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斐自信滿滿的要做一條捕食螳螂的黃雀,可他顯然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項聲與項穹經過了兩天慘烈的廝殺後,盡管已經精疲力竭,但他們手上的兵馬卻依舊不少,兩人加起來足有四五千。
相比之下龍斐這幾百人就有點不夠看了。
龍斐加入戰場僅僅一個時辰,手下就死了個七七八八。
一直被不知道是誰的軍隊包圍,龍斐方才如夢初醒。
他一直以為自己在棋局上,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不過是個棋子。
龍斐橫劍自刎,臨死前他留下這樣一句話︰
“老夫應該再等兩天動手的,那時你們就真的精疲力竭了。”
龍斐之死並沒有讓項聲父子的大戰畫下句號,反而更加激烈。
另一邊。
張良早早就在壽春整頓好了兵馬準備出兵江東。
但很多將領都反對出兵江東,原因也非常簡單,壽春才剛剛拿下,趙軍還沒有休整好,此時出兵實在是過于倉促。
張良卻對眾將領說︰“江東很快就要發生內亂,如果我們不趁這個機會拿下江東,諸位都會後悔莫及。”
田儋就說︰“先生,怎麼知道江東會生亂?”
在田儋眼里,張良就是依靠長得好看才當了唐王的女婿,這種人他懂個六。
江東會內亂?
項聲把項氏都整合了,還能出什麼亂?
張良卻說︰“將軍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賭什麼?”
“就賭我項上人頭。十天內,江東不亂,我張良把這顆人頭輸給你。”
田儋怕了。
張良說的言之鑿鑿,難道真有把握?
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田儋自然也不會慫︰“賭就賭!希望先生可別食言。”
會議結束了以後,尉繚憂心忡忡的找到張良,責備道︰“子房,你怎麼就知道江東一定生亂?我看十天之後江東不亂,你怎麼辦。”
張良自信的說︰“這幾天我一直在研究江東的局勢,郭氏這女人不簡單,圖謀很深,十天內,江東肯定有場大亂。”
尉繚見張良說的這麼有把握,也信了幾分。
張良又指著地圖說︰“一旦江東生亂,我們火速出兵直取闔閭。”
尉繚看著地圖,說︰
“子房先生,不是我潑你冷水,從昭關到闔閭,距離可不短,就算江東真的內亂,只要他們受到一點風聲,做好準備,我們去了恐怕也討不到便宜。”
張良說道︰“放心,就算到時候闔閭城有了防備,我也能攻下。”
“哦?”尉繚懷疑的看著張良。
張良就說︰“顧乘風父子已經投靠了唐王,顧氏在江東根基深厚,有他這個帶路人,即便江東不亂,我也有充足的把握拿下江東。”
一直到第四天清晨。
江東大亂的消息終于傳來,田儋很尷尬。
按照賭約,他要配一顆人頭給張良。
正當他履行約定的時候,張良阻止了,他說︰“子房不過是從將軍說了幾句戲言,將軍怎可當真?將軍是為唐王效命的,又怎麼能因為這麼兩句戲言就自尋短見?”
田儋听了以後慚愧的說︰
“我自負久經戰爭,卻沒有想到子房先生才是真正的高人,您的心胸見識都比我寬廣,儋今後算服了您了!”
……
另一邊,闔閭城。
項聲簡單的用過了早飯,他把幾個將軍召集到一起,向他們布置任務。
由于打了幾天,整座闔閭城都變為一片焦土,項聲只能和幾個將軍們席地而坐,它折了一根樹枝充當指揮棒,在地上畫圖指揮作戰。
“今天我們一定要守住前面的兩條街道,尤其是左邊那座綢布店,那個位置很重要千萬不能丟。”
正在這時,城里忽然亂了起來,項聲隱隱的听到遠處傳來喊殺聲。
項聲蹭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原方問︰“怎麼回事?”
季布說道︰“大公子開始進攻了?”
“不對!”
項聲搖了搖頭。
這喊殺聲雖然還很遠,但十分密集,項穹的人馬都分散在城里,是不可能這樣集中的。
項聲正想著是哪來的兵馬,一個斥候匆匆來報說︰
“令尹,不好了,趙軍…趙軍打進來了!!!”
“什麼!”
季布和其他幾位將軍齊聲驚呼。
項聲只覺得一陣眩暈,顯示沒有站穩。
趙軍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江東?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項聲穩住身形,急切的問道︰“趙軍是怎麼打進來的?”
闔閭城雖說不是什麼堅城,但是面對趙軍的進攻,也不應該這樣不堪一擊。
趙軍難道都是天兵下凡,輕而易舉的就能攻入城?
