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了師哥，讓這唯一站在我這邊的人淪落到只能在之江衛視謀生。”聶星辰看著天上的遮掩自己的烏雲，笑聲刺耳︰“小子，我之所以幫你，最大的原因是你讓歐浩在之江衛視站直了腰，所以我們之間兩清，你沒必要在整個橫店通緝我。”
聶星辰說出這樣的話，江漾大概也能想到，這哥們是見到了熊興顏和楊凱歌他們在找他了。
江漾笑笑，抽出椅子上的利群給自己點上了一根，他緩緩吐出一個煙圈︰“歐叔說，他天賦異稟的師弟在資本面前不堪一擊，所以他盼望著我能在明日偶像沖出去，他能去跟他的師弟說，資本不是不能戰勝的。”
“呵。”聶星辰不屑的笑︰“那你呢，你認為你戰勝了嗎？”
“哈哈。”江漾也仰頭在椅子上，叼著緩緩被風吹的火紅的煙︰“我自己也知道，我只是從一個坑跳到另外一個坑，但這個圈子就是這樣，沒得選。”
“等你自認為跳出了這個圈你就會發現，你費盡心力去對付的人，看你如一粒沙子，他們只需要一點風，你便毫無喘息的機會。”聶星辰還是笑著，但笑聲總是諷刺︰“你回去吧，別煩我了。”
聶星辰算是徹底下了逐客令，並且他站了起來，看起來要走了。
江漾未曾起身，他只是咧嘴，緩緩開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每一個被打擊的人都像你這樣頹廢而活，那真就活該你們這些人失敗，因為勝利的人一定比你們這種人優秀。”
兩句話過，氣氛瞬間變的有些冷，聶星辰回過頭，迷醉的眼神有著猙獰的神色，他的聲音有些沉︰“你是個什麼角色？你又憑什麼對我評頭論足？你了解我嘛？”
江漾卻絲毫不懼，他還是笑著︰“一個失敗者的故事，藏著掖著，有什麼資格讓我親自去了解？”
酒瓶掉在地上的碎裂聲音清晰，余幼安緊張的抱著乖乖起身，眸子里面滿是驚慌失措。
在她的眼前，江漾整個人都被聶星辰提了起來，標準的衣服領子威脅法，聶星辰滿帶著醉意和猙獰的眼神瞪著江漾。
但最終，手上的力氣放松下來，江漾的衣服領子被放開，聶星辰只是輕輕的推開了江漾，眼神放到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江漾身邊滿臉戒備的余幼安身上。
他臉上帶著自嘲的笑。
“小子，你說的對。”
聶星辰看著眼前的青年，他臉上的表情淡然，絲毫沒有為剛才的事情發生一點點的變化，甚至還隱隱透著無比的自信。
而那時的聶星辰也是一樣，總以為整個世界都可以掌握。
江漾踩滅剛才被聶星辰拽起來而掉落的煙，側頭看著放下乖乖來到自己身邊的余呆瓜，他有些意外，因為這個膽小菇竟然會過來，是害怕自己被打想著二打一？
膽小菇的勇氣大爆發？
江漾不禁露出些笑容，輕聲道︰“回去看著乖乖，我還有事要聊呢。”
余幼安看看江漾，又看看退後兩步靠在路燈上的聶星辰，然後輕輕的點頭。
余幼安退回去後，江漾從椅子上拿起那一包利群，最後給自己抽了一根，然後整包都拋向了聶星辰。
煙霧重新彌漫，江漾覺得自己的煙癮是越來越大了，這樣下去怕不是要回到前世那個紈褲子弟，于是他決定了。
抽完這一根就戒，回去就買一車棒棒糖頂著！
“既然不打，那就繼續聊了，往後我就沒什麼時間和你聊了。”江漾站在聶星辰幾步遠，眼楮緊緊盯著這一個靠在路燈下的大叔，滄桑，頹廢。
“所以呢，你打算怎麼過，你這一生剩下的日子就在這里腐爛？”
聶星辰抽著煙，望著路燈，有那麼一刻，路燈好像變成了月亮，可是月亮從來就只在烏雲下面。
聶星辰放歸視線，回到江漾這里，他看了看江漾身後的女孩，她很努力的不讓自己的視線看向這里，可總是忍不住。
大概，是怕自己再拎這小子的衣領。
