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虛空中,元界門戶打開的那一刻,所有正在後方緊追的諸族天驕皆是神色驟變,心切之下他們更發加快速度,可最終還是眼睜睜的看著林燮射入了門戶隧道之中。
他們心有不甘,意欲繼續猛追,可這時一道身影自元界門戶中緩緩踏了出來。
他一身青衣,衣袂飄飄,立于所有年輕一輩視線之中,在諸族天驕大軍面前笑容輕抿,從容不迫,不卑不亢,暗含城府。
正是元族聖天驕,聖驕榜上排名第二,元太均。
“各位,既然到這了,就請回吧。”元太均侃侃而笑,手掌輕輕在虛空中劃過,做了個送客的手勢,禮意十足。
諸族大軍立即剎住了步伐,所有年輕一輩與之隔虛空相望,遙遙望著眼前的這道人影,眼中充滿著忌憚。聖驕榜第二,這個稱號可不是徒有虛名,元太均的名字即便是在諸族年輕一輩中都極具威懾力。顯然對方已是表達先禮後兵之意,這時若繼續冒進,那就是有些不識禮數了。
至于顓無聲倒非怕了他,雖然他在聖驕榜上排第五,而元太均排第二,但對聖驕榜前八而言排名先後其實已無絕對意義,他不信他的無聲音炎會怕了玩毒的這家伙。只是畢竟都已經到人家家大門口了,再繼續追下,並無意義。
眼下只能收手,鎩羽而歸。
諸族天驕神情中皆表露著一股遺憾與不甘。
但這時他們望向門戶隧道中,似注意到什麼,突然一怔。
只見那是一名身形干練的少女,一襲紅衣風華絕代,立于門戶隧道的盡頭,就如先前的天族聖女一般,似早就在那里,候著林燮。
赫然是元族公主,元盈盈。
這一刻諸族天驕的神情不禁又變得古怪而玩味起來。在場的人那日誰沒見到,所有人于凰天幻境中撤退的最後時刻,這位元族公主竟是不顧一切的沖出,冒著與凰天幻境一起湮滅的生命危險,選擇去救被落在凰天幻境中的林燮與天族聖女二人。
元族與天族本就不睦,為爭鋒相對的關系,加之二人又同為女人,想必是互看不順眼了,元盈盈冒死留在凰天幻境中,肯定不可能是為了去救天族聖女。所以這樣一排除,唯一的可能就是奔著林燮而去的了。
這樣很容易就令人懷疑,這位元族公主對林族的這個小子,莫非也是懷有著某種男女間無法自拔的情愫?
此刻一看,她似早就候在元界門戶隧道之中,與先前天族聖女的做法如出一轍,雖然還沒有任何行動,但以此類推,眾人也就一目了然了。這若還不能說明什麼,那就奇怪了。
無疑,她對林燮,同是心懷愛意。
眾年輕一輩神情古怪而玩味,不禁咂咂舌。真是稀奇了,能讓諸族中最為傾世絕美的兩位女人為之傾注芳心,這小子身上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不說如今如同喪家之犬般走火入魔,就算放到從前安好無事的時候,也看不出來啊!
並且居然還能讓她們接一連二的杵在這,只為見他一面?擱這玩接力棒呢?
這怕是又是一場好戲了。
門戶隧道中,周圍壁壘光輝蕩漾。
此時此刻,一前一後,林燮直面二女。
元盈盈一身女兒裝的紅裙,驚艷動人。腰如細柳,唇若朱丹,異域容顏傾世絕色。她黛眉緊蹙,久久凝望著林燮。
“你真的瘋了嗎?”她問道。
她神情不起波瀾,平靜得令人感到反常,似乎先前元界門戶外發生的一幕幕皆被她一差不差的洞入眼中。
林燮在原地對她吼哮了一聲,但又不敢上前,因為他自眼前這個紅衣女子身上嗅到了一股令他極為熟悉而又忌憚的氣息,那是這一個月多來將他折磨得十分淒慘狼狽之人的氣息。
正是元滅天。自聖火之毒的毒魔誕生靈智後,他就對前者心生畏懼,知道那是他惹不起的人。當然他不知道,眼前女子只是前者的女兒,流著相同的血脈,但並非其本人。
但就在這時元盈盈情緒突然激動,反吼一聲“假的!假的!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騙大家!”