斥候單膝跪地回稟道︰“令尹,咱們把城門的守軍都抽調回來了,趙軍趁亂入城,因此才……”
項聲眉頭緊皺,趙軍在這種時候打進闔閭城,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他和項穹那逆子拼了幾天,他們都元氣大傷,根本不可能抵擋趙軍。
所以得搶在趙軍控制全城以前,搶先離開闔閭。
至于去處,項聲都想好了,就去南邊的會稽。
項聲對左右說道︰“趙軍趁亂入城,闔閭城已不可守,為今之計,我們得火速離開。”
眾將領都覺得有道理。
季布又建議眾人︰“我們身上的盔甲太過明顯,容易被敵軍追殺,最好還是換上士兵的衣服。”
項聲一行人換上了士兵的衣服以後,趁城中大亂,從西門前出城。
他們一行才剛出城,還沒來得及喘氣,迎面就撞上了項穹。
原來項穹得知趙軍趁亂入城,也選擇了趁亂離開。
父子二人見面,互相都是一愣。
“老賊!”
“逆子!”
反應過來後,父子倆同時大罵對方,而後同時拔劍斬向對方。
二人身後的親衛也跟著沖上來,加入這場混戰。
季布一邊抵擋著敵軍,一邊對項聲說︰“令尹,咱們不能在此和大公子糾纏,否則趙軍一旦發現我們的行蹤,我們就走不了了。”
項聲也覺得有理,他勸說項穹,暫時摒棄前嫌,先逃離闔閭再說。
然而項穹已經殺紅了眼,根本不听。
項穹就是這個性格,容易上頭,容易意氣用事。
項聲也被打出了火氣,既然這逆子如此不識趣,那便給他個教訓!
父子二人在城門前火拼,打的正激烈。
遠遠的就看到一隊兵馬圍了上來,項聲暗道了一聲不好,剛想勒馬逃亡,背後的項穹就舉著劍朝他刺了過來。
季布眼疾手快的擋下項穹的劍,勸道︰“大公子,罷手吧!不然咱們都得死在這!”
項穹像一只發瘋的野獸一樣,舉著劍對著季布猛砍,季布只能招架轉頭對項聲說︰“主公快走!”
項聲急忙勒馬逃亡,剛逃出沒幾步,一支箭就從後背射來,直接貫穿他的前胸。
蒙恬緩緩放下弓,說︰“眾軍上前,擒拿反賊!”
趙軍一擁而上。
季布奮力抵擋,還是被一個趙軍拉下馬來,不等他起身就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項穹也是如此。
不過片刻功夫,項穹和項聲的護衛親卒非死既降。
蒙恬上前詢問道︰“你們項聲將軍何在?”
一個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項聲的尸體,道︰“那就是我家將軍。”
蒙恬走上前把項聲翻過來,只見項聲還瞪著眼楮一副死不瞑目。
見此,蒙恬心中暗笑。
剛才他率隊趕過來,就見到有一個騎馬的人想逃走,直覺告訴他那人說不定是個當官的,他這才射出一箭,卻沒想到被他射死的這人居然就是項聲。
蒙恬對左右吩咐道︰“把這些俘虜統統押上,項聲的尸體裝到馬車上,咱們入城!”
另一邊。
尉繚和田儋各率一萬精兵從南北兩門分別入城,趙軍本就是百戰精銳,沉重的守軍廝殺了幾天又非常疲憊,故趙軍面對闔閭守軍,如同砍瓜切菜。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尉繚和田儋就在闔閭城中央的商業區完成會師。
兩軍會師以後,尉繚下令繼續清剿城內的散兵游勇,又下令盡快貼出告示恢復城中秩序。
田儋在一旁補充道︰“還有張貼通緝令,緝拿匪酋項聲、項穹父子。”
此時的田儋還不知道項聲已死,項穹被蒙恬所擒的消息。
尉繚騎在馬上,打量著闔閭城。
這好好的一座江東名城,已經變成一座廢墟,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尉繚暗道一聲可惜,又說︰“田儋將軍,咱們得趕快去王宮,把偽王母子給控制住。”
趙國並不承認項聲擁立的聲王,而是叫他偽王,不過雖說楚聲王是偽王,但一旦逃出闔閭,還是能掀起風浪的。
田儋點頭說︰“將軍所言有理,咱們快走。”
王宮中。
李三郎跌跌撞撞的找到郭太後。
“太後,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出什麼事了?”
郭瑗之依舊在下那盤棋。
李三郎驚恐的說︰“趙軍打進來了!”
郭瑗之微微一怔,說︰“果然我就知道田秀不會讓我失望。”
然後郭瑗之在棋盤上落下的最後一子。
從空中俯瞰這局棋,黑白兩子都沒有取勝,可以說是兩敗俱傷。
李三郎急道︰“太後,趙軍都打進來了,我們怎麼辦呢?”
“將軍的意思呢?”
李三郎就說︰“咱們跑吧!”
郭瑗之忍不住笑出了聲,說︰“這會兒闔閭城早被趙軍控制了,我們能跑去哪?”
李三郎急得想哭︰
“那我們怎麼辦啊?”
李三郎認為,趙軍要是打進宮來肯定不會放過他們這些人。
說不定趙軍會把宮中的所有人都殺了以震懾江東其他地方也有可能。
郭瑗之平靜的說出三個字︰“投降吧!”
“啊!”
