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過後的第三天,庸王府的男主人帶著滿腔驚懼與不甘離開這個世界。
不像老王妃去世時那樣掛滿白帆,庸王的死後待遇直線下降,最明顯的便是一些喪儀規制,或許這其中也有庸王世子和世子妃的自作主張吧。
“庸王前半生透明,後半生風光,臨死之前大驚大懼,死後哀儀潦草,”沈瑤靠在林行止懷里,有些不知該怎麼評價庸王的一生。
此時他們夫妻剛從庸王府出來坐上回程的馬車。
同樣身為皇室宗親,哪怕心里再如何不喜庸王本人,但該有的禮儀還是要遵守,好歹是林行止的皇叔,皇上又沒有削奪庸王的爵位。
“人死萬事休,如今皇叔倒不用再擔驚受怕,”林行止挑了挑眉,跟著抬手拍了拍沈瑤肩膀,“庸王府的爵位不出意外會落到庸王世子頭上,只是我這位佷兒,實在有些愚鈍。”
嗯,說愚鈍都是好詞,準確來講,這人是听不懂話。
越是不讓他干什麼,越是要去干,還不承認自己做錯,哪怕被委婉指出依然堅持不改。
嘶
林行止心道便宜皇叔現下去了也好,眼不淨心不煩,起碼不用操心這些蠢笨的子孫後代盡管他自己也不聰明)。
沈瑤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更是被林行止的地獄言論震驚,看來皇室這些宗親們關系確實不咋樣,明面上叔叔嬸嬸佷兒佷女叫的親熱,背地里蛐蛐起來也不會口下留情。
馬車緩緩從庸王府離開,沈瑤通過縫隙瞧見他們身後不遠又出現一輛馬車,就知這是庸王世子進宮剛回。
哎呦
親爹都已經躺板板了,穿著一身孝服還要跑去宮里請安,這庸王世子何時才能摘下世子兩字成為真正的庸王?
沈瑤搖了搖頭,感覺嘆氣已經不能形容內心的無語,抬眼和林行止四目相對,夫妻兩個同時笑出聲來。
車廂充滿歡樂的氣氛,與身後懸掛白布的王府截然不同。
兩種情緒對比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他們在庸王府也算給足庸王尊重,眼下早已離開那座壓抑的王府,總不能還要求他們繼續難受。
林行止和庸王這對叔佷真的不熟,長這麼大見面不過寥寥數次,只是比陌生人強上一點。
…………
陽春三月,雪化成水,春回大地,萬物復甦。
被封印一整個冬天的三小只嘰嘰喳喳地在王府花園活動,他們邁著更加靈活的步伐跑跳蹦躍,身後伺候的下人也增加不少。
幾個奶娘早在年初就被沈瑤賞了銀子放其歸家。
畢竟沈瑤也不想幾個兒女與奶娘關系親近,將她這個生母置于何處。
‘宿主是擔心影響主線任務吧,’系統 當一句,說的一針見血。
沈瑤坐在花園中央的涼亭,不遠處是四處瘋玩的三個孩子,她這邊視野開闊,看娃賞景兩不誤,‘難道你不擔心?這可是我們能不斷穿越的立身之本。’
系統︰……
‘當然,不愧是宿主,’聰慧∼
沈瑤白了眼叛變如此自然的系統,起身笑著向三個孩子走去。
林晟 作為貼心小棉襖,眼尖地看到親娘的身影之後,嗷著小嗓子沖了過去。
實心小胖墩撞的沈瑤一個後仰,好險沒將抱著自己大腿的孩子踢出去。
無奈得搖了搖頭,沈瑤彎腰擦了擦林晟 那張小花臉。
“調皮”
“母妃∼”
林晟 喜歡香香軟軟的母妃,也喜歡香香硬硬的父王,還喜歡臭臭軟軟的兄長們。
就是兄長們瘋玩之後得洗香香,不然林晟 會嫌棄地一直捏鼻子。
沈瑤以一個大人的身份成功加入三個孩子的小游戲里,一大三小玩的心滿意足,等回到房間才注意到這里還有一位深閨怨夫在等著她。
