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轉生兩次……”
伊安娜一只手捏著艾林的手心，神術的力量在血脈間涌動。
“如果是和精靈有關，且暗指日期的預言或宣告，那就只能從精靈歷上去尋找解讀了。”
她收回手，身體內的暖意戛然而止。
“恢復得不錯，”伊安娜道，“修養一周就能完全康復了。”
“必須休養七天，不能提前？”
“當然能提前。”她笑了笑。
艾林眼楮一亮，期待地直起身。
“只要你不怕萊莎再來吵一架。”伊安娜揶揄地看著他。
艾林臉色一黑，又躺了回去。
顯然剛才的事情不知道被誰傳了出去。
“哈哈哈，老老實實休滿七天吧，”伊安娜用力揉了揉他的頭發，“別仗著年輕，就對自己的身體肆意妄為，病痛並不會因為年輕而被旺盛的生命祛除，只是被遮掩住了。”
“可我是獵魔人。”
“即便是獵魔人……”伊安娜頓了頓，覷了眼維瑟米爾，“應該說……尤其是獵魔人。”
“行了，艾林，別掙扎，好好休息吧，”維瑟米爾笑了笑，“只是食尸生物而已，說不準七天之後，用不著你，我們就清除了那些不識趣的怪物。”
你以為我在擔心什麼……艾林嘆了口氣。
“行了，梅森白天已經遣人和我說過了，讓你好好養傷，不用擔心那些有的沒的，讓我們來談談你剛才問的那個問題吧。”
伊安娜接過南尼克遞來的白布，擦了擦汗︰
“眾所周知，世界的運行方式跟生命一樣，總是不停地循環往復。”
“在這循環當中有八個魔力點，構成了完整的輪回，輪轉一圈恰好是一年。”
“魔力點兩兩相對，其中包括︰……”
“代表“萌芽”的迎春節、預示“成熟”的收獲節；”
“指代“開花”的五月節、對應“枯萎”的萬聖節；”
“另外還有兩個至日——冬至日和夏至日，又稱秘底溫和秘達熱；”
“以及兩個分日——春分日和秋分日，又名碧日刻和輝月輪。”
“這就是精靈們歷法的由來。”
“那些相貌俊美的族類，天生就對自然與魔力的波動變化非常敏銳，所以術士、佔星師和先知的比例很高，遠遠超過人類。”
“因此靈魂轉生兩次，很有可能就是世界的魔力循環，循環了兩次，也就是兩年。”
兩年……
艾林和維瑟米爾對視一眼，抿了抿唇。
兩年有點短，但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了。
狼學派的實力雖然不一定能發展成理想中的那樣，畢竟現實不是策略游戲中那樣，花點錢就能爆兵。
鍛煉劍術、磨煉體魄、教導學識、強健意志……每一項都要花大量時間。
何況學徒的來源還是極為有限的。
可即便如此，學派的獵魔人數量依舊會迎來一次大爆發。
這是前幾年，因青草試煉的高死亡率還未滿足條件的學徒。
兩年的時間搭配上狩魔手記，雖然有些急促，但卻足以形成一定的戰力了，狂獵的第一目標又是班•阿德。
“可以接受。”艾林心想。
不過伊安娜的話還沒有說完。
“又或者……”
她凝視著房梁上垂下的護符，停頓了一秒，似乎在思考︰
“也是從精靈歷出發，公歷的11月1日12月20日是第一個精靈月，被稱作靈魂之月。”
“12月21日2月1日是第二個精靈月，被稱作轉生之月。”
“靈魂轉生兩次，按照星象學和一般預言的慣例便有可能是︰從下一個靈魂之月開始，也就是今年的11月1日開始，至2月1日的九十三天，是靈魂轉生一次，兩次自然就是一百八十六天，估算起來……”
“應該是明年的五月五日，五月節後的第四天。”
明年的五月節……
艾林眉頭緊蹙。
“能確定是兩年，還是明年的五月五日嗎？”維瑟米爾出聲道。
伊安娜斜眼瞥了他一眼︰“你們只給我‘與日期相關’、‘靈魂轉生兩次’，這兩個信息，還能指望我怎麼精確？”
