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震驚不足以形容素夏和杏子的心情。
特別是杏子,她跳入坑中,輕輕拂開尖土,拉出那片衣料,那是一片衣袖,顏色已變得陳舊,輕輕一拉就破開了。
“這是水春紗。”杏子低聲說。
這種料子制成舞衣,旋轉之時,如水波蕩漾,春潮涌起,只出過極少一批。
此料雖昂貴,卻多被舞女所購,因而不受貴族女子歡迎,便不再產。
“是她,挖吧。”杏子不知是對素夏還是青連說道。
三人一起動手,這次他們挖得很小心。
直到傍晚,才將整副骨頭挖盡。
更讓人難受的是,這副骨架是立著的姿態,雙手上舉,到死的那一刻,她還在求救。
青連沉默了,這不是短時間內的骨頭,看樣子也有數年時間才化得這麼干淨,連氣味都散完了。
杏子從房內拿出一塊陳舊的床單,將骨頭與碎衣衫都收進去,包成一只包裹。
三人將包裹包緊,打算帶回府,青連驚懼疑惑之下沒追問尸骨來歷。
杏子和素夏疲乏到不願說話,百感交集。
信里那段經歷幾句話便說完了,對當時的被害之人,又有多麼驚心動魄?
青連找來馬車讓兩個女子坐車先去雲之店中。
她們更了衣,仍坐著府里的馬車回去。青連則從馬房後門進了府。
素夏心中幾種念頭七上八下。
她真的可以坦然面對青雲嗎?她所愛之人,是仇人的兒子。
她可以如老夫人那樣,握緊薛家掌家權,又得到丈夫所有的愛嗎?
素夏抬頭望著府里一重又一重的灰瓦,寬闊的天幕低垂,重重壓在層層屋頂之上,晚霞尚未散卻,最亮的星星已經閃現。
她這麼渺小。
……
包裹被素夏帶走了,杏子和青連回到自己小院,她便叫丫頭燒熱湯洗澡。
兩人在房中相對而坐,一時誰都不說話。
外面丫頭們清脆的吵鬧與活潑的說笑從窗子中傳進來。
小廚房炊煙升起,熱呼呼的飯菜很快就做好。
這一切都被隔絕于兩人之外。
看到杏子很疲倦的樣子,青連終于打破沉默,“我……是不是給你們解圍了?”
杏子一雙濕濕的黑眼楮看著他,點點頭,卻沒給一絲笑容。
“青連,過段時間我們搬出去好不好?不管你用什麼方法,請祖父出來說話也好,你自己說服你母親也罷……”
“可你有著孕,沒人照顧著我擔心,你同二嫂要好,她照顧你我也放心。”
“我留在這里,你才該不放心。”杏子無怒無喜,只有疲憊。
“你懷孕後,母親明明待你和從前完全不一樣,要出門也由你,賬房花銷也比別的房頭寬一倍……”
“薛青連!”杏子打斷他話語,“一說到這事我們就要吵架!我就是不喜歡你母親,如何?”
“你不是好奇這骨頭是誰?我問你,為什麼我們偷跑到這院子,管家並不知道里面是誰,會到院外拍門?”
這是青連不願面對的問題。
他呆愣一會兒,輕聲說,“也許就是討水喝?”
“你要真信自己說的鬼話,就不會翻過牆來找我們,該在門口攔住管家,直接問清楚!”
“你自己也知道管家有鬼,是母親指使管家過來的!”
青連喪氣地垂著頭,輕聲說,“她不會害你肚里的孩子,你也知道她多盼著這個孫子。”
“薛青連,你還分得清是非嗎?我早知道你是你母親養的哈巴狗,才不會嫁給你。”
“那骨頭是一個名為仙娘的女子,至于仙娘是誰,剛好我過兩日要尋個人,你和我一起去,便會知道她是誰,你敢不敢?”
青連點了點頭,聲音低沉,“我去。”
……
仙娘?
他記憶深處仿佛停留過這麼一個名字。
再去回想,卻想不起來。
挖尸過程令杏子心中驚駭,她自己也沒料到看到這場面會有這樣大的反應。
此時心里生出些許猶豫,想離開薛府落個干淨。
有些人,你沒辦法同其糾纏。
你再厲害,總有比你更厲害的人。
薛老夫人就是這種人,冷酷、堅硬,視人命如草芥。
杏子淡然,卻不冷血。
青連知道這件事和母親脫不開干系,但他內心不信自己母親會無故害人。
他自小面對的母親是個慈祥溫和,疼愛孩子,寬待下人的女子。
他將疑慮說出來,並道,“母親為人是嚴苛些,但你想想宮中的規矩,管理一個那麼大的地方沒有規矩是管不好的。”
“這骨頭怎麼就非賴到我母親頭上?”
杏子沒與他爭辯,讓一個人相信自己的母親骨子里就不是好人,很難。
更難的是,知道母親是個壞人,你還能繼續愛她嗎?
揭開真相,對青連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杏子已做出了選擇——她只要真相。
看著青連兩難的樣子,她仍然心疼。
那是他母親的錯,和他無關。
“所以,如果你母親害了人,定然是被逼無奈才下的手,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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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連突然問了一句,“若說害人,你難道沒做過?”
杏子先是愣住,是的,她殺了阿蘿,還殺了孫某。
青連把她和母親相提並論,兩人都是他愛的女人。
他能幫杏子埋人,就能幫他母親隱瞞殺人事實。
本質上,她們都殺了人,不管為什麼不管殺的是誰。
這頓飯吃得沒滋沒味。
杏子夜里說要散步,青連遠遠跟著,見她又去了二嫂小院,心中長嘆,她就是不肯放過。
他決定向母親請求搬出府。
出了府,離開是非之地,過自己的小日子,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他毫不猶豫,當即向母親房中而去。
薛母正因管家的匯報不高興。
青連來請安,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小兒子今天太反常了。
平時留都留不住人,今天來了兩次,此時兒子的臉色如常,她卻能感覺到青連的不快。
“怎麼了兒子?”她壓制著不悅與擔心,溫言詢問。
“母親,兒子不孝,特來相求母親,放我與妻子出府居住。”
他看看薛老夫人,母親並無不快,反而笑呵呵地問,“是不是母親哪里管得太嚴,叫你的小媳婦不高興了?”
青連跪下來道,“不是她,是兒子想出府,母親就當兒子沒出息,想與妻子過幾天小日子。”
“母親是打年輕時走過來的,懂你們的心思,這樣吧,等杏子產下孩兒,就許你們出府,我早已為你買下一座大宅。到時叫管家撥人過去伺候,這樣可好?”
青連一臉喜色不可至信地看著滿臉慈愛的薛老夫人,“娘親,是真的嗎?”
“多大的人了,跟個孩子似的。快起來。”薛老夫人叫丫頭把自己的首飾匣拿來,從里頭拿出張房契,“你自己看看。”
那房契上寫了薛青連的名字,正經宅子,從前是某個官員的府邸。
青連一身輕松,高興地謝過母親,跳起來去和杏子報信。
他剛走,薛老夫人臉垮下來,手里的房契都被她抓皺了。
“一個野丫頭,勾得我兒沒了魂,成親後他快活過幾日?把個從前瀟灑的貴公子折磨得沒了人樣,這樣的女人怎麼配進我們薛府大門。”
宅子是買了,可惜你個毛丫頭沒福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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