“啊個屁!”郭瑗之翻了個白眼︰“不投降你跟趙軍打吧!你打贏了,楚王的位置讓你坐。”
李三郎自然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郭太後都說放棄抵抗了,他還犯得著去賣命嗎?
投降就投降吧!
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尉繚和田儋騎著馬來到宮門前。
趙軍已經把王宮包圍了,但是還沒進宮。
尉繚詢問說︰“怎麼還沒進攻?”
將軍姜周說︰“弟兄們有上將軍的命令,不敢貿然進攻。”
尉繚就說︰“我命令立即進攻,破宮之後,嚴禁燒殺劫掠,違令著軍法從事!”
“唯!”
趙軍這邊才剛準備要進攻,宮門就開了。
這讓尉繚和田儋都很意外。
怎麼他們還沒打?這宮門就開了呢?
……
趙軍拿下闔閭城的次日,張良騎著馬入城。
張良入城的時候,城中的秩序已經恢復,只是尸體還沒有清理出來。
趙軍在城中百姓的配合下,將一具具尸首從廢墟中清理出來,抬到城外掩埋。
天氣炎熱,這些尸首要是不處理,用不了多久就會引發瘟疫。
盡管趙軍入城的第二天就在清理尸首,不過之前闔閭城混戰了幾天,不少尸體已經因為天熱的原因腐臭。
張良忍著刺鼻的臭味,騎著馬來到王宮。
尉繚、田儋、蒙恬三將已經等候多時。
看到張良出現,三將同時上去迎接,又一同抱拳行禮口稱先生。
張良擺擺手示意三人起來。
蒙恬上前勒住馬頭,張良翻身下馬,怕他摔到,尉繚還特意從後面扶了一下。
張良看這些將領對他這麼客氣,就說︰“各位將軍,我只是一介白身,三位將軍都是威名赫赫的大將,不必對我這麼客氣。”
尉繚就說︰“先生說笑了,這次若是沒有先生運籌帷幄,我等安能進入闔閭。”
田儋也跟著說︰“這次拿下闔閭,先生要記頭功。”
張良謙遜的擺擺手︰“這次的勝利,是各位將士用命,子房不敢貪功。”
幾人寒暄了一會以後。
張良詢問項聲父子是否都捉到了?
蒙恬讓人抬上項聲的尸首,又把五花大綁的項穹帶了上來。
張良看著項穹說︰“汝父子為一己私利,不顧百姓死活在城中拼殺,將一座城池化為焦土,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來人吶!將項穹壓下斬首示眾!”
蒙恬小聲說道︰“項聲父子是楚國重臣,就這樣殺了恐怕……”
張良冷冷的說道︰“什麼楚國重臣?楚國都亡國了,這對父子不過反賊罷了。”
蒙恬急忙稱錯。
張良也沒計較,只是吩咐人將項穹拉下去斬首。
刀斧手很快把項穹的首級呈了上來。
張良還是第一次看到血淋淋的人頭有些惡心。
他捂著嘴巴說道︰“將這對父子的首級懸掛到闔閭城上,以泄民憤。”
江東百姓听聞項聲父子身死,無不拍手稱快。
其他地方听說項聲這顆太陽終于隕落,無不歡呼一片。
張良趁機招降這些地區,江東大部分地方都選擇歸順。
對于少數一些不願意歸順的城池,張良命蒙恬率精騎攻打,短短數日便將這些地區解決。
一月以後,江東全境皆歸趙國所有。
江東南部的東甌國聞訊,唯恐趙國會舉兵攻打,東甌王主動派出使者與張良接觸,表示願意臣服。
張良好言安撫了東甌王的使者,賜給他許多禮物,東甌王聞之,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就在東甌王以為萬事太平的時候,張良突然兵分三路進攻東甌。
趙軍兩天半打穿東甌,活捉東甌王!
與東甌接壤的閩越國嚇得半死,唯恐下一個被滅的就是他。
好在張良並沒有對閩越動手。
這令趙軍中許多人都不解。
張良就解釋說︰“我軍能拿下東甌,是因為打了東甌王一個措手不及,閩越王就不同了,閩越已經有了防備,我們想要拿下閩越,肯定不會這樣輕松。”
“另外,閩越地形復雜,瘴氣叢生,我軍貿然進攻,也不會討到便宜。”
眾將領听完這一番解釋全都對張良佩服到了骨子里。
張良又以田秀的名義,下詔減免了江東和東甌的部分稅收,又從其他地方遷來工匠,幫助江東百姓及東甌發展。
江東百姓無不稱贊唐王仁德。
九月份以後,張良帶著郭太後母子、東甌王等人回朝報捷。
臨行以前,張良留下田儋鎮守江東。
張良叮囑他說︰“東甌國雖然貧瘠,但這塊土地極為重要,將來唐王一定會征討南越,你要守好這塊橋頭堡,萬不能讓東甌有失。”
這就是張良的戰略眼光。
江東之戰才剛剛結束,張良就已經看到了未來唐國的發展,並且意識到了東甌是連接南越地區的重要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