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聲中的滿腔怒火直接將艾林驚醒。
“我竟然睡著了！”
他訝然起身，卻發現維瑟米爾還半跪在地面上冥想。
天空中沒有大獅鷲的身影。
顯然。
驚醒他的那聲啼鳴，並不來自于大獅鷲歸來時，雄厚的眷顧力場。
“我這是……做了個噩夢？”艾林百思不得其解，但隱隱地他又覺得那不是個夢，更像是某種回應，就像人在空谷呼喊的回聲。
難不成是“野性之語”？
回顧“入睡”前的經歷，他只能想到這一個可能。
獵魔人咂了咂嘴，舌根處還殘留著淡淡地冷意，如同飲了一口山間的清泉，且神思清明。
“感知似乎……提升了不少……”
【姓名︰艾林】
【等級︰58】
【生命值︰100%，體力值640/640，魔力780/780】
【屬性︰力量70，敏捷61，體質63，感知80（+3），神秘79】
【親和︰水16（魔源•水6%）、地12（魔源•地2%），風10（魔源•風0%），火7，空間2】
“嗯？竟然提高三點！”
驚愕之下，艾林連忙抬頭看向太陽的角度，估算時間……
“兩個小時！只‘睡’了兩�小時，就提升了三點！”
三點感知當然算不上多，僅僅只是能感受到變化的程度，且隨便喝下一份大型魔物的精粹液，便能增長成倍于三點的屬性值。
可是！
可是！
“獸吼︰狂暴”一周不過才提升四點，相比起來兩個多小時“獸吼︰野性之語”的修煉效果簡直驚人。
“不對啊，若效果真的這麼強，在凱爾莫罕第一次修煉時，肯定就能發現，但那時分明進度和‘獸吼︰狂暴’一樣緩慢艱難，甚至還要更慢……”
“這是怎麼回事！”
艾林瞪大了眼楮，匪夷所思。
“嗯？艾林，你……”
身邊突然傳來維瑟米爾的聲音打斷了他。
艾林循聲看去。
獵魔人大師正扶膝起身，神色奇怪地看著他。
“維瑟米爾大師，不好意思，打擾到你……”
話音未落，艾林忽地渾身一震，下意識抬頭。
一顆黑點出現在西南方的無雲天空，迅速放大，連帶著空氣中漸漸有了淡淡的血腥氣。
大獅鷲歸來了！
艾林在看到大獅鷲身影的這一刻簡直呆住了。
剛剛“夢”中的那聲啼鳴難不成真的是大獅鷲傳來的？
“你在說什麼傻話呢？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快上馬！”維瑟米爾急匆匆地解開韁繩，跳上馬背。
“唳——”
飽含著怒火，與“夢”中一模一樣的啼鳴聲，將偌大的樺樹林驚得瑟瑟發抖，生靈魔物隱遁。
艾林大腦空白了幾秒，幾乎循著身體的本能，翻身上馬，跟著維瑟米爾向大獅鷲飛行的方向，疾馳而去。
“噠噠噠~”
亞克西法印的安撫下，馬兒在大獅鷲的影子下，飛奔起來。
急促馬蹄聲回蕩在蒼翠的林地，無數草樹林木化作殘影，被摔在了身後。
“剛才你是沒有冥想嗎？”維瑟米爾在風中呼喊。
蘿卜會自己跟著維瑟米爾追逐，所以艾林有些走神。
他在回想剛剛的那個“夢”，听見維瑟米爾在喊他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啊……是的。”艾林道，“那時我在……我在想一些事情……”
“我就知道，”維瑟米爾哈哈大笑，“大獅鷲來得比預計中早了點，要是你在冥想的話，應該是我先從冥想中醒來才對。”
“這才不過半天的時間，哪能剛提升的感知這麼快就被超越。”
有時候獵魔人大師的好勝心還挺強的，像個孩子一樣。
艾林跟著敷衍地笑了兩聲。
不過實際上維瑟米爾現在的感知是八十四點，與艾林比起來只多四點罷了。
這四點，要是他能想清楚“獸吼︰野性之語”效果為何突飛猛進之後，也就是兩三個小時的事情。
關鍵是……
“為什麼會突飛猛進呢？”
另外……
“我又是如何做到，提前那麼多，便听見了大獅鷲歸來的啼鳴，還仿佛就在腦海中響起？”
獸吼之道能做到的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多。