“我是梅里泰莉的大祭司，並不是精靈的賢者或先知。”
“梅里泰莉女神只有豐產、收獲、分娩等神職，這些都與時間和歷法沒有任何關聯。”
艾林又看了維瑟米爾一眼，心里琢磨了幾秒，致歉道︰
“我們並非有意隱瞞，只是這消息的來源隱蔽，越少人知道越好……”
“當然伊安娜嬤嬤和南尼克祭司，不是需要隱瞞的那部分人，相反，此事與神廟，與艾爾蘭德息息相關。”
伊安娜挑了挑眉︰“與我們息息相關？”
艾林點點頭︰“狂獵，曾經差點毀滅整座艾爾蘭德的狂獵，或許會在‘靈魂轉生兩次’之後，全面進攻北方大陸。”
“什麼？！！”
伊安娜和南尼克大驚失色，幾乎原地跳了起來，神情戒備。
五月節，狂獵在艾爾蘭德身上刻下的傷口，到現在還沒有愈合。
大街上到處都是丑陋的疤痕和繃帶。
要是再來一次……
光是想到這種可能，即便安于死亡的伊安娜，冷靜睿智的南尼克也忍不住呼吸急促，連連誦讀著梅里泰莉的經文。
艾林等她們的情緒稍稍平復，組織語言將昨晚班•阿德附近，那片森林中發生過的事情大致描述一遍，並將狂獵領主艾瑞汀•布里克•格拉斯的留言逐字逐句地講出。
梅里泰莉神廟的兩個祭司听聞之後，沉默良久。
他們沒有問艾林這個消息從哪來的。
能讓艾爾蘭德的英雄，力挽狂瀾的藍死神，都傷成這樣子，渾身還帶有火元素法術痕跡的，整個北方大陸也數不出幾個怪物。
至于艾林是怎麼在一夜之間，往返相隔千里的艾爾蘭德和班•阿德。
人都是有秘密的。
既然艾林沒有提到，那就證明他不想說。
伊安娜和南尼克自然默契地不去刨根究底。
“班•阿德……沒了？”伊安娜問。
“男巫學院沒有，學院升起了魔法屏障，我看不清。但城市在燃燒，遠遠地便能看見一片火海，濃煙將天上的白雲染黑，遮天蔽日。周圍的村莊都在撤離，行在遠離班•阿德的路上。所以是的，伊安娜嬤嬤。現在北方大陸只有班•阿德學院，沒有班•阿德了。”
“梅里泰莉在上啊！”南尼克深吸一口氣。
听見艾林的描述，恍惚間，她感覺自己回到了五月節那天。
到處都是尸骸，無數人類流著鮮血，慘叫著在廢墟間逃竄。
人群密集的地方，地面上都鋪著層層疊疊的污濁肉泥，死在人類腳下的同類，比狂獵殺死的還多，當時的艾爾蘭德簡直堪稱人間地獄。
但班•阿德和艾爾蘭德可不同。
兩者雖然同樣都不是一國王都，但擁有男巫學院的班•阿德簡直稱得上整個北方大陸最安全的地方。
而現在竟然比艾爾蘭德遭受的損失都還要嚴重。
城市焚毀、人口離散，即便什麼意外都不發生，十年也很難恢復到原來的水平。
現在那自稱是“狂獵領主”的怪物領袖竟然還要再來……
“這些怪物到底是為了什麼？”南尼克打了個冷顫，難以置信，“難道單純就是為了破壞？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一群怪物？”
“等等……”
南尼克忽然想到了一點，驚呼道︰“艾林，你剛剛所說的全面進攻是什麼意思？”
“上次出現在艾爾蘭德的，難道還不是狂獵的全部嗎？”
“不僅不是全部，還有可能是前來偵查的小股部隊。”艾林鄭重地點頭。能夠征服諸天的狂獵，他可不相信只有那麼一點人。
“梅里泰莉在上啊！”伊安娜和南尼克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人間煉獄般的場面猶在眼前晃動，南尼克略顯慌張地看向伊安娜︰
“這……這……這麼大的事情，是不是要盡快告訴老公爵，讓他傳給北方大陸的各國統治者，做好準備……”
“愚蠢！”伊安娜瞪眼怒斥︰“慌什麼慌，你打算怎麼和梅森說？你是從哪里得到這個消息的？”
南尼克神色一滯。
這才意識到了什麼，下意識看了床榻上的艾林一眼後，羞愧地低下頭。
“對不起，艾林，我……我……只是擔心那些狂獵會再……”
