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那是夢,所以我還想好好活一回。
正如彼夢會醒來一般,
此夢也終有夢醒之時。
在夢醒之時到來以前,
我想真正地活一回,要活得不虛此生。
——芥川龍之介《黃粱一夢》
天空陰暗壓抑,深秋的雲層不像夏日那般厚重壓抑,而是高高在上,陰沉晦暗,不久雨絲伴著陰冷的濕氣越聚越稠密。
金陵城中的人們照例生活,絲毫不在意,為何早上還好好的天氣,只一會子的功夫,就變了臉色。先是烏雲宛如天蓋遮蔽了天空,而後急雨就這麼澆了下來。
——沒有一點預兆,措手不及。
金陵城地處江南之地,秋日里更是連日陰雨,江南人本就習以為常,外出時都備有雨具。潮濕陰冷的巷陌之中,幾個早起的行人匆忙趕路,此刻他們或手扶斗笠,或支了雨傘,迎接這突如其來,司空見慣的晚秋急雨。
一陣疾風毫無由來的沿著不寬的巷子掠過,裹著大雨卷起了一地雨水,也蠻橫的吹飛了行人手中的雨傘。
行人呆呆的立于大雨中,任憑急雨迅速澆濕全身,一動不動呆滯的望著隨風而去的自家雨傘,隨即被滯後而來的一股龍卷般的狂風吹的滿地亂滾。
剛剛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躥過去了?!
可憐的路人帶著滿腦子驚疑,翻滾著,裹在碎磚爛瓦中,旋轉著,連泥帶水和著鮮血,最終暈厥在不知哪個犄角旮旯里。
“崔師兄,剛……那是個人?!”
“太快了,就沒見過身法如此快的人,確定你家丹雲丫頭真的與這種怪物交過手?”崔老言語間都是不敢置信。
“……師兄,說實話,眼下我也不信了。”
小巷被風暴蹂躪後,兩道人影才尾隨而至。
“快追!不能讓他跑嘍!”一道渾厚的真氣波動自二人身後急速沖過。
“是蔡公公!”崔老驚恐地看著那道掠過的人影。
只是眨眼的功夫,蔡公公就從二人頭頂沖了過去。
“蔡老魔拼命了!這般燃燒本源,他還有幾年的活頭?”
“那人刺殺女皇,險些要了女皇的性命,蔡老魔還能不拼命?”
兩個家伙顯然是在出工不出力。看這聊天觀望的節奏,也不難理解。要知道前面逃命的家伙可是太清劍門道傳弟子,且不論這望塵莫及的速度。即便有本事攔下他,或擒或殺,都沒法與梁國亦或太清掌門一個交代。
那道如尖刀一般的風頭在金陵城的街道上肆虐著,一路卷起無數……腥風血雨,風頭最前端,正在貼地飛行的那個人影不是別人,正是不顧一切逃亡的秦牧玄。
“都是你媳婦了,還要急著提上褲子,逃得如此狼狽?”
還好意思說!听到“逃”字,秦牧玄就心中窩火,“你他娘的,怎麼搞的跟個軟腳蝦似的,關鍵時刻掉鏈子,廢物要你何用?”
那句“快跑!”剛一脫口,秦牧玄敏銳的靈覺告訴他,正有人急速沖上二樓,不止一個……那時候身體控制權還在嗜血魔尊那里,可他……一個發力,箭似的彈身而起,撞破木窗,落到了小樓之下。只是二樓的高度,一個堂堂武尊強者怎會不堪到如此程度。
“你……不也腿軟嗎?”嗜血魔尊低著腦袋,默默承受著來自秦牧玄的獅吼功,嘴里還小聲地嘀咕著。
“你說啥~~有種的,再說一遍,長本事了?敢 嘴了是吧,你小子是不是皮癢了。”秦牧玄的聲音震的識海掀起了驚濤駭浪。
“哥~~~小弟知錯了,可……真不能全怪我啊,這幻境連仙人都遭不住,更何況如今,我也是一介凡人之軀,只差一點兒就被榨干了!”
“廢物~~~廢物,怪不得上輩子窩囊死,連個陣法都搞不定,還好意思稱作魔尊!”
可此話一出,秦牧玄又感覺話說的重了。記憶共享,哪怕只是片段。有些回憶不能總拿來說事兒,也無疑是往對方的心窩子上捅刀子。就如眼下這事兒,是瞞不過他倆的。
“好啦~~你小子也不全沒功勞,大陣發動的及時……逃跑也不愧是專家,反應超乎常人的快。”
看著委屈的像個受氣小媳婦似的嗜血魔尊,秦牧玄撇了撇嘴,正色道“你說——陣法中的那段時光果真是真實的?”
“沒錯,哥——別看外面只過須臾,可法陣里的時間確是實實在在的。所以我才問,你那媳婦兒該怎麼辦?你舍得?她又舍得?”
“叫嫂子~~~!”狠瞪了嗜血魔尊一眼,秦牧玄不由哀嘆出聲,“舍得,舍不得……又如何?”嗜血魔王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秦牧玄的思緒仿佛倏地被拉扯回那座清雅小樓。
強光散去,視線勉強適應過來,疑惑而又恐懼的眼眸彼此凝視須臾。亦如來時一般,一人躺在床上,一個人神情痛苦,飽含淚水。
“你小子是沒見著女皇醒來時的眼神!”秦牧玄喃喃絮語,“雖說茫然些,可老子能看得出……里面滿是妥妥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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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都說天下君王皆冷情。此話不虛,看來這是下了床後,翻臉不認人了!”