先看清我，再喜歡我，這句話是聶星辰听一個人說的，可是，喜歡又怎麼看的清。
就像現在，余幼安又怎麼看得清。
于是聶星辰嗤笑一聲，望著江漾。有些戲謔︰“有什麼明燈？”
“著名作家曾經說過，理想就是指路的明燈，沒有理想，沒有方向，你把你的理想拋棄了，你哪來的明燈？”江漾叼著煙，一本正經的念叨。
“你以為你拋下的越多，你就越自由，但其實你只是被困在原地，包括你的靈魂，你真正害怕的是不敢讓你面對的是，讓你痛苦的原因是你親手選擇的，所以你才不敢面對。”
“我也不懂該怎麼說，但對于我來說，重新找尋人生的意義，找到自己喜歡的事，那就是美好生活！”
“但你的人生也沒有目標。”腦海里面適時的響起聲音，江漾嘴角一扯，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被他及時止住，並且惡狠狠的在心里道。
“下次你要說話，要先叮一下，還有不要逼我在教你哲學的時候關你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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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化成的小人坐在江漾的意識里面，伸出一只和乖乖差不多大小的手，再伸出了一個手指。
江漾頓感大驚！
這特麼不是叛逆期是什麼！？
關機！
必須關機！
江漾說了很多話，或許是他第一次對一個才認識幾天的人說那麼多話，所以說完後他也安靜了下來，只是淡淡的看著被路燈照著的聶星辰。
許久後，聶星辰才抬眼看向別處，臉上有著自嘲的笑意︰“理想，我的理想早就沒有了。”
曾經他以為理想和愛情皆得，如今只是殘喘在人世間的瘋子。
“你沒有啊？沒關系，我給你一個啊！”江漾立馬就接茬了，他丟掉煙頭，帶著最後一口煙開口︰“跟我混，我寫劇本，你拍電影，我拿錢你拿獎，有句詩怎麼說來著？”
江漾想了一下，拍手︰“抬眸四顧乾坤闊，日月星辰任我攀！”
說完後，江漾又想了一下︰“當然，這個星辰肯定是比喻的星辰，不是你這個星辰啊！”
氣氛再一次陷入沉默，江漾也不催，就那麼等著，偶爾還回頭看看已經開始迷糊的乖乖和依然時不時看著這邊的余幼安。
不小心的視線踫上，一個瞪眼，一個好像被抓包一樣立馬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前方，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再回到聶星辰這里，他已經把又點上的煙抽完了，然後他看向江漾，越看越覺得好笑，最終忍不住的放聲大笑，甚至笑的彎腰抱著肚子。<一個沒出道的臭小子，連個電影主題曲都是備胎！
“還說什麼給我一個夢想，寫劇本讓我拍電影，你連自己的出道專輯能不能安穩都不知道，還想給我一條路，你行嘛你？”
聶星辰的笑聲伴著風聲回蕩，在這逐漸沉寂的夜顯得無比刺耳。
“你連自己都是前途未卜的，還有空關心我的人生，哈哈哈！”
迷迷糊糊的乖乖睜開了眼楮，然後伸手扒拉了一下余幼安的衣服，余幼安默默抱緊這個小奶團，並且輕輕摸著她的腦袋哄著。
她的眼神則是看著好像瘋子一樣的聶星辰，不到片刻便又回到那一個青年的身上。
要是別的人，余幼安不知道該說什麼，可是江漾，聶星辰不相信，她自己會相信。
江漾聳聳肩膀，並沒有被聶星辰的嘲笑感到有什麼︰“試試唄，你這麼活著也沒意義，又舍不得去死，那就肯定還藏著你的理想，不如跟我一起試試，把你丟掉的理想再拿出來洗洗。”