艾林又將心思放在了“獸吼︰野性之語”上。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之前他修煉獸吼之道的方式，其實是最笨最低效的那一種。就像一道數學題有很多解法，他卻選擇了窮舉。
說實話，他有了幾個猜測，有心嘗試一番。
不過顛簸的馬背，卻總是令心髒剛泵出血液中的金色能量，便被打斷。
艾林在獸吼之道上的造詣，還是太過淺薄了。
“只能等捉住大獅鷲之後，或者追丟後，再試試了。”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抬頭看去。
透過繁盛的枝葉狹縫，那火紅的遮天蔽日的身影正迅速與他們拉開距離。
“當然，要是能追上，那就更好了。”
可惜不能。
地上走的，還是要比天上飛的慢太多了。
大概只追了不到半個小時，兩個獵魔人便漸漸拉住韁繩停了下來。
天上的大獅鷲已只剩一個拇指大的黑點，很快就消失在枝葉之中。
當然更重要的，兩匹馬的前方，樹木稀疏的地方，橫亙著至少深達三十米的斷崖。
“又沒路了。”維瑟米爾嘆了口氣，回頭，“艾林，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听哪一個？”
“有區別嗎？”
獵魔人失落地下馬上前，沿著斷崖看向兩側，試著在這里便能找到通向對岸的路。
可惜無論是哪一邊，延伸出去二三十米後，就掩沒在叢生的林木中，再也看不見了。
說起來這個地形其實還挺像，哈德遜子爵廢棄礦洞所在的那個山谷的。
“當然有區別……”維瑟米爾笑了笑，也不賣關子了直接道，“好消息就是那個……”
他抬起食指指了指不遠處高聳入雲的山脈。
“阿德瑞亞山，距離這里最多只有兩三千米了，只要我們度過這個斷崖，後天多半就能到達阿德瑞亞山的山腳。”
“嗯，這倒確實是個好消息，”艾林點點頭，“那壞消息呢？”“我剛剛觀察大獅鷲飛行方向和姿態，那只野獸肯定居住在山崖上，就算後天到了山腳，想要找到它的巢，估計也要花費更多的時間。”維瑟米爾望著雲遮霧繞的婀娜遠山，無奈地嘆了口氣。
艾林沉默了。
一個反常理的怪物學知識︰
普通的獅鷲多半都居住在高聳的群山斷崖上，而大獅鷲雖然比普通獅鷲強很多，也築巢在群山之間，卻只是喜歡堅硬的石壁環境，其巢穴的海拔高度卻往往並不高。
怪物學中又有一種說法，正是因為大獅鷲足夠強，光靠混沌魔力的眷顧威壓，便能嚇得其他掠食者不敢靠近。
所以無需在高處築巢。
也是因為這個怪物學知識，他們才會做出循著大獅鷲的飛行軌跡追獵的決定，若是獅鷲的話，他們可能反而會放棄。
但現在。
雖然大獅鷲的行為反常得有些奇怪，可既然經驗豐富，更是以狩獵獅鷲成為獵魔人大師的維瑟米爾這麼說了。
那這個判斷多半沒錯。
“若是昨天之前，我們當然可以不限時間地追獵，直到追上它，但現在……”
維瑟米爾搖了搖頭，然後又勸道︰
“看威戈佛特茲的樣子，班•阿德昨晚應該損失慘重，就算亞甸因為大獅鷲退兵談和了，應該也沒精力找我們的麻煩了……”
艾林聞言，抬頭看向遠處的阿德瑞亞山脈，沒急著回答。
維瑟米爾其實說的有道理。
可兩國退兵談和，因昨夜班•阿德的異像，而不會牽扯到狼學派僅是一種可能罷了。
但若是戰況維持住，卻必然牽扯大部分科德溫和班•阿德的力量。
這兩者對狼學派而言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另外，還有一點獵魔人大師回避了，也有可能他根本不覺得有這種可能。
若是在這里放棄了，等去一趟艾爾蘭德，兩周……或者在這里留一個傳送門坐標，一周後再回來，這只大獅鷲真的還會在這里嗎？
錯過了這次機會，又要等多久，才能遇到下一只心儀的魔物？
艾林並不否認自己有私心，但擁有一頭會飛的魔物，無論對他，還是對狼學派而言，都意義非凡。
“時間還早，中午還沒到，先找找附近哪里通過這處斷崖吧，至于放棄的事……”艾林深吸一口氣，“我再想想。”