“明擺著的皇室丑聞,她豈能認?觸了她的逆鱗,我又豈能活?為了皇位,必須殺人滅口,身居高位,換作是我,也會如此行事。就算她舍不得,你覺得她的臣下會同意嗎?我能拿女皇與我的情義,賭上咱們三個的性命?不逃,你說還能怎樣?”
“哥說的有道理,我就說哥你……”
“你們兩個齷齪的東西!只會找麻煩!眼下什麼狀況,卻有心閑聊。”一聲輕喝自空中傳來。
秦牧玄和嗜血魔尊齊齊看天,尷尬一笑。
“好在,咱三兄弟里還有個靠譜的。”
“是啊~~二哥還是這般持重沉穩,這次若沒了他,咱兄弟都得陷那里。”
二人不約而同伸出了大拇指點贊。
剛剛事態緊急,一直由木頭腦袋負責逃亡。那家伙不愧是武學天才,掌握了嗜血魔尊那獨特的身法和身體操控能力,加上突破武尊修為暴漲,全力施展之下,速度直接飆出了天際。暫時是算安全的。
秦牧玄一屁股坐在了識海之上,閉目冥神,不知道在想什麼,嗜血魔尊干脆橫躺在識海上,剛剛的逃亡實在是太驚險了,想想都有些後怕。
話說嗜血魔尊撞破木窗,甫一落地,一個趔趄沒站穩,差點兒翻倒在地。
秦牧玄二話不說,立刻接管身體的控制權,一個箭步欲要竄出小院。
結果……
結果,他也是一個趔趄,跌跌撞撞翻了個跟頭才堪堪穩住身形。
接著就是一股巨大的壓迫感自上方直壓下來,壓得秦牧玄眼皮直跳,有高手已經率先趕來了,而且直接就發動了攻擊,一出手就是殺招。秦牧玄毫不懷疑,被這下打實在嘍,不死也得重傷。
千鈞一發之際,秦牧玄只覺眼前一花,本能的以為自己中招了,可是預想的疼痛感並沒傳來,再抬頭看去,已是黑茫茫的天空。
“識海~~~!!”
巨大的轟響聲緊接著響了起來。
“是二哥!”
身旁一個長相清秀的家伙沖著天空大喊。
“嗯?你誰啊?”
“哥,不認得我了?嗜血魔尊。”
“我說你怎麼這副模樣?”
眼前的清秀少年,實在與他魔尊的身份不太相符。
“仙閨幻境喚起我的記憶,使我想起了前世的模樣。”
“你還是變回去吧,老子怪不習慣的。”
“好 。”
識海里出現了兩個秦牧玄,一黑一白。
面對和自己一模一樣卻黑如鍋底的面容,秦牧玄妥協了。
“……行行,趕緊的,變回本來面目吧。這樣看起來更是別扭得很。”
黑色秦牧玄迅速幻化成方才那個清秀少年的模樣。
“現在是二哥在掌控身體,二哥牛啊!!能在仙閨幻境下全身而退的,我在修仙界也沒見過,真是鈦合金直男啊!”
嗜血魔尊對那個只知道練功的撲克臉不禁生幾分敬佩。
“這小子這速度,快的嚇人!”
借助共享視覺,秦牧玄目睹眼前景色正飛一般向後退去,亦如後世見到的飆車景象。
“好家伙——,御劍飛行也不過如此!”
嗜血魔尊也接入了共享視覺,隨即驚訝地半晌合不攏嘴。
貼地飛行,這麼形容絲毫不夸張。
“下雨啦。”
眼前護體罡氣撐起,用以抵擋高速移動下變得如刀子一般雨幕。
“二哥牛逼!!二哥威武,太牛啦,就看了一遍,比我的身法還熟練。啊——好過癮哪。”
嗜血魔尊在識海里一陣的大呼小叫。秦牧玄也被眼前景象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武道天賦這塊兒,他與本尊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兒,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是那個該死的老家伙!”
秦牧玄能感受到來自身後的那道熟悉的氣息。
“蔡公公,還有本王的兩名供奉,眼下正在抓捕那名刺客。還請陛下安心。”
一切都太過詭譎。
那只露刀柄的匕首此刻還插在床頭。
面露憂色的淮王墨懷安,看著貼身女衛青雁扶著女皇起身。
卻听女皇一聲低吟,腿上仿佛使不出力氣。青雁慌忙施力駕住女皇。借力之下,墨欣蘭才穩住身形,她極力克制住抖的厲害的手,神色已經平靜如常,像是什麼也未曾發生。她斜睨向站在眾人最前面抱拳請罪的墨懷安。
“罪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
看來,女皇受了不小的驚嚇。墨懷安撩袍跪了下來,隨之跪下的還有赤衣衛隊官田繼武,以及禁軍頭領,加上一堆的太監宮女,個個頷首低眉。
今日之事實在駭人听聞,在場的除了淮王殿下,恐怕誰都落不得好。
房間如此寂靜,他們內心恐懼,爬伏地上,靜靜等待女皇降罪,視線卻游走于各處,試圖找到一絲安慰。
|(本章的標題是首老歌,熊天平的,家人們可以找來听听,很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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