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艾林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一下子全釋放完，將本就士氣萎靡的男巫們都嚇跑了也不行了。”
“那樣就沒人吸引狂獵的仇恨了。”
“很微妙啊，很微妙，這個必須好好思考，從長計……嗯？”
他兩只耳朵聳動了一下，捕捉到了異樣的動靜，偏頭向地面看去。
“……拯救我們的英雄！”
“殺！”
山谷中喊殺聲代替歡呼，人類士兵揮舞著光芒微弱的武器，向食尸生物沖了過去。
沖的最瘋狂，最賣力的，正是他的老熟人薩拉。
“這是……這是以為我陷在魔物潮中，想來救我？”
艾林愣了一下，心中一暖，然後忙不迭地傳音給大獅鷲。
“唳！”
伴隨著強烈的威壓從天空橫壓而下，大獅鷲的啼鳴響徹整個山谷，似乎在宣告英雄歸來。
戰場上安靜了剎那。
所有生物都本能地抬頭看向天空。
“艾林！”
看見大獅鷲降落的身影，維瑟米爾眼楮一亮。
一個阿爾德法印，將懵懵懂懂剛從邪神的掌控中脫離，就被狠狠砍殺一番的食尸生物全都吹飛。
伊安娜從奇形馬的馬鐙上坐下，微笑著松了口氣後，並沒有命令軍隊脫戰。
即便艾林不再需要援救，食尸生物也總是需要消滅的。
不趁著它們還沒從邪神被驅逐的負面狀態恢復，梅里泰莉賜予的神術未消退解決它們，以後想要再對付只會難上加難。
蒂莎婭也很配合，見艾林安全之後，反而命令艾瑞圖薩的女術士們，不用節約，加大了魔力的輸出。
然後抬頭看著遮蔽星月的龐然大物，眼神難以捉摸。
而那些裝束妖嬈大膽的女術士，雖然听從她們院長的命令，釋放著火焰和雷電，殺死臨近谷口的食尸鬼、腐食魔和巨食尸鬼。
眼神卻也時不時飄向天空，下意識地捋了捋發絲，撫平身上名貴衣服的褶皺。
“呼~呼~”
呼嘯的狂風將林木吹彎了腰，沙沙作響。
“唳——”
比林木還高出一些的大獅鷲落地。
雖然威壓僅為了提醒人群，在天空爆發了一瞬便收回。
但巨物帶來的本能的恐懼，卻在近距離直面的時候，不僅讓普通的士兵，紛紛避讓。
艾瑞圖薩的女術士們也退了幾步，讓出足夠的空間之後，分出了一些人，停止施法，持握法杖關注著天空中的王者。
萬眾矚目之下。
背著雙劍的，長著一雙湛藍貓瞳，穿著暗紅皮甲的獵魔人，從大獅鷲濃密的黑色鬃毛中現身。
大獅鷲鷹目威脅地四下掃過周圍的人群，輕輕展開了一側的翅膀，垂落在地面上，像是在地面鋪上了一層黑紅交織的昂貴地毯。
在這“地毯”上，艾林一步步慢慢走下，略有些狼狽的他，在眾人眼中不怒自威。
弒神！
就是這個獵魔人剛剛獨自驅逐了一個邪神。
“怎麼這麼年輕？獵魔人也服用青春魔藥嗎？可男性不是一般都將面容固定在中年嗎？”第一次注意到艾林的一個女術士竊竊私語。
“你不知道？！！”旁邊的同伴驚訝地反問。
“知道什麼？”
“艾林……艾林大師沒有服用青春魔藥，本身就很年輕，記得沒錯的話，應該才十四歲……”
“十四歲！！”那個女術士驚呼出聲，不過周圍同樣有很多有類似驚訝表現的女術士，所以並不突出。
然後她驚愕地又發現同伴的稱呼，似乎也不對勁︰“等等……艾林大師……你是說他已經是獵魔人大師了？”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她的同伴似乎很驚訝，“以前沒听說過他很正常，不過在梅里泰莉神廟，召喚出女神神諭和神術賜福的也是他，你就沒打听打听？”
“又不是所有人都參加會議了，”那個女術士搖了搖頭，“我是听到點風聲，但還沒來得及問，就上山了……”
“你快和我說說，這個年輕的莽……獵魔人都做過什麼？”
