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連傷心欲絕。
這些日子他一直活在失去母親的恐懼中。
那日和杏子爭吵過,他獨自在花園待了許久,冷靜下來,想通一件事,母親當初對他有多疼愛,杏子對山兒的愛不比他母親少。
這麼一想,便覺自己有些過分。
他不該那麼激動,杏子說話一向直抒胸臆,他早習慣了。
只是一牽涉到母親他就不能冷靜。
他甩手就走,杏子也很難受吧,山兒又不能養在面前,她心中也委屈。
青連一顆心為了母親和媳婦來回拉扯,
等他看過母親回去,院里窗子的燈火已熄。
他悄悄進屋,在杏子身側躺下,摟住她縴細的身體。
她的呼吸那麼熟悉,分明沒有睡著。
可是卻對他的擁抱毫無反應,既不接受,也不拒絕。
冷漠比憤怒更讓青連害怕。
第二天果然杏子沒回來,他找到外面的宅子里。
正好听到杏子與素夏的對話。
他輕輕退出門外,倘若當初就沒回府居住,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听話里的意思,杏子已經不情願給母親瞧病。
好歹母親的命是她救的。
今天她說的那些話算他薛青連沒听到。
……
妻子的心情青連理解,但他開不了口叫她把孩子帶走。
那是把母親最後的念想也抽走,逼母親上絕路。
日子流水般照常過下去。
杏子在成家搬入薛府後,長大許多。
一個女人但凡不生孩子,不經歷這些瑣碎生活的捶打,就不算長大。
她一直只是個小女孩。
有了孩子一切都變了。
她不得不承認,有青連他們府里幫忙穩妥地照顧著山兒,她很輕松。
不必急著回來,孩子生病也有人熬夜細心看護。
那個人不是她。
那些細碎的、磨人心志叫人疲憊的日常她都不必體會。
所以她能一心一意做自己喜歡的事。
代價是她不能親自培養孩子,一點一滴伴著孩子成長。
好在,她又有孕了。
……
素夏來告訴她,秋霜還是認定薛鐘,不肯退了親事。
她一直求素夏和青雲說情,給薛鐘派個差事。
青雲拒絕她,“能由薛鐘活著,沒追究他的責任已是看他姓薛的份上,母親格外寬容,別作他想了。”
他還托秋霜轉告薛鐘,“好好的別生事,不然日子更難過。”
秋霜不明白這句話是何意思,青雲意味深長地笑笑,“你只管一字不漏告訴他,他明白。”
薛鐘幫母親配過藥,這是母親後來親口說的,還把藥包都拿出來給他瞧過。
母親說藥沒動過,沒害過任何人。
薛鐘後知後覺也曉得自己扎那一針哪怕扎錯位置,也不至于有這麼嚴重的後果。
故而青雲才警告他“別生事”。
不管薛鐘出去胡說,還是告狀,最終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別說什麼仗勢欺人,有這個“勢”青雲怎會不用?
薛家子弟經考查,挑出一批能干的,但凡有本事的,都有幾分氣性,想收服人,就得有手段,薛青雲不是善男信女。
薛鐘想到最後那針有貓膩,他能怎麼辦?
連秋霜都不信,她安撫薛鐘,“薛家人不告你已經格外開恩了,你消停著吧,憑你的醫術,我又在薛府做得好好的,夫人並不計較我是你的人,還留用我做了內宅總管,份例也是比著吳總管,咱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好嗎?”
她苦口婆心勸薛鐘,可那些出人頭地的夢,已經摸到邊的富貴,一朝破碎,誰能一下認命?
他和結交的薛家旁支族人訴說自己的苦悶。
罵薛家藏污納穢,罵他們污蔑了他,罵他們不擇手段……
在一個雨夜,他被人套著麻袋痛打一頓,警告他,不想變殘廢,以後好好做人。
素夏勸過秋霜重新考慮與薛鐘的婚事。
她一向伶俐,卻在男女之情上認死理,不開竅。
哪個女孩子不是從痴情一點點死心,才成熟起來的?
由她去。
杏子和素夏如從前承諾的,每人為她添了份厚厚的嫁妝。
只要她能牢牢握住自己的錢,別受薛鐘蠱惑做些不靠譜的事,這一生可保衣食無憂。
素夏看她平日做事極用心,差事當得好不說,還對素夏衣食住行樣樣上心,真將她看做親姐一般,又不越界。
她不得不多操份心,囑咐她定要看好自己那份銀錢。
……
東西都搬得干淨,薛府里只留了青連的簡單物件,大半衣服用品也搬到府外杏子置辦的小家中。
所有東西都堆在一間房里,未及收拾。
青連進那房中尋找東西,看到一只從未見過的木盒子,上著拇指大的銅鎖頭。
他踫了踫,銅鎖發出“當”一聲響。
那只盒子在一堆花俏的錦緞盒子中十分引人注意。
它十分古老又質樸,像被人摸了千萬遍。
那只鎖頭那麼小,卻很精致。
青連想起杏子脖子上掛著一條項鏈,不是尋常女子喜歡的樣式。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那條項鏈的墜子就是把鑰匙模樣,因為太精致了,他沒想到那不是裝飾品,是真東西。
他看了許久那只盒子,回到屋里,隨口問了一句,“那只很特別的盒子,里面裝的什麼?”
杏子明顯眼底劃過一絲慌張或驚訝?那絲情緒過得太快,青連沒看清她已恢復日常模樣。
“那只盒子裝著我的體已銀票,夫君不會惦記上了吧。”
她反應實在太快了,要不是青連實在了解她,一定會被騙過去。
他看出她撒謊了。還試圖隱藏心中的慌張。
什麼事能讓黃杏子驚慌?
青連心中苦笑,只怕皇上駕崩,她也能不動聲色。
皇上于她而言也是不相關的人。
所以她能在宮里活得悠然自得不卑不亢。
方才自己明明只問了句“那只很特別的盒子……”
那堆盒子里明明有更豪華的,更大的,甚至有只紫檀木雕花盒子。
她馬上便知道他問的是哪只。
越是這樣,他越是上了心。
過了會兒,他出門又到庫房——
那只盒子不見了。
薛青連變了,從前他不會懷疑杏子說的出口的每一個字。
從母親和杏子不停鬧矛盾,他發現自己做不到真正的公平。
母親偏心他一輩子。
現在輪到他,母親與杏子,他總站在杏子那邊。
因為知道母親就算傷心,也還會一次次原諒他。
他的真心和行為相悖。
心里他向著母親,行為卻偏著杏子,想法行為不一,令他格外痛苦。
對感情,他只對杏子動心,非她不可,他那麼在意她。
把她娶回家後,心上的天平一次次來回搖擺。
向著杏子的次數越多,心中對母親的愧疚越深。
喜歡秦鳳藥傳奇請大家收藏︰()秦鳳藥傳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