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拿起那張銀票,輕飄飄一張,如今的她已不放在眼里。
從前一塊從懷里摸出的帶著體溫的糕,一枝順道折下的花,都能讓她笑顏如花。
她輕輕一吹,銀票飄到地上。
“明兒把這銀票送去給我娘。”知意吩咐進來守夜的丫頭。
她踏著絲緞內裙,冷然走入內室,吹熄燭火,坐在一室冷清中。
天破曉,她面上神色越發堅毅。
就這樣,知意敲響登聞鼓,一听狀告的是皇子,接待官員嚇得先將門口看熱鬧的百姓哄走。
態度恭謹將知意請入內堂,問清前後經過,勸她先回家。
這件事,他會先協調,總會給知意個答復。
皇子的事,不是小事,加上李瑞外祖一手把持朝政,接狀官員不敢耽誤,內宮等了許久,才見到太宰,將知意狀告皇子李瑞騙佔身子,辱良家女清白一事告訴常大人。
常宗道還未想好此事怎麼處置,事情就傳遍後宮。
皇上那里定然瞞不住,這事還得從李瑞那下手。
常大人十分氣憤,不是氣憤外孫行事有失妥當,卻是氣憤什麼女子這般大膽無恥,自己勾引皇子還敢告御狀。
他若是皇上非將此女沉塘不可。
李瑞的名聲要緊。
他叫來李瑞,痛斥他一頓。
可憐李瑞接連累了幾日,頭天夜里和知意慪氣又沒睡多少時辰,這一天一直昏昏沉沉,被外祖訓得莫名其妙。
搞了半天才知道知意竟然跑到御司衙門告了自己!
他又氣又羞愧低頭不語,經不起常太宰言辭過于激烈,他被訓得嘔吐起來。
早飯未用,胃里堵脹午飯用了一丁點,再加上氣急攻心。
他感覺自己眼前一陣陣發黑,搖搖晃晃有些站不穩。
太宰只顧自己說得痛快,半天不听李瑞回話,光目移到孫兒臉上,卻看到李瑞面如金紙,氣若游絲。
在他栽倒那一瞬間,太宰眼疾手快的,接住他。
叫人將外孫抬回宮內居處,喚來太醫,卻道是李瑞最近過于疲勞,需要休息。
常宗道心疼孫兒,喚來容妃看護李瑞。
容妃進門,慌張撲到兒子床前,看到兒子才幾天功夫臉色都變了,眼淚便落下來。
“我才幾天不見他,父親就把瑞兒使喚成這副模樣?”
“哼,你教的好兒子,養個外室,他為何累成這樣得問他自己,日日都在鬼混些什麼。”
“等王府建好,收到府里做個賤妾罷了。現在惹得那不知恥的女人,喪行敗德,到御司告了瑞兒一狀。”
“瑞兒縱然不懂事,該罰,這女人也太狠了。”
常宗道吐字咬金斷玉,“如此無恥,這風氣斷斷縱不得!皇上卻一味寬容女人。”
“再這麼下去,女人都要爬到男人頭上了。”
容妃這才搞清,知意告自己兒子騙佔她清白。
這事現在更沒得商量,她絕不允許一個不識大體的女人嫁給李瑞,做妾都不配。
知道知意把事敢捅到衙門,容妃心中起了殺意。
她低著頭,感覺到一絲探究的目光,回頭,看到自己父親目光復雜盯在她身上,與她對上目光後微微搖搖頭。
容妃不信父親看透自己的想法,安頓好李瑞便要回未央宮。
“不可妄動。被逼急的人最易與人同歸于盡,做人要給別人留條生路。”
容妃不以為然,一個寒門小戶的女孩子,有什麼可害怕的。
她氣沖沖向自己宮中走去。
走至長長甬道,遇到貴妃,曹元心臉上若有若無的嘲諷笑意,倒像是知道什麼。
兩人寒暄兩句,貴妃沒說什麼,只在容妃離開時說了句,“妹妹要注意身體。”
容妃馬上察覺到,貴妃似是知道了李瑞被人告御狀之事。
此事沒有立案,那邊官員安撫住了那個姑娘,馬上報給太宰知道。
貴妃耳朵怎麼這麼長?
回到未央宮,她猶豫著要不要安排人暗中除掉知意。
一直跟著太宰的心腹長隨送來口信,只四個字,“萬勿行動”。
太宰知道自己女兒性子,一旦事情和李瑞有關,她理智盡失。
這一晚他親自出馬,要見一見狀告李瑞的姑娘。
他心里存著對不守婦德女性的鄙視,由著丫頭回報又急匆匆出來帶他進入宅院中。
這宅子不大,看來李瑞還知道些分寸。
知意緩緩從內室走出來,頭上半點裝飾也無,穿著素色衣裙,卻也難掩姿色,她抬頭望了太宰一眼,杏仁眼中流露出些許恐懼。
常大人帶著股不怒自威的氣質,審視著知意。
“老夫是李瑞的外祖,听聞你告他御狀,說他騙了你?”
“是。他說過給我名分,可是……”
“他可有強迫你?若有,我回去請天子劍斬了這個沒調教好的禍害,自請致休,此生再不涉仕途。”
常太宰胸有成竹,嚴肅地看著知意。
知意臉紅著,喃喃低語,“那,那倒不曾有過,只是他哄騙于我……”
“那你們算通奸。依我朝律法,通奸之罪受罰的多是女子,男子只稍加申斥,這樁案子要是公開審,你可願意上大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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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心不中齒自己的做法——恐嚇一個不經世事的小姑娘。
更不齒這姑娘攀龍附鳳,不知羞恥的行為。
他重重嘆口氣,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此事,你做差了。”
“現在李瑞就算給你個名分,抬你入王府,你告過他,讓他失了身份,你在王府還能有好日子?”
“何況李瑞在宮中兄弟甚多,你既愛他,便該為他著想,他名聲受損于你又有什麼好處?”
“這本是小兒女的一點私事,偏要鬧大,實在沒有見識。”
太宰的斥責讓知意心下忐忑不已。
“李瑞一連幾天忙于國事,又經此事打擊,現在宮中暈倒。”
知意眼中含淚,慌張詢問,“他還好嗎?”
“你還想見他?”
知意听出話語中的威脅,又想到徐棠的教導,心一橫,“他若因此不再找我,我便告他到底,大不了賠上這條命。”
她哆嗦著嘴唇說出徐棠教給她的話,“總不成,太宰大人能叫人殺我全家吧?”
鼓足勇氣說出這刀子似的剜心之言,她的眼淚已經滾滾而下。
絲毫沒有徐棠教她時的那種氣度與神態。
當時她問徐棠這樣大逆之言說出來不會惹怒了貴人?
徐棠一笑問她,可有听過一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所謂愛惜羽毛,你得先有羽毛,沒長毛,你怕毛?
她說完這句,半天不見常宗道說話,抬頭看到這老頭臉上一片肅然,卻並沒生氣,反而溫和了些許。
“這姑娘把我大周朝說成什麼地方了,這是天子腳下。你這丫頭听老夫一句勸,等李瑞身體好起來,他會給你個滿意的交代,我為他做保。”
知意知道面前威嚴的老人是當朝太宰,得了這句話,她能放下心了。
心中也很奇怪,徐棠果然料事如神。
貴人最怕把丑事鬧大。
她心驚膽戰邁出這一步,為自己贏得了和李瑞商談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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