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守護敖璃的九璃劍默默離遠了一些，仿佛也對那把黑傘十分忌憚。
張九陽微微一笑，解決了外面那些蝦兵蟹將，他繼續將荷花精氣灌入敖璃體內，沒多久就全部輸送了進去。
此刻原本漆黑的洞窟已經徹底被仙光照亮，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在水底亭亭而立，整個龍塘江水脈的靈氣都在向其匯聚，仿佛有異寶出世。
為了不再引來外人覬覦，張九陽直接一揮衣袖，施展了玉鼎三十六法中唯一的陣法傳承，雲遮月。
此陣乃上乘幻術大陣，拂袖一揮，猶如浮雲蔽日，霧海遮目，令人看不穿，听不見，踫不得，進不去。
還能遮掩天機，擋住神算之術。
無論是九霄之上還是四海之下，隨時都能用出，十分方便，乃是護道修持，藏形納氣的不二法門。
據說創出此法的還是位女子，雲袖一揮，在戰場上讓十萬大軍原地打轉三日，而後聲震天下。
張九陽還沒達到那種境界，但此刻使出，亦是能將方圓數百丈通通遮蔽，不露出一絲氣機。
做完這一切，他靜靜打量著眼前的荷花骨朵。
天眼下，他的視線仿佛穿透了層層花瓣，看到了花蕊中心有條細小的白龍正在緩緩游動。
花中游龍。
無數道靈氣和象征著生機的荷花精氣正在一點點融入那三尺白龍體內，為其重塑肉身，再造根骨。
張九陽能感受到，敖璃的氣息正在飛速壯大。
這一過程非常迅速，想要用不了多久，這朵荷花便能盛開，而敖璃也能重獲新生。
這一刻，他才終于放下心來，長舒一口氣。
甚至因為修行著倒果為因的法門，冥冥之中，他仿佛感受到，自己的命運發生了一次巨大的改變。
就好似在一個關鍵的岔口，做出了某個重要的選擇。
他以天眼去尋找那只引他過來的蝴蝶，結果卻發現那小蝴蝶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完成了使命後便悄然離去了。
張九陽心知，這一切的背後必然有只無形的手，對方修為極高，甚至能察覺到他的命運軌跡。
爺爺，是你嗎？
他心中有些悸動，難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並不孤單，從小相依為命的爺爺，一直都在背後默默守護著？
可惜的是，沒人能告訴他答案。
但無論如何，張九陽都很感謝對方，如果敖璃真的死在了這里，那他真不知道自己會有多麼悲傷。
“不管你是誰……多謝了。”
張九陽心中默念了一聲，而後站起身來，向著洞窟外走去。
敖璃已經基本穩定了下來，他準備去查看一下外面的那具蛟龍尸骨。
這洞窟應該就是那蛟龍的洞府，張九陽在剛進來時，看到尸體還被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來晚了。
但後來發現，那是一具長約五十丈的蛟龍尸體，而且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年，渾身血肉嚴重腐爛，大部分骨架都露在外面。
也許那三只大妖，便是因為吃了蛟龍尸體，才能夠修煉到今日的境界。
除此之外，這個地方還藏著許多詭異之處，比如為何會有那麼多淹死的水鬼，比如欽天監在冀州的分部為何從沒有查過這里？
張九陽可是記得，岳翎曾和他說過，冀州除了山君外，並無大妖。
這就意味著，欽天監中，有人在包庇此處妖魔，故意縱容！
因此他也生起了好奇心，準備去查看一下那具蛟龍尸體，或許能得到什麼線索也不一定。
沒走多久，他就再次看到了那具蛟龍尸骨。
張九陽仔細端詳了一番，哪怕過了許多年，這蛟龍的尸骨依舊白潤如玉，不過頭部卻被鑿開了一個小洞，里面空空蕩蕩。
他目光一亮，這鑿骨的傷口看上去似是鈍器，應該是人的手筆。
有人在蛟龍死後取走了龍腦！
除此之外，龍珠也消失不見了，應該也是被人拿走了。
