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獄,忘雷峰。
陡峭的峰頂,四周雷霆跳動在黑雲之中,天地雷鳴大作,天際愈發的黑沉。
峰頂大殿的密室中。
密室四面封鎖,林燮浸泡于巨大的玄冰鼎中,雙目緊閉,有痛苦的神色自緊閉的眉眼中浮現出來。
這半月時間里,在武聖一邊為之療傷一邊為之壓制體內狂暴能量的幫助下,林燮也是逐漸從假死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一種無形的潛意識自血肉細胞中復甦。
潛意識復甦的那一刻,林燮也是心領神會的明白了武聖的目的,立即認清自己當下的任務,那就是要借助這股能量,沖擊戰君。
雖是冒險一搏,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天賜良機!
他如今雖為戰魂大圓滿,距戰魂巔峰還有一段距離,但元神之胎爆裂寄托在他體內的這股龐大能量,卻是足以助他直逼戰魂巔峰,並沖擊戰魂與戰君之間的鴻溝天塹。
所以林燮無時無刻不是在煉化著自己體內的這股龐大能量,令自己的底蘊與氣息迅速攀升。
可過于極端的是林燮體內的這股能量實在太過龐大,他從進入煉化狀態的那一刻開始就根本剎不住車,精純能量被他煉化後轉變為屬于自己的“氣”,但這股“氣”增漲的速度太快,他來不及承受適應,因此這股“氣”只能充斥著他的心神與腦海,好幾次令其在極速增漲的力量中險些迷失自我,走火入魔。
為什麼會有強者在修煉中走火入魔一說,就是因為持續暴漲的力量還不等強者將其掌控,便失控的充斥向心神,侵蝕強者的意識,令強者在暴漲的力量中逐漸被吞食本心,到頭來若不能掌控這股力量,便只能被這股力量所掌控,成為一個沒有意識的殺戮機器。
這就是走火入魔。
直觀的說,林燮感覺腦海就像是被燃燒了一般,劇烈的灼痛。
長時間下來,好幾次林燮都頂住了,可這最後一關,他實在是頂不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
玄冰鼎中,灼熱的白氣自林燮太陽穴與天靈蓋上“嘶嘶”的蒸騰而出,林燮痛苦地咆哮不斷,緊閉的目縫中熾熱的紅光猙獰地閃爍。
鼎中的藥池盡數被他蒸干,甚至玄冰鼎都是在這時緩緩融化,最後于一聲 啦聲,爆碎開來。
林燮盤坐而狂暴的身姿懸浮半空,灼熱的白氣傾瀉不斷,臉龐與身軀上虯筋一根根鼓起,口中有涎水流出,神情痛苦無比。
這最後一關便在于,林燮的底蘊已漲升至戰魂巔峰,達到戰魂境界的極限,如此一來多余的“氣”便無從可去,只能不停的鑽涌在林燮的心神與腦海中。
因為戰魂巔峰離真正的戰君之間還有一條鴻溝天塹,想要跨過這條鴻溝天塹,就須積累足夠龐大的氣,而這積累的且無從可去的氣,便稱為“勢”。只有待“勢”充足成熟之時,才可一口氣沖過鴻溝天塹,打破瓶頸桎梏,屹立于君境之上。
這就是依靠機緣晉升君境之道。
于是又回到了剛才的問題,在底蘊未達極限時,氣尚可融入為自身底蘊,這就是所謂的掌控力量的過程。可當底蘊達到巔峰極限後,這股氣便無從可去無從掌控,只能游離在心神當中,佔據強者意識。
若是心智不堅定者,則將在沖擊戰君的過程中迷失自我,被力量所掌控,走火入魔,甚者砰的一聲爆炸開來。
這就好比心神就是一個玻璃瓶,不停地往其中注入氣體,但只有進氣的地方卻沒有出氣的抵擋,當氣積攢到一定的極限時,隨著裂紋的誕生,玻璃瓶終將在一聲爆裂聲中,碎裂而去。
瓶如此,人心亦如此。
