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埃爾尼他們扣在大獅鷲的腿上,自然不是艾林的惡趣味。
    作為艾林唯一一個……不……是狼學派乃至整個北方大陸唯一個空中的交通工具,他自然得充分地利用“好女孩”機動能力。
    邪神降臨這種事情,年輕獵魔人現在無法摻和,但不代表以後也不行。
    而且遇到艾林都無法解決的危機,譬如阻止邪神降臨失敗了,總不能指望女術士們會記得把他們都帶走。
    獵魔人和艾瑞圖薩的疏遠關系是一方面。
    獵魔人和女術士必然分屬戰場前線和後方,情況緊急的時候,也根本就來不及前來營救。
    而且萬一搭檔的不是艾瑞圖薩那些關系還不錯的女術士,而是男巫,難不成還能指望他們深明大義嗎?
    何況也不是所有戰斗都會出現術士。
    這樣的情況,隨著狩魔軍團實力提升,參加的戰斗漸漸增多之後,幾乎是必然會發生的。
    所以及時逃脫也很重要。
    當然,艾林也會傳送門。
    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礙再增加一種,已經暴露給外界的撤離方式。
    再者。
    狩魔軍團的人數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即時轉移的方式當然越多越好。
    因此提高好女孩的載運量,並且保證載運獵魔人的戰斗力就至關重要了。
    而要做到這一點,讓獵魔人適應高速飛行、狂風吹拂的惡劣環境就很重要,另外……
    “團長!團長!救命啊!”
    “爪子!爪子!”
    ……
    狂風中傳來年輕獵魔人情緒激烈的呼救聲。
    另外……
    還得讓大獅鷲習慣爪子上多幾個人,不至于習慣性地一爪子將狼學派的未來捏死。
    當然。
    年輕獵魔人的喊叫聲還是夸張些。
    系縛在爪子上的帶鉤“指環”的位置,都是艾林和維瑟米爾幾番嘗試過的,甚至每一個鐵環艾林都在天上試了試。
    便大獅鷲捏緊了爪子,也最多就是難受一些。
    “好女孩,松松爪子。”
    艾林向腦海中的鏈接傳聲。
    “唳~”
    大獅鷲委屈地喊了一聲。
    沒多久。
    風中此起彼伏的呼救聲停了下來。
    “艾爾蘭德附近的食尸生物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維瑟米爾看著瑪哈坎的山脈被大獅鷲威壓激起的飛鳥,“接下來就得去遠一些的地方了。”
    “我本來還以為清理到這個程度,至少要一周……”
    這就得多虧新獲得的獸吼生命低語了。
    艾林心想。
    一小座城市的探查範圍,根據“生命力”高低,顏色由深變淺。
    食尸生物這種“深紅”,且群聚的魔物,他一踏進瑪哈坎,吼一嗓子,便一目了然。
    任巨食尸鬼再怎麼狡詐,嗅覺再靈敏,再會躲也沒用。
    要不是山路難走,前兩天身體又處于虛弱狀態,昨天就能達到現在的進度了。
    說實話。
    他要是這兩天被狩獵的那些食尸生物,他都得舉報一聲有人開掛。
    雖然在這個世界,應該也不會有“平台”受理。
    不過他知道,維瑟米爾這時候說這話,感慨倒應該是真的有,不過更多的應該是在試探。
    “生命低語……”艾林輕輕道,“我把這種……嗯……技藝叫做生命低語……”
    維瑟米爾暗金色的貓瞳,眼神閃爍,看向他。
    艾林心里嘆了口氣。
    以他和維瑟米爾的關系,何許繞這麼多彎。
    除了系統給的那些,他一身技能幾乎都是在維瑟米爾那里學到。
    維瑟米爾從未藏私,甚至恨不得把他一生所學,全部灌輸到艾林的腦子里。
    不過艾林知道,這或許是伏擊威戈佛特茲時,他拒絕維瑟米爾學習“尋蹤”的後遺癥。
    “所以?”維瑟米爾期待地看著他。
    “可以學,”艾林道,“實際上我已經在教了。”
    “已經在教了?”維瑟米爾呆愣了下,想到艾林每次進山時那一吼,靈光一閃,“難道?”
    “就是狂暴。”艾林點點頭。
    “啊?”
    維瑟米爾面露苦澀,活像一個學渣,听到做完作業才能玩游戲。
    “冰矛咒雖然咒語奇……奇特一些,但至少第一天就能在掌心中凝聚一團冰渣了。”
    “但狂暴……”
    他語氣頓了頓,臉色窘迫︰
    “那技能我吼了整整兩天,嗓子都快吼啞,還被神廟路過的老祭祀捏住手,詢問是不是壓力太大,嘮叨了大半天,結果兩天過去了,一點跡象都沒有……”
    “艾林,獵魔人的血液中真的有你說的那股子能量嗎?”