“行止”
“瑤娘”
林行止今日一身淺藍色長袍,領口袖間繡滿金色絲線,內搭白衫,頭發束成馬尾置于腦後。
一雙眼楮濕漉漉地望著沈瑤,自己像是受足了冷落委屈。
“不過半日未見,”有些太過刻意,沈瑤來到林行止身邊抬手踫了踫額間。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林行止拉過額角的小手緊握于手心,“行止與瑤娘半日未見,早在心中過了半載之久。”
沈瑤︰……
這人慣會說話哄她,別的不講,情話說來就來,哪怕她自詡理性清明,依舊會被迷的混混沌沌。
身體像是沒骨頭一般,十分自然地靠在林行止懷里,垂落在胸前的幾縷烏黑發絲不可避免地交纏起來。
像他們兩個人,原本還很正常,慢慢就變了味道。
呼吸急促,唇齒相交。
兩個人同時倒在榻上,隨著身上的衣服散落一地,兩人最終還是坦誠相見。
胡鬧不知多久,等沈瑤再有意識,人已躺回床上。
縴細的腰間牢牢橫著一只手臂,沈瑤想要起身都掙脫不開。
無奈地回頭推了推造成眼前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料罪魁禍首不僅不松手,反而還將她摟的更深。
“瑤娘”
林行止將沈瑤擁進懷里,唇角貼著耳邊小聲道,“在過兩日我們就要啟程離京,路上舟車勞頓萬分辛苦,行止如何肯讓瑤娘額外勞累?”所以利息就要提前收出來啊。
沈瑤︰……
沈瑤臉頰如染霞色,抬眸狠啐了一口胡言亂語的林行止。
林行止見狀一臉坦然,自己復又湊到沈瑤耳邊言語幾句,惹得沈瑤渾身亂顫,既是氣又是羞。
“夫妻敦倫乃是人之常情,”有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林行止對沈瑤的愛從不吝嗇說出口,反倒是沈瑤這些年住在京城久了,性格越發羞澀靦腆。
兩人就像互換了各自性格,不過這麼相處也別有一番滋味。
“瑤娘不想?當真不想行止?不願和行止親近?”
林行止壞心眼地步步緊逼,直將沈瑤逗弄的雙眼浸潤,被人反攻回來才肯老實。
不過瞧著林行止如此這般的享受,想來將沈瑤逗怒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偶爾主動的一方換人,也有利于夫妻多多親近。
因為林行止刻意引誘也有沈瑤順水推舟的意思),夫妻倆在出門前幾天胡鬧的有些過分。
好在還有離京的日期卡著,不然沈瑤真擔心自己會一直在床上。
禁軍已先一步離京等在路上,眼下從王府出發的就是一家五口和伺候他們日常起居跑腿的下人。
當然,這其中也有王府自己的侍衛,能力肯定比不上專業訓練的禁軍,但應對一些突發事件或者山匪劫匪還是綽綽有余。
林安如今已經官升數階,手下管著幾隊普通侍衛。
見王爺出門,林安忙不迭地迎上去,表示自己對周圍情況再三檢查,絕不會混進半分危險。
林行止嗯的一聲點了點頭,表情和緩道他們此行要三五年之久,“家里親眷可安排妥當?”
林安聞言滿臉感激,“王爺放心,屬下已交代清楚,”倘若他平安無事,自是皆大歡喜,倘若他無法歸來,有那麼多的銀糧打底,後續王府也會時常關照,一家人也能衣食無憂。
“去準備吧,稍後出發。”
林行止揮了揮手,轉身進入車廂。
沈瑤早已先一步側躺在榻上,慵懶的模樣像是剛睡醒的小貓咪。
招了招手,笑著起身湊過去和林行止貼了貼臉,“琰兒他們如何?”
