又一張的翻看，從一角到一角，仔仔細細，不落下任何一處的細節，什麼時候起，連照片也值得那麼的留戀了呢。
最後的照片上，也是最罕見的一張，萬里雪山上，一家三口，勇闖天涯。
左邊的青年和右邊的漂亮女孩護著中間的小奶團，在他們的面前那小奶團上一張照片才抱著的勇闖天涯，此刻卻是被青年和女孩共同的拿著。
他們的笑很純粹，沒有刻意，青年只是笑，小奶團只是茫然，女孩呢，負責羞澀。
一張照片勝過萬兩金。
江淮率先忍不住的笑出聲，是真真正正的那一種出自內心最舒暢的笑聲。
接著便是陳明，他也笑了，一家三口的照片在江淮手上，他的手上是小乖乖一個人站在雪山上勇闖天涯的照片，陳明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江新蕾呢，看著這兩個人老人的笑容，臉上也有著自己的笑容，她默默的看著，眼神輕柔的看著照片。
“爺爺，以前我不能理解姑姑為什麼會想著把乖乖交給小漾去帶，可是在我第一次去杭城見到小漾和乖乖的時候，和他們只是短短的相處了一下，我就大概明白姑姑的想法了。”
江新蕾抬頭看著江淮的臉，笑道︰“乖乖給了小漾對于生活的希望，小漾現在對于自己生活有著自己的規劃，乖乖也在這一個規劃里面好好的成長，他們都在互相的影響著，而在這一份規劃里面。”
江新蕾伸手指著江淮手中照片那一個笑的有些羞澀的精致女孩︰“她啊，乖乖喊她oo呢，也不知道小漾在哪找的小保姆，怪可愛的。”
“那個，余幼安和小漾是什麼關系啊？”江淮還在看照片，陳明卻是有些止不住的好奇，因為今天的江漾在他們看來不僅是生氣了，仿佛要是余幼安說了什麼。
江漾真能把江凱再狂扁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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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系嘛...”江新蕾想到先前江漾背著余幼安帶著乖乖離開的樣子，但又想到他們之前在杭城的樣子，她也有些不明白了。
“不明白，小漾只是說余幼安是乖乖的小保姆，不過按照小漾現在的性格，誰都看不透啦。”
“這樣啊。”陳明若有所思，卻又笑了︰“不管怎麼樣，小漾是真的變了，乖乖也有在好好的長大，這點就很好了，是吧？”
江淮的眼神始終在這一張照片里面，他看了江漾，又看了乖乖，然後便是余幼安，布滿皺紋的手在這一張照片摩擦而過。
江淮眼里只剩下溫情︰“確實變了，乖乖也還是一樣，爺爺也只剩下你們了。”
仿佛是呢喃著說完那些話，江淮抬起頭，伸手抓抓江新蕾的手，老人的眼里滿是笑意︰“謝謝你，乖孫女。”
江新蕾望著江淮的樣子，她的眼楮忍不住的有些紅，但還是笑著開口︰“還有棒棒糖誒，正好爺爺一個，陳爺一個。”
江新蕾把剛才拿出來的棒棒糖撕開糖紙，一個給了江淮，一個給了陳明，江新蕾笑著道︰“做一回小孩子吧。”
甜味在嘴里，卻在心里散開，江淮和陳明都含著一個棒棒糖，卻在此刻都沒有開口數落彼此，因為他們都知道。
這一個糖果真的挺甜的。
“其實可以不用一直悶在這里的。”江新蕾笑著道︰“可以在後面的時間多出去外邊走走啊，杭城啊什麼的，都可以出去走走，現在很流行老人出去旅游的！”
“我和你爺爺年輕的時候，華國大江南北都去過了，還有啥好去的。”陳明卻是擺擺手笑笑。
江新蕾眨眨眼︰“可是叫余幼安的女孩子，做飯還不錯哦！”
一句話，不僅把陳明打上了沉默陷入了沉思，也讓江淮的眼神不斷的發生變化。
之後的時間，江新蕾陪著兩個老人把菜又熱了一遍，然後才開始了他們真正開心的一頓飯。
這一頓飯，不僅是江淮有些喝高了，陳明也一樣，甚至江新蕾也小酌了幾杯。
等到晚些時候，江家新一代老二江然也因為不放心江淮和陳明過來。
看到桌子上趴著顯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江新蕾和主位上坐著的兩個臉色十分紅潤的老人昏昏沉沉的樣子時。
這一個江家高冷老二的額頭滿是黑線，他走到兩個老人面前，一個接一個小心的扶著他們到沙發上休息，並且通知了準備過來上班的佣人們快點過來。
剛回到桌子上，剛看到那一個江淮邊上放著的牛皮紙袋。
邊上爬著的江新蕾突然抬起頭，然後注意到了江然的到來，于是她招了招手︰“老二，快過來，陪姐姐喝一杯！”
江然的臉立馬就黑了，他看著這一個始終因為年齡問題壓著自己的大姐，冷著臉想開口讓她滾。
但江新蕾下一秒又趴在桌子上了，江然感覺一句話卡在嗓子口，一口氣始終咽不下去，他看著江新蕾，又看了兩分鐘。
確認她這一次不會突然詐尸後，江然擼起袖子把江新蕾拽到了另外一邊的沙發丟下。
客廳上有著沉沉的呼吸聲，江然給兩個老人都蓋了毯子，剩下一個江新蕾想了許久卻還是丟了一張過去。
最後，這一個江家老二坐在邊上沙發，手里拿著剛才就注意到的牛皮紙袋子。
第一張照片出來的時候江然臉上的表情就變了。
幾分鐘後，江然把照片重新按照順序裝好放下，臉上的表情不定。
而在另外一邊的酒店里面，一個青年摸著下巴，小奶團穿著棉襪子站在桌子上，小肚子被青年環抱著，他們的對面是一個看起來就柔弱可憐的女孩。
彼時三個人都看著桌子上喊洛子義買來的各種跌打藥酒到消毒水到紗布等一眾滿滿的藥。
一個眼神作思考，一個眼神作無辜。
一個，梨花一枝春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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