對艾林一無所知的女術士並不少，有的從來沒有听說過，有的听說過一些，但出于術士對本職業造物的普遍優越感，了解得並不深。
現在不能說是竊竊私語，而是光明正大地討論。
比較外向的那些甚至都不滿足于女術士內部討論，而是直接向周圍的祭司們詢問。
而後在梅里泰莉神廟的女祭司，昂著頭的驕傲姿態之下，贊嘆聲連成了一片。
當然還有一小部分對艾林有“足夠”了解的，關注的卻是另一方面的內容，或者說是一些細節。
“竟然什麼傷都沒有……”
蒂莎婭眼楮愕然眨了眨，美目顧盼。
雖然血和塵混成了一團，抹的滿臉都是，令艾林看著很狼狽，但他身上的皮甲卻沒有什麼任何缺口。
她扭頭看向興奮奔跑過來的維瑟米爾。
明明是更年長，經驗更豐富的獵魔人大師，據說還是艾林的游歷導師。
可他呢……
爪印撕開了大腿上的護脛、混著阻魔金的護肩凹陷、縫合處被巨大的力量打得開線、後背的皮質被腐蝕成一團團難看的碳化灼燒的痕跡……
連臉上都有幾條愈合長疤的血痕……
蒂莎婭不是在質疑維瑟米爾作為獵魔人大師的水平。
受傷很正常。
經驗再豐富的戰士，也不敢說能在激烈的戰場上毫發無傷，尤其是在被圍攻的時候。
即便她一個女術士都知道，用輕傷換重傷、用重傷換致命傷才是戰場上的常態，何況即便實力再強翻滾閃躲時，銳利的碎石，磕磕踫踫造成一些傷勢很正常。
更何況維瑟米爾要對付的還不是普通人類，而是一只只被邪神操控著的食尸鬼、腐食魔和巨食尸鬼。
看著他皮甲的“傷勢”，蒂莎婭都能模擬出，他用護肩擋住了來自身後的撕咬，結果了一只巨食尸鬼，尖刺魔自爆時來不及閃躲，只能找準角度，用後背抵擋……
能做到這種程度，無愧他狼學派最年輕……應該是前最年輕的獵魔人大師稱號了。
“可這個薇拉的學徒是怎麼回事？”蒂莎婭不解。
對付邪神，為什麼能這麼“干淨”？
而且……
他竟然還成功了！
他是怎麼驅逐邪神的？
蒂莎婭審視著走下大獅鷲的艾林︰“這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她視線偏移。
以脾氣暴虐、殘忍出名的大獅鷲，此時竟比家養的鴿子都要溫順听話。
“為什麼他能做到這種程度？”
“誰想出來的馴化方法？”
“薇拉嗎？”
“可她的研究方向，分明並不在這一個方面……”
思潮涌動，疑惑一個接著一個涌上心頭。
蒂莎婭想了想，看著大獅鷲心念一動。
“唳~”
大獅鷲似乎察覺到了某種不善的視線，沉著嗓子低吼了一聲，兩只利爪蠢蠢欲動，暴虐的情緒濃郁得幾乎從那雙金色的眼楮中溢出。
“奇怪……”蒂莎婭轉移視線，心中卻更疑惑了。
暴虐的天性猶在，說明並不是從小養大的。
當然即便是從蛋開始養，也無法祛除魔物的本性，但是……
這麼多獵物在面前，竟然只是袒露一些情緒，被刺激了也什麼都沒有做。
艾瑞圖薩學院的肥貓似乎都比它好斗。
“去吧，好女孩。”
蒂莎婭看見艾林將大獅鷲安撫好，拍了拍它的翅膀。
隨後那龐然大物，兩只利爪抓地一蹬，遮天雙翼扇動，飛沙走石。
“無傷驅逐邪神……收服大獅鷲……還有劍油這樣拉低凡人與超凡者差距的魔藥配方……”
蒂莎婭看著走過來的艾林，若有所思。
……
“我讓大獅鷲去幫忙對付那些食尸生物了。”
艾林克制著身體的虛弱，無視周圍或是崇拜、或是贊嘆、或是懷疑的熾熱目光，若無其事地慢慢走到伊安娜的奇形馬面前。
倒不是說暴露出虛弱會出現什麼危險，有維瑟米爾、伊安娜，乃至神廟祭司還有艾爾蘭德士兵在，即便是北方大陸最強的女人蒂莎婭想對他不利，都很危險。
但人多眼雜，暴露出去的信息自然是越少越好。
當然……
這麼多崇拜他的人在場，艾林多少還是有一點偶像包袱。
伊安娜還沒說話。
“哈哈哈~”維瑟米爾大笑著快步走過來，用力抱向艾林，“我就知道你能……”
維瑟米爾的語氣頓了一下。