“哼！”艾林還沒來得及說話，伊安娜冷哼一聲，“遇大事要有靜氣，做事不動腦子。”
“梅森需要你去通知嗎？各國的國王需要你去通知嗎？”
“你是覺得班•阿德的那些男巫會藏著不說？那麼多人親眼所見，又四散逃竄，他們藏得住嗎？”
“何況他們會藏嗎？那些奸詐貪婪的男術士，只會想盡辦法地將整個北方大陸都裹挾進來。”
“你這麼早摻和進去，想做什麼？置神廟于何處？”
“讓艾林暴露出去了，你想過他會遭遇什麼？”
……
南尼克張口欲言，卻被伊安娜連珠炮般地嚴厲斥責連連打斷。
艾林想說點什麼，也被伊安娜瞪了幾眼收回去了。
“南尼克祭司只是一時情急，狂獵造成過多大的災難，我們都知道，”維瑟米爾呵呵笑了兩聲，抓住機會緩頰，“說實話我現在想起浮港和艾爾蘭德五月節的經歷，都會兩腿發軟。”
伊安娜也不避諱兩個獵魔人︰“待我追隨女神而去後，南尼克將會是神廟的主人，任何想法若是不加思考，便脫口而出，只會惹出大禍。”
“行了，不談這個了。”
“靈魂轉生兩次……”
“那狂獵領主留下的信息還是太少了，既然是智慧生命，不是怪物，他的話真的可信嗎？”
艾林听到這話，有些猶豫。
艾瑞汀•布里克•格拉斯會說謊嗎？
會的！
艾林對自己說。
這毫無疑問。
在書中的未來，他本就是依靠謊言和陰謀登上了艾恩•艾爾的王位，何況這句話還是對他的敵人說的。
只是以狂獵的實力，他真的會為了“幾只螻蟻”而說謊嗎？
“這不是一件小事，要考慮的有很多……”伊安娜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發，“別想太多了，先好好養傷吧，你做的已經夠多的了。”
然後伊安娜和南尼克帶走了維瑟米爾和一大群咋咋呼呼的年輕獵魔人，輕輕關上門。
艾林呆愣地看了一會兒被關上的門扉，沉默許久。
“一種可能是兩年，另一種甚至只有不到一年……”
“這讓人……怎麼能不著急啊？”
艾林幽幽地嘆了口氣。
夏蟲在夜晚高歌，樹影婆娑，燭光搖曳。
沉默中，他忍著劇痛下了床，從床邊放著衣甲雜物的籃子里翻了翻，抓住了一個鵝蛋形狀的硬物。
“叮！”
“檢測到阿德•蓋斯之門的指引石，是否吸收？”
回到床上，蓋上被子，趴好。
不到兩米的距離，艾林因疼痛出了一身汗。
繃帶上都隱隱洇出了血漬。
吸收！
意念點擊的下一刻。
黑的石頭從艾林的掌心漂浮起來，緊跟著憑空消失了。
【叮！阿德•蓋斯之門的指引石吸收中……】
【叮！阿德•蓋斯之門的指引石正在融入狩魔手記……”
【叮！阿德•蓋斯之門的指引石吸收中……】
【叮！阿德•蓋斯之門的指引石正在融入入阿德•蓋斯門之影……】
融入狩魔手記……
融入阿德•蓋斯門之影……
與阿德•蓋斯之門碎片，完全不同的系統提示語。
艾林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天球交匯、異域融合時的那扇半透明的翠色玉門。
恰在這時。
【叮！阿德•蓋斯之門的指引石吸收完成！】
【叮！指引坐標需求已降低】
這就……結束了？
艾林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半透明面板。
過去吸收阿德•蓋斯之門碎片的過程，從來都沒有這麼短暫過，似乎還不到十秒。
而吸收阿德蓋斯之門指引石的回報，也與時間匹配似的，少得驚人。
不說獲得什麼新技能，至少把舊技能升升級吧……
“指引坐標需求已降低……指引坐標需求……”
艾林口中喃喃著，鬼使神差地意念翻動狩魔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