對林燮來說,情況恰恰更是糟糕。若是受天地孕育而生的尋常機緣,強者在吸收煉化時可自行控制速度,雖然殊途同歸,但至少有一個適應力量的過程。可林燮采取卻是最為冒險的方式,被吸入他體內的能量極為龐大,一旦開始煉化就再也把控不住,力量就如脫韁的野馬,無從可去無從掌控,只能源源不斷的涌灌入心神,充斥林燮腦海與每一個細胞,擠爆他的意識。
林燮心神世界中,狂暴的“氣”宛如無數實質般的魔爪自四面八方呼嘯而來,仿佛要佔據他的心神世界,將他的意識吞沒,他的腦海似撕裂般的劇痛無比,渾身就像一個巨大熔爐,要將他燃爆了。
“啊啊啊啊啊啊!師父!我受不住了!”林燮痛苦猙獰的咆哮嘶吼。
但到了這一步,武聖只能于一旁袖手旁觀,他雖能為林燮醫治傷勢、壓制體內龐大的能量,卻不能幫助林燮煉化它、承受它,這只能靠林燮自己。
並且若是在這個最為緊要的關頭去干擾他,只會令其更容易走火入魔。
心神在高負荷的壓力充斥下,若有一點點的外部擾動,隨時都會爆開,到那時林燮就會成為一個沒有心智、被力量所吞噬的狂暴而殺戮的機器。
“徒兒,為師能做的,就只到這一步了。這是你的心魔。能否戰勝心魔,就得靠你自己了。”目不敢松的緊視向此刻痛苦無比的林燮,武聖面龐異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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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為林燮護法,並相信與期盼,林燮一定能戰勝這道難關。
就在這時,密室內一陣破風聲,三只猛獸以烈焰的姿態自林燮體內脫離而出,兩只落于兩側,一只懸至上空。
赫然,那是五目魍魎,四臂熔猿,一尾靈貓,它們的聖火本源在此時脫體而出,化作原形,落至外界注視著林燮。
幾乎是同一時間,武聖體內有咆哮聲響徹,一只有三頭腦袋的地獄魔犬自武聖身上奔出,四腳半伏半立在地,三頭腦袋無比嚴肅的盯向林燮。
暗獄武火本源自發的脫體也是讓武聖猝不及防了一下,見到四只火靈于同一時間現身,他也是十分意外,有種破天荒的感覺。
四只火靈幾乎佔據了整個密室,其中一尾靈貓體型倒是嬌小一些,搖曳著它深藍而魔幻的長尾,一雙貓豎瞳緊張而戒備的注視林燮。其它的三只則是猶為巨大,其中以四臂熔猿為最,其身姿如魔神,雙膝蹲立,四拳撐在地上,猿首有冷汗流落,目不轉楮的看向林燮。五目魍魎則如雲團漂浮在上空,五目投射向林燮。三頭地獄犬身軀與四肢同樣十分龐然粗碩,渾身是煉獄般的色彩,燃燒著淡黃火焰,三頭犬首顯露嚴肅。
四靈齊出,如此鮮見的陣仗讓武聖感到大為出奇,並且它們彼此心有靈犀般的嚴陣架勢一同凝視向林燮,忐忑卻又堅定的模樣,看上去就像與他一樣對此刻沖關的林燮寄予著信心與希望。它們的這般反應,令武聖很是訝異。
像是察覺到林燮已步入最危急又緊要的關頭,生怕其出現差池,不由自主的脫體,親身相護,對其予以最近距離的關注。
五目魍魎,四臂熔猿,一尾靈貓也就算了,可從未與林燮有過交集的三頭地獄犬,卻也這般的鄭重相對,現身為林燮護法,這讓武聖難以置信又匪夷所思。
它們似乎十分重視林燮。
在它們眼里,林燮與普通的聖火之主好像有什麼不同之處。
三頭地獄犬跟了他千年了,對他也未曾有過像現在這樣的珍視,情願放下聖火火靈與人類之間的芥蒂,關心人類的死活。
按理,火靈更巴不得宿主老死或隕落,這樣它們就能重獲自由。
可眼下,這四只火靈,並不是這樣的。
它們此刻的舉動,更像是為林燮站場、加油、助威,透出的擬態神情,仿佛與他武天玄一樣,堅信林燮一定能渡過此劫。
“你們這,到底是。”武聖臉龐微微陷入恍惚。
隨後他看向林燮,默默道“他對你們來說,有什麼不一樣的意義嗎?”
