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後面的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沒過多久,他們二人便是在武家生下了我,這也是為什麼,我隨母姓。”
一番講述終是緩緩結束,林燮也是明白了武聖身世的來龍去脈,遂不禁重重捶打向了床榻,泄憤道︰“這修羅族也真是太迂腐了!”
他自是真心為武聖打抱不平。
都什麼年代了,還限制婚姻自由?!
瞧不起九山八海的種族?搞得它聖族好像不是從九山八海來的一樣!
“哼!這是什麼莫須有的罪名,還拋宗棄族呢,他們怎麼不去問一下,如果不是他們這迂腐的族規,誰會被逼得不得不與宗族斷絕往來?!”林燮震憤之聲勢若滔滔。
武聖看向窗外,聲音深長而緩緩︰“你說的不錯,但也不全對,當年之事,也不全都錯在修羅族。”
“這話何意?”林燮不解。
“修羅族終究是在我父親身上傾注了莫大資源。”月光灑徹而下,武聖的雙瞳中似暗含憂傷,他聲音意味深長的緩緩講述道︰“族規是迂腐不錯,但我父親終究是修羅族人,族中對他有養育之恩是小,在他身上花費了大量心血是大。族中老一輩把他當作未來族長全心全意培養,令他享有族中任何年輕一輩都無法享有的資源待遇。但是,我父親最終卻為了一己私情,割發斷裳,與族中斷絕了關系,辜負了族中賦予的厚望,令以往在他身上投入的無數心血,付之東流。”
“所以,這麼看來,當年之事,父親所做,不免沖動了一些。”
林燮對此不認同,剛想反駁,但又止住在喉,因為渾渾噩噩間,逐漸對武聖的話心感幾分道理。
確實,不管怎樣,那都是生己育己的宗族,兩者間血濃于水的聯系是無論如何也分割不開的,血脈之情,莫大于天,為了外族之人與血親斷絕往來,從某種角度而言,的確不合情理。
可以說,迂腐的修羅族是錯了,但為了一己私情選擇與血脈宗族斷絕往來的人,也沒有對。
“可是師父,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林燮還是忍不住問道。
武聖搖了搖頭,道︰“這不是我想的,是父親晚年時自己對我說的。”
林燮一怔,方才恍然,原來,武聖剛才一番話並不是兒子對父親的指責,而是父親自己對自己的自責。
“所以,他老人家是後悔了嗎?”林燮問道。
武聖抬頭看向月光,一臉回憶︰“他說,他不後悔,但他卻是對修羅族心懷愧疚。宗族傾注一切資源予他,費盡心血,他卻辜負了宗族的一番栽培與厚望,他有愧宗族。”
林燮似心有所感,似懂非懂的沉下了目光,片刻後,又問道︰“那被開除族籍,直至最後也沒能再回得修羅族,他遺憾嗎?
武聖面龐露出若有所思,緩緩道︰“父親從來沒有提到過他有何遺憾,至死也沒有,不過,我總有一種感覺,他的心里還是懷有遺憾的。”
“因為他至死含恨,雖然他說那是對修羅族的愧疚,但在我看來,那卻像是對至死都無法回歸修羅族的遺憾,最終含恨而終。”
林燮又問道︰“那師父你遺憾嗎?”
武聖怔了怔,但旋即輕笑了幾聲,坦然的望向雲開月明,緩緩笑道︰“我有什麼好遺憾的,我和我父親不一樣,他是一開始就出生在修羅族,一開始族譜上就有了他的名字,之後才從族譜上被抹除,而我,從一開始就沒有上過族譜,不存在開除族籍一說,更別說還要回歸族譜了,因此,我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這樣啊…”林燮久久望著武聖的背影,陷入凝思。
雖然武聖嘴上說不遺憾,但不知為何他有種感覺,就像武聖對他父親從未提過遺憾二字卻總覺得父親心懷遺憾那樣,他也覺得武聖似乎暗含遺憾。
不過既然武聖說了沒有那就相信他,當作沒有吧,尊重他的想法。
“對了師父,我還有一個問題。”林燮忽然想起了什麼,遂問道︰“我突然想起今天修羅族走的時候,他們之中有一個少年回身看了我幾眼,感覺好像有話要說似的,你知道他是誰嗎?”
