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鐘罵得難听,連門房都听不下去了,勸道,“我的爺起來吧,這麼罵老婆,怪不得她不肯給你好臉色,男人家沒本事就得有好性子,不然怎麼留住婆娘?”
薛鐘憤然爬起來,嬌貴的綢緞經不起這樣折騰,已灰得不成樣子,任怎麼拍打也打不淨。
這料子得有人專門照顧,洗曬燙都要小心。
薛鐘現在的生活哪里穿得了這種衣裳?
從前有秋霜,把他一切生活瑣事打理的井井有條。
現在他自己過活,連起居都照顧不來,更別說打扮。
他長嘆口氣,難怪人人都是先敬羅衣,衣著已把人清晰劃分成不同階層。
他攢了許久的精氣神,被這一通鬧騰給消耗殆盡,垂頭喪氣回了自己的破屋。
沒了老婆,也沒了棲身之地,他的恨意和憤怒經過一次次回想不停被放大。
這個仇他不會放下。
秋霜回去,郁郁寡歡,告別從前的生活和感情,不是有一腔勇氣就可以的。
感情的切割很難很難,她坐在自己房間垂淚。
素夏已听到下人將方才之事說了,她來到素夏房中,坐她身邊。
等秋霜情緒安穩下來才說,“你做得對。”
“可我怎麼這麼難過?夫人,方才我不快點逃走,真怕自己承受不住。”
“你很勇敢。你習慣他的存在,難的不是離開,是打破自己的習慣,你做到了。”
秋霜已經平靜下來,抹了下臉,“好夫人,你為我講了這麼多書里的故事,我比著故事看身邊的人與事,都對得上,證明書里說的對。”
“既然知道對錯,再難受,我也應該做對的決定,你說是嗎夫人?”
“你說的對,盡信書不如無書,你听了書,還肯思考,很厲害。”
秋霜紅著眼楮笑了一下,“心如刀絞。”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素夏說,“是什麼樣的人,得到關鍵時刻才看得出,人最擅于偽裝。”
……
青連給杏子送信,說希望她回府見見薛母。
杏子沒多思量就同意了。
若是向她要回寶珠,她斷不會同意,做好思想準備,她帶著一股“氣”回了府里。
府上已掌燈,門口的燈籠映著新換的巨匾,令人站在門下就覺自己渺小,對此間主人心生畏懼。
誰能看出這個大家族,如一條在海上航行遇到巨浪的船,已經傾斜,即將沉沒?
杏子走到主屋時,步子有些滯重,她和婆母斗了這麼久,心中對這老婦仍有余悸。
鼓足勇氣,她挑簾進屋,屋內除了薛母和兩個小丫頭沒旁人,院中也和從前熱鬧的景象完全不同,安安靜靜的。
見杏子過來,薛母讓一個小丫頭上茶。
又指著桌子讓杏子坐下不須多禮。
茶上來,兩個丫頭就被趕出屋去。
只余兩人相對,預想中的暴風驟雨沒來,薛母面上一片肅然。
她借著那余下一條腿的力量顫巍巍起身,費勁地彎腰,以手觸地,在杏子的愕然中跪下了。
“六兒媳,老身向你賠罪。”她以頭觸地,實實在在磕了個頭。
嚇得杏子趕緊上前攙扶,讓老人磕頭是要折壽折福的。
“您這是做什麼,是恨兒媳婦,想折死我?”
她扶起薛母,將她扶上榻。
“杏子,你早知道薛府要出事對吧。”薛母用篤定的口吻說。
“不然你不會把寶珠接走。雖然青雲沒吱聲,想必你也向他提出要撇清關系吧。”
她長長出口氣接著說,“這滿府的女人,唯你和我有這份狠心和勇氣。”
“可惜,我與薛家是綁在一起的,你卻可以輕松下船。”
“不過你的狠勁比我想的還多,你竟然舍得了山兒。”
薛母這是低頭認輸了,但杏子高興不起來,“婆母叫杏子來,不為說這些吧。”
“你願不願意已經受我一個頭,老婆子求你,救救薛家,現在沒法求旁人,此時事情沒曝出,求人都不知道說什麼,而你……”
花嬋娟眼風掃過來,“你能在薛家出事前就得到消息,必是有極厲害的人做耳目,我要看不穿這點,也算不上薛家合格掌事人。”
“再說那些與薛家密切相關的人,薛家出事你瞧吧,他們避之不及,誰敢沾惹?”
“大家交往是為利益交換,哪來的朋友?”薛母臉上出現一種深重的孤寂,她古井一樣的眼楮望向窗外。
“我從前只看到你低劣之處,不曾了解你,倘早些看出你是這樣的女人,這個家交給你才最合適。”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二字。杏子,你可願意救薛府于水火?”
杏子心中感慨萬千,她問薛母,“您一生按自己欲望行事,從不將別人的感受放在心上,安知現在不是報應?”
薛母不語,臉上表情說明她根本听不進這話。
“想來青連青雲不肯告訴你,花冠被它真正的主人看到了?”她揶揄地說。
“哦?那賤人的哪個恩客出手這麼大方?”薛母似乎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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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不起仙娘,可她接待的是京城最有權勢之人。”
“再有權勢,也是齷齪貨色,對一個妓女這麼大方,被人知道也是顏面掃地,我瞧那人不敢索要吧。”
杏子哼了一聲,沉聲道,“那您可猜錯了,天道好輪回,你惹了大周最不能惹的人。”
“!!!”
“是皇上。”
薛母臉色大變,心頭亂跳,看杏子神色認真並非戲弄,“皇上忘不掉這婊子?”
杏子突然很難過,“我已求過人審案時務必做成北府主謀,咱們府上的事也由大伯頂罪,他待仙娘、發妻薄情寡義,活該有此劫,可一切始作俑者難道不是你?”
花嬋娟不語。
當初花大價錢請仙娘來跳舞勾引大伯父是她,誰又料到後面會發展成那個樣子?
一條計擺布了兩個女人一個男人。
可這一切到頭來也只是鏡花水月,她手段了得,卻敵不過命運捉弄,連仙娘的財物都保不住。
花嬋娟眼楮中沒有情緒,直白問道,“你幫是不幫?”
“幫。若無別的事,杏子先告退。”
“青連會把薛家的錢全部集中分為兩份,一份拿到你那,由你支配,上下打點。”
“你能把山兒也帶走嗎?”薛母哀求。
杏子道,“我問過他,他說要跟隨祖母,不願跟我。”
“這是山兒和您老一起選的路,想來平時沒少在孩子面前念叨我的短處,那這路就由您帶著孫兒走完吧。”
“你比我還狠,我舍不下孩子們,你卻連兒子都能舍掉。”
“您少說一條,我還舍得下丈夫。”
杏子走在院中,偌大的庭院,只閃著幾點微光,從前的繁華熱鬧已成過眼雲煙,整個府上一派頹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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