听到出去玩,三個孩子都有點小瘋,尤其這幾日他們沒顧得上,以至于早上起床時還有點鬧脾氣。
“無事,車里有他們最愛的玩具和糕點吃食,”小孩子的幸福一向簡單,有吃有喝有玩有伴,不像他們兩個,往後要素上好一段日子。
無奈地嗔了眼林行止,沈瑤到底沒有多說什麼。
身下的馬車緩緩前行,迎著遠處的熹微晨光,慢慢消失在前方的巷口。
當等在城外的禁軍與其匯合,如長龍一般的車隊哪怕刻意低調,依舊難掩周身的強大壓勢。
‘宿主,咱們走了,宮里的選秀要怎麼辦?’系統突然有點急,上躥下跳的很是不知所措。
‘選秀?皇上既然都已知曉內情,當然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是要聯合皇覺寺和道觀收押杜鵑鳥以絕後患,還是要借杜鵑鳥的能力收為己用。
‘皇上身邊有和尚道士,哪怕養個妖妃也不足為懼,’系統覺得這只杜鵑鳥八成要進宮,雖說妖不可控,但容色實在美麗,皇上也是正常男人。
沈瑤嗯哼一聲,表示系統這麼多內宅八卦沒白听,總算能思考的深入些。
一人一統說起皇宮更多還是無聊,畢竟路上沒什麼趣事,只能等到了城鎮下車放放風解解悶。
沅水城
這是他們此行所到的第一座城,以沅水繞城而居。
一行人抵達沅水城時天色已晚,五顏六色的條狀彩霞掛滿半空,將整個沅水城籠罩其中,像是披上了一層錦緞。
一行車馬大排長龍進城住宿,禁軍則留下部分守在城外。
沅水城的現任知府帶著一眾官員待在驛站笑著迎接這位離國大紅人,景王。
哪怕不在京城也是如雷貫耳,可是金大腿啊!
“景王殿下”
“王爺安好”
林行止︰……
剛一下車,就迎面對上一群穿著官服滿臉諂媚放低姿態的中年大漢,林行止的心可想而知有多無奈。
沈瑤緊隨其後,見著自家夫君身影僵了一瞬,哪能不明白對方的感受。
哎
出門就是這樣,應付不完的官司,見不完的官員。
笑著與這群不過剛剛見面的官員們暢聊一番沅水城的見聞,許諾明日會與他們繼續交談,林行止送走這群掃興之人,轉身回到驛站就寢。
這是官方管轄的客棧,平日多以官員落腳為主。
整棟樓高不過三層,內里低調,房間寬敞明亮,常有衙役過來巡視,雖不比那些城中酒樓奢華,入住之後卻也體驗極佳。
三個孩子已經累到睡著,連晚飯都是哄著吃的。
沈瑤和林行止隨意吃了著飯菜,再是借著熱水洗漱一番,方才有心情坐在床榻說話閑聊。
“沅水城緊鄰京城,與落歸城距離相差無幾。
這里的知府是前年新任官員,與沅水城中的豪紳尚未有過多牽扯,”他之所以選在這里當第一站,也是考慮到沅水城的知府不容易,皇上更不願京城周圍的城鎮頻繁更換管轄官員。
“我們要在沅水城停留幾日?”接見官員並非一朝一夕,何況林行止的意思是要為沅水城的知府撐腰壯膽。
最直接的手段就是以雷霆手段給予城中某些喜歡跳腳的大戶致命一擊,也能借此威懾其他勢力不敢亂動。
林行止聞言燦然一笑,“知我者,非瑤娘莫屬。”
他打算在沅水城停留七日左右,且已選好立威之人。
沈瑤將腦袋放在林行止膝上,無聲說了個姓氏,“齊?”
林行止頷首,“沅水特殊,城中百姓依其生活,齊家以水運出名,已有百年。”
可以說,離國不過立國之初,齊家就已在沅水周圍形成勢力。
而後隨著離國發展,沅水城中的齊家威勢甚嚴,為何這里會調任新的知府,還不是因前面幾任都與齊家牽扯不清。
既分不清誰才是這里的真正主人,便沒有必要強求。
林行止出京前曾進宮與皇上辭行,等出來時更是手拿數道由皇上親寫的聖旨,其中還有三道加蓋璽印的空白聖旨,用來以防萬一。
唔
真不希望他們才剛出京就要用上一道空白聖旨。
休息一夜,神清氣爽。
身邊的床鋪早已變得冰涼,沈瑤起身後問起情況,只听下人提道天還未亮時,就有官員過來拜訪求見。
好在官方驛站人少空間大,正經主子只有林行止一家五口。
“王爺正在接見過來的沅水城官員,”說的什麼他們自然無從得知。
沈瑤嗯的一聲點了點頭,擺手示意廚房準備早膳,包括林行止處都要差人送去,帶上那些官員一起。
“都是忠君之士,為國分憂,”不過一頓便飯而已,就算是替坐鎮京城無法隨心出來的皇帝彰顯一番皇恩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