張九陽睜開天眼，再次將這具蛟龍尸骨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
終于，在看到蛟龍腹部處有了收獲。
張九陽敏銳地發現，它腹部有著一具人的尸骨，骨骼多處斷裂，似乎是被蛟龍絞斷了渾身骨頭然後吞入腹中的。
那人的尸骨上，還殘留著一些破碎的道袍，衣袍應該是件法器，能在蛟龍腹中都殘留下來，可見不凡。
這是個道士，而且還是個修為不俗的道士，因為哪怕骨骼被寸寸絞斷，也依舊瑩潤如玉，這是法力蘊養的表現。
粗淺估算，至少也是個五境！
張九陽頓時來了興趣，難道這個道士，便是那懸劍于橋下斬殺蛟龍的高人？
傳說那位高人成功斬殺了蛟龍，而後雲游而去，消失無蹤，連名字都沒有留下。
會不會是和這蛟龍同歸于盡了？
張九陽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從蛟龍腦袋上的傷口來看，現場應該還有第三個人。
道人被蛟龍吞後，血肉和衣衫都被消化得差不多了時，蛟龍才突然身死，被人取腦挖珠。
他走過去，將蛟龍腹部中的那具尸骨挖出，卻看到某樣東西直直落下，是塊漆黑的令牌。
令牌上刻著靖夜司三個字。
靖夜司……
張九陽心中一動，以此為名，听起來像是朝廷勢力，但他卻從未听說過這個名字。
等一等，諸葛雲虎好像講過，歷代皇帝身邊，除了欽天監外，還有一個神秘的機構，也聚攏了很多能人異士，只听皇帝號令。
那些人就像是行走在黑夜中的鬼魅，神出鬼沒，和欽天監一明一暗。
只不過欽天監以守護大乾百姓為宗旨，而那個神秘勢力，則是守護皇室宗親。
難道那股听命于皇帝的神秘勢力，就叫靖夜司？
張九陽頓時來了精神，他將這枚靖夜司的腰牌收入懷中，然後繼續搜查。
片刻後，他發現死者的手骨緊緊攥著，仿佛在藏著什麼。
張九陽微微一笑，看來有些謎團，馬上就能被解開了。
他伸手將那人的手骨一個個掰開，最後露出了一個淡金色的紙團，張九陽將紙團展開，發現竟無一絲褶皺。
這種紙非常神異，摸起來堅韌如銅皮，可又能像布帛一般隨意揉捏搓扁，當展開時又會恢復如初，煥然一新。
紙上有著一行行文字。
“永壽元年，我奉陛下之命前來取龍腦和龍珠，但一路上我都在擔驚受怕，因為我發現了陛下的秘密……”
張九陽眉頭一挑，永壽元年，這是先帝的年號，先帝晚年將年號改為永壽，希望能延年益壽，永享青春。
但諷刺的是，他很快就死在了永壽二年春，事實證明改年號一點用都沒有。
越是強調，就越是缺什麼。
之後當了四十年太子的新君終于上位了，第一件事就是將年號改為太平，然後便是大肆享樂，廣尋美人，仿佛要將這些年受過的憋屈通通發泄出來。
紙條上說永壽元年，就意味著死者是先帝派來采龍腦和龍珠的人。
那豈不是說，這里的蛟龍……早就被先帝所熟知了？
再聯想起這里有那麼多被淹死的人，而官府卻無人問津，張九陽心中已經隱隱生出了一個猜測。
養龍！
老皇帝將年號改為永壽，並不只是一個寓意和希望，而是做出了實際行動。
此地蛟龍恐怕是他所養，那數千個淹死的水鬼，都是他飼養蛟龍的食物。
同時老皇帝在位數十載，威望極高，可比現在的皇帝厲害多了，別說欽天監不敢違抗聖命，就連諸葛雲虎和岳帥，都是老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
當年他們最青春鼎盛，意氣風發時，還有人稱之為小三杰。
張九陽心中思量，看來這蛟龍的龍腦和龍珠，是被老皇帝派人取走了，可奇怪的是，為何老皇帝依然在第二年就壽盡而亡了？
還有此人口中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他繼續看下去。
“那個秘密實在是太大了，我擔心陛下會殺我滅口，所以這次屠龍之後，我準備帶著龍腦和龍珠逃走，從此隱姓埋名。”
“可惜我不知道的是，此次屠龍的任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我假裝雲游而來的道士，稱此地有蛟龍即將走水，以法劍懸于橋下，擺下鎮龍台，經過一番斗法後，終于佔據了上風，可隱于暗中的靖夜司供奉突然出手，將我打成了重傷。”