    “我只听說獵魔人的核心,是青草試煉改造來的變異器官……”
    艾林像是沒看到維瑟米爾臉上的為難,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打斷了他,接著道︰
    “維瑟米爾,我把它稱作吼聲之道。”
    “狂暴是吼聲之道的開端,也是我第一個領悟的吼聲。”
    “擊敗阿瑞斯托時,我使用的就是狂暴……”
    阿瑞斯托……維瑟米爾神色有些意動。
    “‘野性之語’是我第二個領悟的,它能溝通自然之靈,類似于德魯伊的法術,我就是用它找到了好女孩的巢穴。”
    “另外……”
    “在幾天前,我用它找到了六個怪物之巢和召魔儀式。”
    “第三個領悟的就是生命低語了,維瑟米爾你也看到了效果,這兩天還是我身體虛弱,等明天,搜索魔物的速度只會更快……”
    說起來野性之語和生命低語其實功能上有一些重合,不過真要論起來,在搜尋方面,還是生命低語更勝一籌。
    不僅因為生命低語在城市和山林之間都能使用,還因為野性之語其實得到的是自然給與的目標的“噪聲”,在不知道目標類別身份和數量太多時,並不實用。
    而且野性之語還會因為自然遭到破壞而失效。
    不過艾林倒不覺得有了生命低語,野性之語就會被取代。
    他覺得野性之語應該有更多、更深層次的用法,只是他現在還沒有探索出來而已。
    維瑟米爾听得瞠目結舌,突然眉頭一皺打斷︰
    “等等!”
    “怎麼了?”
    “狂暴你是在擊敗阿瑞斯托那時想出來的?”
    “不是。”艾林搖搖頭。
    維瑟米爾剛松了口氣,就听到艾林接著道︰“在擊敗阿瑞斯托前一天……”
    才從寶箱當中,合成出來的……他在心里補充。
    “也就是說,你花了兩個月的時間,領悟出了三個如此強大,如此實用,如此難學的技能?”維瑟米爾震驚道。
    這個世界也沒人能認領獸吼之道,說從某個被毀滅了的異世界學會,只會更奇怪。
    因此艾林毫不猶豫地承認了。
    反正因為在劍術和法印上的“天賦”,以及各種魔藥配方,他在熟識之人的心目中,早就是個天才……
    “真是個怪物……”維瑟米爾上下打量著艾林,暗金色的貓瞳變成了一道豎線。
    好吧,已經從天才升級到怪物了。
    “所以?”艾林笑眯眯地看著維瑟米爾。
    “不能先學生命低語?”維瑟米爾試探道。
    能擊敗阿瑞斯托的“狂暴”和找到大獅鷲、怪物之巢的“野性之語”當然很誘人,能學會當然要全部都學了。
    但說實話,作為一個獵魔人,純粹提高暴力,且有副作用的“狂暴”,和神神叨叨,與所謂的“自然之靈”對話的“野性之語”,與“生命低語”比起來,還是生命低語更有吸引力。
    “不行。”艾林搖搖頭,“吼聲之道的本質就是依靠吼聲,凝聚藏在血液中的力量,共鳴自然。”
    “狂暴已經是三者當中最簡單、最容易學的那一個了……”
    艾林甚至懷疑“獸吼︰狂暴”放在獸吼之道的開頭都是有些原理在其中的,是所有獸吼的基礎,想跳過學習根本不可能。
    何況“狂暴”是唯一一個有“戰吼”版本。
    完全無需紅色寶箱中,神神叨叨的儀式流程,並吸收那被稱為“卡諾王”的異獸精華。
    而其他獸吼還需要艾林自己完完全全地思考,如何改編成“戰吼”。
    講真。
    艾林自己都不確定需要花多長時間,才能將“野性之語”改造成“戰吼”,更別說“生命低語”了。
    維瑟米爾臉色一挎,目露掙扎地嘆了口氣︰“那我……再試試?”
    “再試試吧,”艾林鼓勵地點點頭,“我也會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再簡化一下。”
    對此,維瑟米爾又嘆了口氣。
    看著獵魔人大師為難的樣子,艾林也在心里嘆了口氣。
    相比起他,真正以天才聞名,北方大陸最年輕的獵魔人大師維瑟米爾都覺得獸吼之道困難。
    那其他年輕獵魔人只會更加困難。
    只是他們還太年輕,學的東西太少,對難易沒有準確的預期而已。
    “該怎麼簡化難度?”艾林有些苦惱。
    他對獸吼之道寄予了很大期望,幾乎可以改變狩魔軍團當前的尷尬定位。
    可要是狩魔軍團中,沒有人能學會,或者只有很少一一部分人能學會。
    無法激活軍團技能“共鳴”,其實學習的意義也不是很大。
    思慮間,大獅鷲已經飛臨艾爾蘭德的上空。
    因為召魔儀式發生的地方,在瑪哈坎深處,除了一些貴族富商提前听到消息逃跑了以外,對艾爾蘭德表面上的影響並不大。
    實際上。
    經過兩三月的修復和建設,從天空中連五月節帶來的災難痕跡都看不到多少了。
    嶄新而擁擠的建築,反而在夕陽余暉之下,顯示出了一種生機勃勃的美。
    “獅鷲騎士!”
