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腳下的小山頭,是片沒人在意的土坡。沒有大蓮花山的險峻,也沒有小蓮花山的霧靄,只有半人高的灌木叢密密麻麻地長在坡上,剛下過雨的泥土濕得能攥出水,踩一步就陷進去半寸,褲腳很快就沾滿了黃泥。
黃淘氣用樹枝撥開擋路的灌木叢,枝椏上的水珠“啪嗒”滴在他手背上,涼得他一縮。“這破地方連條正經路都沒有,步俗真會把東西藏在這兒?”他嘀咕著,指尖悄悄凝了點黃仙的仙力——論打架,他不如胡天霸勇猛,論辨氣,比不過蟒金花,可要是論跑和躲,他在胡門府能排前三,這會兒心里沒底,先把保命的本事備著。
黃小鬧跟在後面,突然停了腳,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別往前走了,這灌木叢不對勁。”她蹲下身,撥開腳邊的灌木葉子——正面是正常的青綠色,背面卻泛著層極淡的黑氣,像被墨汁輕輕染過,連葉子上的蚜蟲都蜷著身子,早沒了活氣。“邪勁藏在草木里,比大、小蓮花山的更隱蔽,是故意讓人放松警惕的。”
黃淘氣也蹲下來細看,果然見黑氣順著葉脈往根部鑽,泥土里還隱隱冒著絲黑霧,一踫到空氣就散了。“看來是早等著咱們了。”他把樹枝攥得更緊,剛想再往前探,突然覺得腳下一沉——地面竟往下陷了半尺,是個隱藏的陷阱!沒等他反應,周圍的灌木叢突然往中間合攏,枝椏上的尖刺泛著黑氣,像籠子似的把他和黃小鬧困在了里面。
“不好!是邪術陷阱!”黃小鬧趕緊掏出懷里的破邪符,想往灌木叢上貼,可符紙剛踫到灌木,就被黑氣裹住,瞬間燃成了灰燼。沒等兩人想出辦法,兩只半尺長的刺蝟從灌木叢里鑽了出來,渾身的刺豎得筆直,刺尖不是普通的白色,而是泛著青黑,眼楮更是紅得像染了血,嘴里還叼著顆黑溜溜的小珠子,珠子上的邪氣和黃仙脖子上的佛印一模一樣。
“是被佛印控了的刺蝟精!”黃淘氣一眼就認了出來,可沒等他動手,刺蝟精就把嘴里的黑珠子往地上一扔,“砰”的一聲炸開,一團黑霧瞬間散開,帶著刺鼻的腥氣,直往兩人臉上罩。黃淘氣剛吸了一口,就覺得頭暈眼花,手里的留影木差點掉在地上,仙力都跟著散了幾分。
“別吸霧!是迷魂霧!”黃小鬧趕緊掐了個醒神訣,推了黃淘氣一把,同時摸出懷里的布袋子,往地上一扔,袋子“嘩啦”一聲打開,里面裝著十幾張黃紙符。符紙落地的瞬間,本應該燃起金光,可這次,符紙剛踫到地面,就被陷阱里的邪勁絞成了碎片,連點火星都沒冒出來。
“這陷阱能鎖仙力!”黃小鬧心里一沉,她能感覺到,陷阱里的邪勁比刺蝟精身上的重,像是有股外力在後面撐著,讓他們的仙力根本用不出來。兩只刺蝟精趁機撲了過來,黑刺扎在黃淘氣的胳膊上,瞬間就疼得他齜牙咧嘴,胳膊上很快就滲出血來,仙力散得更厲害了。
“小鬧,咱們得趕緊逃!”黃淘氣強撐著頭暈,摸出懷里的“縮骨符”——這是胡天龍特意給的,能暫時縮小身體,鑽過窄縫。他趕緊把符紙貼在自己和黃小鬧身上,兩人的身體瞬間縮小了一半。趁著灌木叢還沒完全合攏,黃淘氣拽著黃小鬧,硬生生從陷阱的縫隙里鑽了出來,鑽出來時後背還被尖刺劃了道血口子,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
可剛站穩,就看見遠處的灌木叢里竄出更多的小精怪——有拖著藤蔓的草精,藤蔓上沾著黑黏液;有握著小石子的石精,石子上裹著邪氣;還有幾只半大的兔精,爪子上泛著紅光,密密麻麻的,像潮水似的往這邊涌。顯然是步俗早布好的“追兵”,就等著他們從陷阱里出來。
“快跑!往山下沖!”黃淘氣拽著黃小鬧的手腕,拼盡全力往山下跑。泥土濕滑,他好幾次都差點摔個嘴啃泥,懷里的留影木硌得胸口發疼,可他不敢松手——這是唯一能證明“聚邪碑”存在的東西。跑著跑著,身後的草精突然甩出藤蔓,纏住了黃淘氣的腳踝,他踉蹌著往前撲,黃小鬧趕緊回頭拉他,可另一條藤蔓又纏了上來,纏住了黃小鬧的胳膊。
“甩開它們!”黃淘氣咬著牙,從懷里摸出最後一張“爆炎符”——這是他留著保命的,平時舍不得用。他把符紙往身後一扔,指尖仙力剛夠點燃符紙,“ ”的一聲,火焰炸開,雖然沒傷到精怪,卻暫時燒斷了藤蔓。兩人趁機掙脫,繼續往山下跑,耳邊全是精怪的嘶吼聲,像催命的鼓點。
直到跑出小山頭的範圍,腳下的泥土從黑色變成了正常的黃褐色,身上的仙力才慢慢恢復了點。那些精怪追到山頭邊緣,就停了下來,沒再往前追,只是在原地嘶吼,像是被什麼東西限制了範圍。黃淘氣扶著黃小鬧靠在路邊的老槐樹上,兩人都喘得像拉風箱,渾身的衣服又髒又破,沾滿了泥和血。
黃小鬧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泥,看著自己被藤蔓勒紅的胳膊,聲音發顫︰“淘氣哥,剛才要是沒那爆炎符,咱們倆可能就……”話說到一半,她就說不下去了,眼里滿是後怕。
黃淘氣也沒說話,只是掏出懷里的留影木——木牌上沾了血,原本清晰的聚邪碑影子變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強看出個大概形狀。他摩挲著木牌上的紋路,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步俗的手段太狠了,連這種沒人管的小山頭都布了這麼多陷阱,還借著護法的邪勁鎖咱們的仙力……這聚邪碑的事,必須趕緊跟四哥說,晚了怕是要出大事。”
黃小鬧點了點頭,從懷里摸出個小瓷瓶,倒出兩粒止血丹,遞給黃淘氣一粒︰“先把傷口處理下,咱們慢慢往胡門府走,別再驚動其他精怪了。”兩人吃了丹藥,靠在槐樹上歇了會兒,才拖著沉重的腳步往胡門府的方向走。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滿是泥土的小路上,像兩道狼狽卻又不肯認輸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