“那姓紀的歹毒無比，他不僅廢了我的修為，還喂我吃下了劇毒，然後將我送入蛟龍口中。”
“幸運的是，我沒有立刻死去，在腹中以元神之力將此中隱情刻于梧桐紙上，後世有緣人尋到此處，倘若有六境實力，並對那個秘密感興趣的話，可去太玄山玉鼎遺址的天門台，從左到右第三十七塊磚下，藏有那個秘密。”
“若無六境實力，切莫去尋。”
張九陽微微皺眉，對方並沒有直接說出那個關于老皇帝的秘密，很顯然那個秘密實在太大，他擔心後來人沒有足夠實力的話，容易招來禍患。
用心是好的，但他沒想到，老皇帝在第二年就駕崩了，這個所謂的關于老皇帝的大秘密，也就失去了價值。
不過太玄山他早晚要去的，那里是他準備開宗立派的地方，到時候順手找出來看一看也不麻煩。
紙張的內容一轉，其中的情緒變得異常飽滿，充滿了感慨和不甘。
“想我邵明出身微末，卑如草芥，從偏遠山村中一步步往上爬，無數次舍命探索秘境，完成各種危險任務，才有了今日成就，位列靖夜司三大判官之一，何其艱難！”
“卻不想命喪于此，止步于蛇腹之中！”
“今刻下我所修功法三篇，術法七門，希望有緣人得之後潛心修煉，能替我看一看前途景色，仙路風光。”
“最後，還請有緣人能幫我多照拂一下家眷，他們就住在太玄山下的白梅城中……送些金銀細軟，並告訴我兒子，此生都不要修行。”
“邵明，拜謝！”
看完了所有內容，張九陽已經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梳理清楚了。
這個叫邵明的修士，乃是靖夜司中的人，卻無意間發現了老皇帝的一個大秘密，他本想借助屠龍任務，取走龍腦和龍珠後帶著家人遠走高飛。
卻不曾想，老皇帝已經對他動了殺心，派了一個姓紀的供奉暗中出手，不僅將他打成重傷，還喂他劇毒，然後送入蛟龍口中。
這一手極為歹毒，可謂一石二鳥。
蛟龍吃下了藏有劇毒的人類，很快昏死過去，被那姓紀的給鑿穿了顱骨，取走了龍腦和龍珠。
但他沒想到的是，邵明在蛟龍腹中竟然醒了過來，並以元神之力在梧桐紙上刻下了此中詳情。
在張九陽看來，這個叫邵明的人其實非常聰明。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提起自己仇人的姓名，以及希望發現紙張的人為自己報仇。
很顯然他心中清楚，自己所給的東西，不足以讓別人為他冒險尋仇。
只求結個善緣，好照拂一下親眷。
這是聰明的做法，否則只會引起他人的反感。
張九陽看了一眼他傳下的那些修行法門，倒是都還不錯，有些可取之處，其中最讓他詫異的是一門名叫“大自在周天極意功”的功法，竟然是玉鼎宮三十六法之一。
看來此人和玉鼎宮倒是還有些淵源，難怪他會將那個秘密藏在玉鼎遺址。
張九陽收起這張紙，而後拂袖一揮，將其尸骨埋葬于水底。
他眼中露出一絲感慨，從一個小山村走出的少年，一步步成為老皇帝麾下靖夜司的判官，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傳奇的人生。
可惜，最終卻葬身在這暗無天日的水底。
張九陽能感受到了他的不甘，可仙路漫漫，像他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也許某個小土包里，就藏著一段傳奇的故事。
就在這時，他耳畔听到了一聲龍吟。
張九陽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敖璃要甦醒了！
他飛速來到荷花邊，正好看到荷花綻放，蕩漾著萬千靈光，而就在花蕊中間，盤坐著一位清麗無雙的絕色美人。
張九陽瞬間屏住了呼吸。
因為此刻的敖璃……竟然身無寸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