聶星辰已經坐在了路燈下，他側著頭，眼楮好像短暫的恢復了被酒氣侵染的清明，他看著江漾，好像怎麼都想不透為什麼偏偏是江漾。
可偏偏是江漾，好像把他的一切都看穿了。
每一個人都只是在這人間暫坐，理想這一個東西可以被很多東西污染，也可以因為很多東西而放下，可它始終是藏在心底最深的執念。
愛情和理想之間，總要有一個拿的回來。
“為什麼要跟我在這里浪費時間，你想拍電影，你的公司自然會幫你找人。”
江漾露出了笑容，蹲在聶星辰的眼前，看著這一個滄桑的男人︰“在我的新生里面，有許多人給了我機會，這些人里面，歐叔對我幫助很深，在他的眼里，你不該這樣，他想你站起來，而不是窩囊在這里，所以我想如果我要走拍戲，你挺合適，要是一天還是500的話那就更好了。”
“哈哈哈。”聶星辰埋首坐在路燈下，笑聲嘶啞，他抬頭不是月亮，只是一盞泛黃的路燈。
夜風始終在吹著，可怎麼都吹不斷那未了的念想。
“師哥說，你和我很像。”聶星辰沒有再看向江漾，而是緩緩的起身，不知道什麼時候，江漾給他的煙又只剩下了一根，于是他緩慢的點著，然後吸了一口，這一次吐出的時候，他好像比以往都輕松了不少。
“你不像我。”聶星辰的聲音清澈︰“因為你比我更加的目中無人。”
“縱有狂風拔地起。”聶星辰說完後，自己都笑了，他看向江漾︰“我沒你這麼狂，更別說你現在連自己都還沒有穩定出道，就想著當聖人拉我一起入伙。”
“所以？”江漾笑著︰“我說了那麼多，給點反應？拒絕還是感動的入伙？”
在以前，聶星辰對于歐浩在威信里面叭叭關于江漾的話嗤之以鼻，但現在。
他確實覺得這個小子有些不一樣。
只是，聶星辰也笑了，他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褪色夾克，就好像他的理想一樣，一直都在身上，一直都不舍得丟掉。
“等你出道後，還能有這樣的野心。”
聶星辰說完這一句，把最後半截的煙一口氣吸入肺里，煙頭在一瞬間宛若炙熱的紅色流星，亦如他這些天有些悸動的心。
煙吐出，聶星辰整個人都好像有些搖搖晃晃，但他還是看著江漾，咧嘴道。
“到時候，你再邀請我，我就跟你干。”
說完這一句，聶星辰這一次是真的走了，腳步晃悠，好像下一秒就會成為街邊的流浪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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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走了，走的搖搖晃晃，因為他喝酒了，也喝醉了。
可是，他卻覺得自己走的筆直，因為，搖搖晃晃的是這一個世界，這一個渾濁無比的世界。
聶星辰在背對江漾的時候，臉上有的只是剛才忍住的熱淚，以前他想過，或許慢慢生活能治愈他的一切。
可生活卻始終殘酷，他連流浪的地方都選在了橫店，又怎麼能把以前都拋棄舍去。
他的生活現在是一塊塊碎片組建起來的廢墟，可他的理想不是，他的理想很干淨，不需要洗。
他這樣的人，或許除了那一個跟著自己義無反顧落得一身落魄的歐浩，再不會有人掛念。
我該是宇宙深處的孤獨星辰，也是干涸沙漠的一粒沙子，但我偏偏是漫漫人間的一個瘋子。
星辰瘋沙，星辰瘋沙，浪蕩人間的一個瘋子，聶星辰揉著不斷模糊視線的眼楮，自己笑的低沉，到頭來，他要被一個小子教著怎麼去尋找那跟著心一起失去的理想。
可是。
“你勾八連個聯系方式都不給我，我他嗎到時候怎麼找你啊？”
剛給他上了哲學課的，自己前途都還未知的小子隔著老遠終于開始大喊。
聶星辰放聲大笑，他一直走在泛黃的路燈下，聲音沙啞哽咽︰“問你的歐叔！”
“......”