四靈不語,一直專心致志的凝視著林燮。
注視林燮良久,武聖心中似在那一刻明白了什麼,會心一笑。
“是嗎?那我也與你們一起,為他默默守候。”
…
林燮心神世界中,潮水般的力量宛如無數實質般的魔爪自四面八方呼嘯而來,像要將他的世界給遮蔽了。
視線愈發黑暗,林燮內心嘶吼咆哮不斷,可是,無論他怎麼嘶吼,眼下似乎也要到極限了。
凶煞而狂暴的力量遮蔽他的世界,僅剩的最後一絲光芒都將被吞沒。
“可惡…不行了嗎…”
林燮千萬不甘,縱意志再堅韌,也無法抵住此刻傾襲心神的浩瀚潮水。
但就在最後一絲意志都要被吞沒之時,他突然听到外界傳來的一聲“喵”聲。
那是一尾靈貓的聲音。
林燮腦海靈光閃過,那一刻他醍醐灌頂,宛如一瞬間領會了一尾靈貓傳達的意念。
是啊,他怎麼忘了,當年一尾靈貓帶著他在黑戈壁沙漠底下找到的那本絕世心法?
這麼多年來,每當他意志要被外物侵佔吞噬,不都是這道心法為他守住心神的方寸清淨之地麼?
那一刻,林燮雙目忽睜,散發鋒銳之氣,目中濺射的光芒堅如璀璨磐石。
“菩提心法,第四轉!”
心神世界中,光明的菩提心液如泉水般唰唰的涌生,洗去黑暗與污穢,沖刷向侵佔人心的狂暴之力。
不過這股狂暴之力有著無窮的來源,如大浪潮汐洶涌的從外界源源不斷的涌入,光明心液的沖刷之勢愈發的顯露疲軟,逐漸有些招架不住。
畢竟這可是要積累一舉沖跨過戰魂與戰君之間天塹鴻溝的力量,豈非一星半點。
心神中心,涌生的光明心液被四面八方的狂暴潮汐擠壓,節節退縮,最後僅剩方寸之地。
甚至隨著狂暴之力的不斷涌入,連這最後的方寸之地都將淪陷。
這股愈發濃厚的狂暴之力,開始恐怖到有魔念向林燮傳出,欲動搖他的這最後一道防線。
魔語勾起林燮的欲望與仇恨,似要幫他報父仇,幫他達成願望。
“你不是要報父仇嗎?你不是還有心愛的人在等你去接娶嗎?交給我,我能幫你全都做到。”
“交給我!我會幫你殺光所有的元族和天族之人!這樣不僅報了你的父仇,還能將你娘親救出,能讓你和心愛之人廝守終生!”
“還有那該死的修羅族!我也會幫你把他們全都殺光!為你一泄你師父一生的遺憾與屈辱!”
魔語包裹著願望滲透進林燮的意志之中,林燮頭皮劇痛,但卻緊緊咬牙,從不肯松動。
的確,這些都是林燮此生無論如何都想實現的願景,是他拼搏一生後想活下來享受的願景,為了這些願景,天下蒼生的性命都可以與他無關。
可是,魔念錯就錯在,若為實現他的願景,要屠盡一族之人,他做不到!
隨著那道聲音再度響起,林燮厲然大喊“放你的屁!我林燮的事,我林燮要自己做到!”
心神世界劇烈一震。
“還不夠!”
林燮意志尚存,仍未放棄。
“第五轉!”
唰啦啦啦!
“身出煉獄無邊煞,心境全都付菩提!”
“一世菩提,守我方寸清明!”
菩提心法,第五轉。
諸邪退散,萬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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