直覺告訴他,那位少年,一定不是尋常路人角色。
“我不認識,不過我想,他應該是玄脈的人。”武聖道。
“玄脈?那是什麼?”林燮疑問。
武聖解釋道︰“修羅族中脈系極其繁多,為了分清主次,修羅族常以武斗的方式,競選出三支主脈,其余的則是一些旁枝末節的分脈,在修羅族中地位較低,可謂微不足道,因為光是三支主脈,就佔據了族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資源。”
“如今這三支主脈分別是,日脈,月脈,玄脈。”
“那個少年,如果我猜的不錯,應該就是玄脈的族人。”
林燮點了點頭,旋即不解︰“可這跟他對我尤其關注有什麼關系呢?”
從多關注了他幾眼就判斷出其是玄脈的族人,林燮不太理解武聖的邏輯與這兩者之間的聯系。
但武聖的一句話立馬就點醒了他︰“因為,我父親就是玄脈的人,而我,也是玄脈的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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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燮一怔,隱隱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修羅族,比聖族中任何一個種族都要更加崇武,可以說它至今仍保留著些遠古部落時期氏族群體的味道,脈系與脈系之間的爭斗無比激烈,彼此爾虞我詐,即便是同族之人,為了脈系利益也不乏一些鮮血淋灕的爭奪,時常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若是一人失道,那便是殃及池魚。”
“在父親還是下一任族長繼承人的時候,他所在的玄脈連帶的受到了莫大的殊榮,在族中分得的資源比同為主脈的日脈和月脈還要多得多,可謂風光一時,日益強盛。可是,當他拋宗棄族,從族譜上抹除,被定為背叛修羅族的千古罪人時,玄脈在修羅族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愛屋及烏,反之亦然,自當年之事後,玄脈在族中便被剝奪了近乎一半的資源待遇,雖未被剝奪主脈地位,但相比一些靠前的分脈也好不上哪去,並且時常受到日脈和月脈的打壓,苦不堪言,父親當年所做之事就如一條恥辱的疤印烙在所有族人腦海里,族中任何人見到玄脈之人,仿佛立馬就能想到想起當年之事,以致族長冷落,避而遠之,甚至受到所有分脈族人的指罵。”
“從那時起,玄脈所有族人在族中都是夾著尾巴做人,玄脈上下,一日不如一日。”
听完武聖所說,林燮心急如焚,道︰“怎麼會這樣呢?不管怎麼說族長也是出自玄脈,怎麼會忍得下心任由玄脈被人打壓?”
武聖搖搖頭,道︰“你誤會了,族長並不是我的爺爺,他也不是出自玄脈。”
林燮頗感意外,不是說師公是族長繼承人嗎?難道族長不是師公的父親?
武聖道︰“不同于元族與其它下四族,修羅族並非世襲制,反而它倒更像天族,是禪讓制。”
“族長之位,強者居之。”
“修羅族少族長,就相當天族聖女,乃修羅族千年來血脈最強者,待族長百年後,承襲族長之位。”
“而一旦承襲了族長之位,無論其出身于哪一脈系,族長都不屬于任何脈系,在脈系斗爭中保持中立。”
“就像你今天見到的那個阿宰日,他雖為修羅族少族長,但他跟當今修羅族族長,並無直系血緣。”
林燮終是听明白了,這聖族還真是復雜。
“所以,族長才不會去理會日益被日脈和月脈打壓的玄脈,這些年來,想必玄脈族人過得並不好吧。”武聖的神情中,充滿著復雜,雙瞳在月光下顯得波光粼粼。
“因此如果我猜的不錯,那個玄脈的少年,應該是想來找你報復的,因為,你是我這個讓他們淪落至如此淒慘境地的罪子的徒弟。”
“當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就是玄脈對我這個罪子尚存感情,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故來勸告你,不要再去招惹阿宰日。”
林燮恍然的點了點頭。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先睡吧。”
武聖話音落下,林燮也是躺下了床榻,今夜一段漫長講述,也是讓他第一次真正了解了武聖的身世與過往,不禁讓他心中思緒良多。
“玄脈…”他盯著天花板,輾轉反側。
顯然,光從師父的名字中他就能體會得出,其實師公對修羅族,還是存有留念和牽掛。
若非如此,給武聖起的名字中,又豈會刻意的加上一個玄字?
武天玄,武天玄,正是玄脈的玄。
將對宗族的思念寄托于兒子姓名當中,可見師公心中仍不忘自己是修羅族之人。
若說無遺憾,必然是假的。
又想起白天之事,林燮躺在榻上心緒如麻,翻來覆去,徹夜難寐。
某一刻,他終是掀開被子,抬身而起。
“不行,我還是得找那家伙去。”
武聖一疑︰“你要找誰?”
“找阿宰日,告訴他,不許再說師父是罪子。”
“他不听,那就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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