    “弒神者!”
    “獅鷲騎士!”
    ……
    地面上傳來了整齊的歡呼聲。
    “什麼時候也有人這麼喊我的稱號啊?”艾阿斯抱著“好女孩”的腳趾,嗅著混雜血腥惡臭的臭味,語氣中都是羨慕。
    “什麼稱號?”克雷打趣道,“瞌睡大王?”
    “閉嘴!”艾阿斯沒好氣地要伸手打他。
    不過他一動,大獅鷲爪子一顫,似乎被撓了癢癢一樣就要捏合。
    嚇得他的手凝滯在了半空。
    不是他害怕,也不是他不知道就算捏緊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但當一只比你人還大的爪子就在面前捏向你,還帶著上位生物令人本能恐懼的龐大威壓時,真的很難不產生應激反應。
    同一只爪子埃爾尼和克拉爾都嚇得連忙抓住艾阿斯的手,然後瞪向克雷。
    幸好。
    大獅鷲只是顫了顫爪子,並沒有下一步動作,否則他們就要大喊了。
    實話說。
    雖然知道下面的人多半听不見他們的聲音,他們也不想這麼丟人。
    尤其是克拉爾。
    他甚至在剛剛看到艾爾蘭德時,就半遮半掩的捂住了臉,生怕被下面的人看到他這副狼狽的樣子,然後給個“爪子里的狼學派獵魔人”或者其他類似的稱號。
    即便他們都知道,普通人是沒有獵魔人那麼敏銳的視覺。
    大獅鷲的動作停了。
    不過年輕獵魔人也都沒了談興,紛紛呆愣著看向下面,為了艾林而匯聚起來的人群。
    他們大喊著,追逐著大獅鷲的軌跡,在城外的曠野狂奔向城市,像是在追逐著風箏,又像在朝聖。
    每天,這樣的場景都會發生兩次。
    一次他們從神廟出發狩魔,一次他們歸來。
    讓他們恍惚間覺得,艾爾蘭德不是梅森公爵的城市,不是伊安娜大祭司的城市,而是團長的。
    他在這座城市當中,就是騎士中,降臨塵世的神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從團長自邪神討伐中歸來,連神廟中都有祭司偷偷這麼稱呼團長。
    或許他們的比喻還是真的。
    “什麼時候,也有人能這樣喊著我的名字啊?”剛剛才諷刺過艾阿斯的克雷看著地上的人群,看得都有些痴了。
    不過這次。
    無人諷刺他。
    所有年輕獵魔人的眼中,都閃爍著極致的渴望。
    他們渴望成為英雄,艾林這樣的英雄。
    至于英雄本人,此刻看著這幅場景卻在苦惱。
    “怎麼還沒散啊?”艾林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
    年輕獵魔人只看到榮耀。
    但榮耀的時刻,一瞬,最多一天也就夠了,但天天這樣就很麻煩了。
    實際上。
    他天天乘坐“大獅鷲”“上下班”,除了鍛煉狩魔軍團的獵魔人,也是為了躲一躲城內的狂熱氣氛。
    艾林現在都不能正常在城市里行走了,否則就會涌上來大群大群的市民,還有不少外來人,專門來看他。
    膽大的甚至對他上下其手,就好像摸了他能百病不侵、五谷豐登、財源廣進一樣。
    當然。
    這樣其實還好,至少他還有好女孩,不影響正常行動。
    但超乎一般的名聲,卻讓他有些擔心和艾爾蘭德貴族,尤其是梅森公爵的關系。
    因為從實際的角度來講,在平民之間的名聲對單個獵魔人而言,其實作用並不大,卻會讓貴族們忌憚。
    又是狂獵、又是白霜,至少在克服滅世之災前,艾林也無意發起革命。
    所以如此狂熱的氛圍于他而言似乎只有害處。
    “沒事,”維瑟米爾拍了拍艾林的肩膀,“平民總是善于遺忘的,早些將艾爾蘭德的食尸生物殺死,早些回凱爾莫罕。”
    “明年這個時候,你走在艾爾蘭德大街上,听著贊頌你自己的詩篇歌謠,都不會有人認出你。”
    艾林挑了挑眉︰“維瑟米爾大師,經驗豐富?”
    “當然。”
    維瑟米爾得意地按了按黑色寬檐帽。
    然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他又看了眼下面狂熱的人群,嘆了口氣︰
    “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