維瑟米爾微微頷首，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
他知道艾林的為人與能力，不用如對待埃爾尼他們那樣，替艾林做出選擇。
艾林已經出師了，會做出最合適的決策，比他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都要好的那種。
就像昨晚，若是他們听他所言，什麼準備都不做就前往救人，可能剛與那兩個術士踫面，就變成了第八、第九個玉像。
“噠噠噠~”
馬蹄聲放緩，但效率卻並不慢。
山峰斷崖的地勢比河流好判斷很多了。
維瑟米爾嘴上說著建議離開，但憑借經驗只花了半個小時便找到高地，看清了斷崖的地勢。
然後又花了不到十分鐘，就找到了一座天然的石橋。
石橋中間有兩步寬的缺口，兩匹馬輕輕松松一躍而過。
等維瑟米爾在地圖冊上標好位置，來到大獅鷲飛行路徑上的斷崖對岸時，時間才剛過正午。
可實際上，今天的追獵已經結束了。
正如之前所說的那樣，沒有大獅鷲“引路”，光靠感覺走，找不到大獅鷲的巢穴。
維瑟米爾拉了拉韁繩，觀察了周圍標志性的環境幾眼，心算距離在地圖冊上標注好。
“想好了嗎？”他問。
“我還有個方法。”艾林沉默了幾秒，突然下了馬，“可以試一試。”
維瑟米爾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沒有阻止。
艾林也沒在意。
說到底，維瑟米爾之所以反對，還是因為時間不夠。
但時間不夠並不是因為時間真的緊迫，而是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每天僅有半個，最多一個小時追逐大獅鷲，時間能不緊迫嗎？
翻身下馬後，他先是按照心里的一種猜測，深吸一口氣，然後……
“Fir……”
古樸優雅的音節，空曠地山林間響起。
“嗡~”
“嗡~”
兩塊學派徽章嗡鳴。
僅有獵魔人能看見的金褐色波紋，如蕩起漣漪的河水，以獵魔人為圓心，迅速向著周圍蔓延而去。
半徑足足五十米的圓內，無數生物的靈光出現在他的腦海。
白樺樹上的烏鴉躲在翠綠的葉片後、松鼠在樹洞里納涼、灰兔躲避著黑蛇、地底十米的蚯蚓翻掘肥沃的土壤……
這所有的動物，他都可以借由“野性之語”影響，甚至可以進行簡單的溝通，但在尋路這一點上沒有意義。
夏蟲不可語冰。
簡單越是簡單的生物越好控制，但同時思維也越混亂，艾林可以讓一只兔子放松、停下、伸爪，卻無法讓它指路。
不僅因為大獅鷲飛過的時候，這些思維簡單的野獸都被嚇得大腦一片空白，更是因為它們根本就不想前世許多魔幻中那樣“聰明”。
它們根本就沒有“方向”、“位置”的概念，給他們一個引路去大獅鷲巢穴的命令，它們只會原地打轉。
當然，也有可能是艾林自身在這方面的造詣還不夠。
“不是這種可能……”艾林感受了一番，命令烏鴉、松鼠、灰兔和黑蛇前來，發現與過去沒有任何改變後，便取消了野性之語。
隨後深吸一口氣，在維瑟米爾瞪大了暗金色的貓瞳，像個好奇寶寶般驚疑不定的目光下。
輕輕蹲下，雙膝著地。
閉目……
“撲通~”
“撲通~”
心髒再一次以獨特的韻律舒緩著放慢了跳動的速度。
瞬息之間。
血液中便冒出了金色的光點。
他察覺到了不同。
克制住瞬間產生並逐漸強烈的睡意後。
他听見了一些很小很小的聲音，如母親般的，溫和、慈祥、明媚……
正是這些他第一次都察覺不到的聲音在哄他入睡，讓他感覺此刻已躺在世界上最舒適安全的搖籃里。
當察覺他不願乖乖休息後，這些細微柔和的聲音便嗔怪地，以艾林不懂，卻偏偏一听便理解含義的古樸詞句寵溺地哄著︰
“孩子，你想要什麼？”
獵魔人毫不猶豫地在心底道︰“大獅鷲，我……”
話音未落。
“唳——”
魔物啼鳴于正東方的阿德瑞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