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臂抱過去的時候，艾林整個人松軟得就像剛烤出來的白面包，又輕飄飄得像個羽毛，差一點被他直接撞倒。
幸好。
維瑟米爾的反應足夠快，在發現手感不對的剎那，便改了動作。
兩只手自然地撐住艾林的雙肩，扶住了他。
“我就知道你能……成！”維瑟米爾又豪爽地笑了兩聲，遮掩過去，給他使了一個擔憂的顏色。
“一些短期後遺癥。”艾林的嘴巴微不可查地動了動，“可以了。”
維瑟米爾松開了雙手。
“邪神被驅逐了？”伊安娜慈祥地笑了笑。
“驅逐了。”唯有這點十分肯定的艾林，用力點了點頭，偏頭看向山谷。
爆炸騰起的煙塵，已經被大獅鷲揮舞翅膀驅散，山谷漸漸明晰起來。
被召魔儀式用血肉攀附的艾恩•希迪的高塔，此刻不見蹤影，只剩下一個散落著肉骨、碎石的廢墟。
確實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周圍的食尸生物卻依舊不少，目測也有兩三千只。
不過除了食尸鬼、腐食魔、巨食尸鬼和尖刺魔之外，並沒有什麼陌生的大型魔物在。
“天球交匯來的大型魔物都被殺死了嗎？”艾林猜測。
倒也不奇怪，畢竟天球交匯其實就在那棟艾恩•希迪的高塔，也就是召魔儀式腳下。
只是連巨食尸鬼的天球交互召喚出的大型魔物，都這麼沒牌面的消失了，多少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艾林爵士，”蒂莎婭躍下奇形馬，走向了他，“能說說你是怎麼殺死召魔儀式，驅逐邪神的嗎？”
周圍釋放法術的女術士和釋放神術護佑士兵的祭司，悄然放慢了動作，豎起了耳朵。
不過沒等艾林想好怎麼編……
“你會把看家的技法和其他人說嗎？”伊安娜不滿地瞪了蒂莎婭一眼。
然後也不管北方大陸第一女術士的反應，變臉似地由怒轉喜，露出慈祥的笑容看向艾林，勸誡道︰
“你年紀還小，嬤嬤教你一個道理……”
“藏著的匕首永遠比出鞘的長劍更危險。”
“為何這麼防備我，伊安娜，”蒂莎婭無奈地對艾林笑了笑，“我只是問一問而已，又不是在逼問……”
“我會讓你逼問嗎？”伊安娜沒好氣地打斷。
伊安娜和蒂莎婭的關系，似乎不太好……艾林眉毛一挑，正要轉移話題。
“唳！”
山谷中忽然傳來的大獅鷲驚愕的啼鳴聲。
眾人循聲看去。
食尸生物群有了異動。
不過不是食尸生物甦醒後，開始集體沖擊人類的防線。
從失去邪神操控的混亂中甦醒後，魔物們第一時間將彼此的利爪伸向了同類，無視人類士兵和大獅鷲，打了起來。
“吼！”
“吼！”
“吼！”
聲震山林的怒嘯聲中，山谷中一片混亂，血肉橫飛。
食尸生物分成了兩方，在混戰。
“兩方……”
艾林想起了什麼，與維瑟米爾對視了一眼。
記得沒錯的話，怪物之巢是四個“男爵”，兩個“子爵”，還有一個“伯爵”也就是召魔儀式，所以……
“你們沒把怪物之巢都炸毀嗎？”艾林問道。
伊安娜愣了下，向山谷中看了一眼後，隨即了然地點點頭︰“看見你們騎著大獅鷲，沖向召魔儀式後，我們就略過沿途的怪物之巢，一直追殺著撤離的食尸生物，向這片山谷沖過來。”
“所以……”
“這是怪物之巢間的戰斗？”
“應該是這樣。”艾林點了點頭。
“那我安排人……”
“不用了伊安娜嬤嬤，”艾林連忙打斷道，“我騎著大獅鷲去，又快又安全。”
原本他還以為沒機會消滅怪物之巢，還挺可惜。
沒想到還能有這種好事。
空投幾個蜂窩炸彈的事，再虛弱也能干啊，哪能將這個機會讓給別人。
說實話。
他還挺好奇怪物之巢“心髒精粹液”會有什麼效果？
怪物之巢的寶箱又能開出什麼存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