江漾看著聶星辰走遠，然後消失在最後的路燈下，他好像走的搖晃，又好像走的筆直，但總歸沒有倒下。
江漾嘆了口氣，所幸最終的結果是好的，他回到余幼安這邊，剛才還迷糊的乖乖現在睜著大眼楮看著自己的到來。
還有那一個抱著他的呆瓜也一樣如此。
風拂過，兩個呆瓜都眨了眨眼，江漾輕笑︰“我們也走吧。”
說著，他從余幼安的身上接過乖乖，已經知道這個小老弟腌入味了的乖乖並沒有多大的 反抗，只是小手在江漾的臉上拍了拍。
江漾看了看時間，原來不知不覺，已經接近十二點了，難怪他說沿途的風那麼的涼。
“先前，你想要來幫我啊？”余幼安好像一直躲避和江漾並肩的走，于是江漾刻意放緩了腳步，直到低著頭的余幼安來到自己的身邊，他開口問道。
“啊？”余幼安被問到這個，眸子明顯的閃過慌亂，她急忙的擺手︰“哪，哪里喔？”
“挺好。”江漾沒有再問，他只是突然將乖乖舉高高，乖乖呀呀的歡呼著，笑聲在這一個夜空下顯得無比的活躍，仿佛沖散了些許這一座沉寂下來的城市。
余幼安也仰頭看著被江漾舉高高的乖乖，看著這個小奶團的笑容和她的笑聲。
不被人看到的夜色下，有一朵冬日的鮮艷花朵也悄悄的盛開了一些。
江漾听著乖乖的笑聲，把她放下，重新抱在懷中，正對著她的臉龐，然後不顧小奶團的小手阻止，硬是要和她的鼻子蹭蹭，並且笑嘻嘻的︰“你的膽小菇真厲害啊，都敢捏拳頭了。”
這番話說的那一朵冬日花朵又平添了幾分春色，可是江漾卻听到了乖乖奶聲奶氣的學著。
“膩害，膩，膩，害！”
說完後，小奶團還咯咯的鑽進江漾的脖頸，似乎是害羞了，可沒一會小腦袋又露了出來，伸手拍著江漾的脖頸，似乎是覺得。
小老弟這煙味太大了！
江漾呢，他只是默默看著乖乖的憨勁，然後等她消停的時候，輕輕揉著她的腦袋，帶著淡淡的笑容轉頭看向余幼安溫聲開口︰“膽小菇，你說是什麼啊？”
還在身邊偷看的余幼安突然就對上了江漾的眸子，她愣了好一會，然後怯怯的開口︰“是，是厲害，不是膩害。”
“是啊，是厲害。”江漾揉著懷中乖乖的腦袋，看看乖乖的臉，又看看低著頭向前的余幼安，眼里的情緒不明。
好像在前一秒已經消耗完電量了，乖乖打了個哈欠，朝著邊上的余幼安伸長了小手。
江漾知道這家伙是覺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聞，還是小保姆的好聞，所以他把乖乖重新交給了余幼安。
回酒店的路應該沒有那麼久，可不知道為什麼，它就是還有一個路口才會回到。
余幼安懷中的乖乖已經關機了，小孩子好像就是這樣，她上一秒可以嚷嚷著行萬里路，可下一秒卻又能直接沉入夢里行萬里路。
“余幼安，你說路的盡頭是什麼呢？”
余幼安抬眸，順著江漾的話，她看到了一路上昏黃昏黃的路燈，而目光收回，她看到了她和乖乖的影子，也看到了江漾的影子。
他們三個人的影子都在這一條路上，也會出現在每一盞路燈下。
余幼安側頭，江漾帶著輕笑的臉出現，那一雙黑色眸子也在看著自己，于是她想了一下，臉蛋紅紅的開口︰“是，是睡覺。”
“哈哈哈。”江漾一下子笑出聲，卻又急忙捂著自己的嘴，他憋紅了臉，最終忍不住在余幼安的鼻子上刮了那麼一下。
余幼安縮了縮腦袋，從她臉頰拂過的風都變成了暖風。
“確實，是睡覺。”江漾輕拍了手︰“那就回去睡覺吧。”
“人生的路很長，很長的，要慢慢走的，但是，但是。”
余幼安的聲音終于綿綿的傳來，江漾可以看見她認真思考的臉，她看著前面的路︰“但是人困了就要睡覺啊。”
她在認真解釋著自己剛才的話，而她身旁的青年卻只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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