元盈盈紅顏色厲,口中喘著氣,胸脯一陣劇烈的起伏。她無法接受,她好不容易喜歡上的男孩,他的心神竟已泯滅人世,淪為如今這副面目全非的模樣,再也找不回來。
她唯一能懷抱希望的,就是認定林燮是在演戲。
“你可以不認得我,因為你從來沒喜歡過我,但你怎麼能連她都不認得呢?”縱然心中懷抱希望,可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她的聲音開始變得抽顫、沙啞,變得毫無底氣。
“她不是你最喜歡的女孩嗎?!”元盈盈淚水濺落,帶著憤聲的嘶喊質問。
這里“她”無疑指的是仙兒。先前林燮揚起大刀,欲斬殺仙兒的一幕,她都看眼里。她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寧願相信林燮會揚刀殺了自己,也無法相信自己喜歡的男孩會忍心殺害他最喜歡的女孩。
“你怎麼可以這樣!”她怒吼,斥責,激動得臉目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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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下得去手”她突然變得軟弱,稀里糊涂的淚流滿面。
“你怎麼下得去手啊”
元盈盈埋面痛泣,涕泗滂沱,曾經那股不輸于男兒的好強已經輸得體無完膚。
她含著凶淚,再看向林燮“來啊!要殺就殺了我啊!”
“你不是最憎恨我了嗎?!我老和你作對,是你最討厭的死對頭!你還記得嗎,我是元贏!那個你最討厭的蒼鸞四聖子,元贏!北海的時候就是我將你逼至死境,令你變成一具焦體,險些殞命!來啊,找我報仇啊!”
元盈盈似瘋了一般,激動得逼身相前,欺向林燮,仿佛恨不得他再揚起大刀,把她給斬了。
遠處的仙兒望著此刻的元盈盈,也是淚水流落,二女似產生撕心裂肺、惺惺相惜的共情。自身心痛的同時又對元盈盈感到萬分心疼。
被眼前女子欺近,林燮也是被逼急了,狗急跳牆,猙獰面孔一聲咆哮,果不其然一爪射出,真欲其性命。
不過就在下一刻,他的身形忽然憑空消失而去。
緣由不言而喻,眾人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林燮已進入元族界域,自然已落入元族聖者手中,不是被元滅天就是被其它元族聖者以移形換位之力取走了,肯定不可能讓他傷害元族公主。
望見這一幕,元界門戶外諸族年輕一輩皆惜嘆了嘆,這場戲雖然好看,就是過短了一點。同時也知道,今日這場戲,終究是落幕了。這場誅殺邪魔歪道、為諸族清理門戶的行動,最終以失敗告終。
放跑了林燮。
心知這一點後,各方隊伍也就不再逗留,元界門戶外諸族的人馬漸漸散去,人影逐漸稀零。
仙兒仍立在原地,神情失魂落魄的看向元界門戶中,始終不願離去。她淚水依舊不停流落,目光空洞的搜索著門戶隧道中的那道人影,似期盼他能再度出現。
可她的期盼自然不會有任何希望,最終在天青陽的拉扯下,方才被強拉而走。
門戶隧道內,形影淒零。
自林燮消失後,元盈盈就癱跪了下來,縱強忍著淚水,緊閉著眼眸,淚水仍忍不住的汩汩流出,垂首埋面痛哭不止,先前的強勢在此刻化為一觸即碎的脆弱,竟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你還答應了為我做三件事,現在一件都沒有做,怎麼能就這麼瘋了啊”元盈盈痛哭泣零,縱內心堅強萬分,可自他走後,便再也把持不住,柔弱的一面畢露無余。
這一個多月來她听到族中在傳論林燮身中聖火之毒走火入魔,轟滅了武天玄元神的消息,是極為的憤怒,立即怒斥造謠者,甚至一怒之下還將不少傳謠的族人給割掉了舌頭。對這個消息,她是絕對不信的。
她永遠無法忘記在凰天幻境中與林燮師徒二人相處的那幾日充滿歡聲笑語的樸素時光,天玄師父是那樣的和藹可親,與林燮是那樣的要好,他們情同父子,林燮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呢?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她一定要親眼見到林燮與其當面對質後,才求證原委。故這一個多月來她一直在族中大鬧著要見林燮。可即便父親將林燮帶回族中後,也遲遲未同意令她相見。直到今日她得知林燮去偷定海神珠,必將回族,方才在此等候著他,只為見之一面。
可令她心受打擊的是,她竟親眼見到,林燮對仙兒大下死手,懷抱著必殺之意,揮下屠刀。
加之親眼見證林燮已然面目全非、毫無神智的面孔,她的內心是震動的,幾近崩潰欲絕。
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好不容易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卻再也不在這個世上了,只剩一具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空殼。
元盈盈跪地痛哭良久,冷冷淒淒,不知何時才結束。
元太均遠遠看著她,想要上前安撫,卻又不敢。看著她的樣子,他也有些難過。但不知為何,心中又有一種慶幸在浮上笑眉。似在慶幸,林燮的心神已經泯滅,變成一個瘋子。
當林燮消失的那一刻,今日這場追逐戰也是落下了帷幕,所有人似乎都覺得事情已然告一段落。
不過天羅卻遙遙望著元界門戶,嘴角浮現一股玩味,別人不清楚,但他卻清楚的很。林燮多半是吞了定海神珠,這件事,絕不可能就以這種方式,草草結束的。
海族,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倒有些期待,下一場好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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