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從城北拱極門出了保定府城,走了不過三里,就停了下來。車門打開,在方大家的注視下鄭直抱著柔若無骨的徐娘子,大咧咧的走了進來,坐到了她們的對面。
四目相對,方大家避開了那灼熱的目光“瓊玉,瓊玉……”不停呼喚懷里渾渾噩噩的徐瓊玉“醒醒,醒醒,他來了,來救我們了……”看了眼對方懷里的徐娘子“來了……”
徐瓊玉一听,頓時醒了,扭頭看去,果然是鄭直,急忙從方大家懷里掙脫“我好了,我們走,我們趕緊走,他們會抓……”就要拉著方大家往外走。
“站著。”鄭直皺皺眉頭,問懷里的徐娘子“怎麼瘋瘋癲癲的?”
“昨個兒還好好的。”埋首他懷中的徐娘子不敢看方大家和徐瓊玉,只是低聲回了一句。
“住口。”此刻大概明白狀況的徐瓊玉立刻膽氣大盛,恢復了清明,走到鄭直跟前就要打徐娘子。
鄭直搶先抓住徐瓊玉的手,將她推回了方大家懷里“再鬧就把你送回去。”
果然,徐瓊玉听到這話,不敢吭聲了,可是眼神依舊怨毒的盯著徐娘子。
“孫秀才定親了。”鄭直依舊盯著方大家“你們日後如何打算?”
方大家低下了頭,不敢與鄭直對視。
“我要回孫家,哪怕做妾。”徐瓊玉堅定道。
“可以。”鄭直似笑非笑道“不如你們三個都給孫秀才做妾吧?反正你又不是正室,反正你們兩個寡婦也沒地方去。”
“你……”有了昨日之事,徐瓊玉在鄭直面前沒來由的就心虛“師父,我們夫妻自然要養的。”絕口不提徐娘子。
“別夫妻,夫妻的。”鄭直冷笑“你也就是個妾,人家正室是遼東參將的閨女,你一個脫籍樂人比得了?還養你師父,信不信孫漢若是不在家,孫家大娘子連你都直接賣去暗門子那里做買賣?”
徐瓊玉憋屈的不吭聲了。
“你妹叫啥?”鄭直拍拍懷里的徐娘子。
“反霸……”徐娘子老老實實的回了一句,方大家臉色微紅。
鄭直也不懂為何方大家的名字這麼奇怪“反霸過來。”
徐瓊玉卻抱緊了方大家,扭頭對鄭直服軟“你救了我們,我們感激,可是……大不了方正霸賠給你了……”
“你……”徐娘子一听,頓時顧不得羞愧,轉身怒視徐瓊玉“好好好。”直接摟住鄭直脖頸“達達,你也別想著那個中看不中用的孫秀才感激,反正都是做妾,我們三個都給你做小好了。”
徐瓊玉大怒,又要沖過來打徐娘子。方反霸趕忙拉住對方,卻一個不防,被鄭直拉進了懷里,連帶著徐瓊玉也栽倒在鄭直腿上。
一聲尖叫,朱總旗慌忙的抽出刀拉開車門,可是看到里邊的情況,趕緊關上,驅散聚攏過來的一眾家丁“沒事,沒事。”
“你喊啥?”車廂內的鄭直郁悶道“俺差點被你咬死都沒喊。”拍拍方反霸,對方不明所以,茫然的看向他。鄭直捏捏方正霸,對方偷眼看向徐瓊玉,紅著臉伸手為鄭直揉了起來。
方反霸見此臉色通紅,另一邊的徐瓊玉同樣沒好多少,一邊抹嘴一邊道“你……我……我是漢哥的人,不成的。”
“俺也沒打算要你。”鄭直將方家姐妹抱在懷里“日後姓孫的見了俺也得叫爹。”想到這,心情暢快了不少“俺讓人送你回真定,她倆你別管了。”
徐瓊玉有心拒絕,可是又怕激怒了鄭直,連她都送回去。
方反霸看了眼為難的徐瓊玉道“能不能讓我路上陪她?這些日子,玉兒擔驚受怕的。”算是默認了鄭直的安排。
“正霸咋講?”鄭直不置可否,反而問另一邊憤憤不平的徐娘子。
“玉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徐娘子立刻道“自然也想著看她有個好歸宿。”
徐瓊玉卻道“不用了,我和師父一起。”顯然經過鄭直剛剛講的,她也清醒了些,不再嚷嚷著養方反霸了。
“你們當俺這是趕集了?”鄭直冷笑“討價還價你們憑啥?”
“爺……”
“恩公……”
方家姐妹同時開口,方正霸看了眼方反霸,不吭聲了。方反霸道“那我們一起送玉兒。”
徐瓊玉無可奈何,只好默不吭聲。
“準備一下,換車吧。”鄭直回了一句,在方反霸師徒目送下,抱著方正霸走了出去。幾步來到了田掌櫃準備的車里,這才將方正霸放下。
“爺的手段就是高。”方正霸討好道“奴一定會想法子讓那小蹄子回心轉意的。”
“俺不听你咋講,要瞅你咋做。”鄭直摸了一把,走了出去。
是的,當昨日看到日漸長成,集方家姐妹之大成于一身的徐瓊玉那一刻,鄭直就已經下定決心,奪了方家三人收入房中。可是孫漢那里一旦曉得了,肯定麻煩,況且徐瓊玉這麼剛烈,若是沒了,就不美了。
殺人誅心,他要讓徐瓊玉對孫漢死心。反正這個王八也和他割袍斷義了,搶了他媳婦,鄭直一點都不虧心,還隱隱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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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反霸和徐瓊玉互相攙扶著走了過來,鄭直直接將方反霸抱了起來,瞅了眼嚇得躲開的徐瓊玉“你這真是個好徒兒。”
徐瓊玉慌忙想解釋,鄭直卻已經將方反霸抱進了車廂。徐瓊玉郁悶的跺跺腳,跟了上去,走進車廂就看到鄭直正在欺負方家姐妹“你總該給我師父些體面。”
鄭直舔舔嘴唇,冷笑“等你有了體面,再來找俺要體面吧。”
徐瓊玉無可奈何,坐到了角落。鄭直卻又停了動作,起身,朝她走來。嚇得徐瓊玉蜷縮一團“你別過來……”
走到車門口的鄭直扭頭問神態各異的方家姐妹“姓孫的不是個瞎子吧?”大笑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車廂內靜了下來,誰都沒有開口的欲望,不多時馬車啟動。
鄭直看著遠去的兩輛馬車,只身繞向東門。他人手有限,朱總旗將其余的四個家丁都帶走了,還有一個被他派去真定給孫漢送信了。如今同來的八人,只剩下了他和留在院子里充門面的劉三。
而鄭直之所以沒有跟著一起走,就是打算渾水摸魚。殺光董家和謝家並不難,難得是如何將兩家的所有東西都弄到手。他的籌劃太過匆忙,時間也緊,已經出來快半個月了,洗三沒有參加,滿月之前一定要趕回去的。
“這是真定太僕寺分寺的堪合,請解元公過目。”謝國表笑著遞給鄭直一封信,然後打開折扇,愜意的扇了起來。
鄭直半信半疑的接過來抽出里邊的信瓤,果然是真定太僕寺分寺的束草堪合,少卿霍丙堂,監正張力儒,副監正譚東。草五萬束,每束,給銀二分。
這筆買賣攏共不過一千兩,算下來利潤不過三百兩。可是從昨夜此人提起,到如今不過十二個時辰。就算是從昨日中午董陽那里得到他的確切消息算,也不過十五個時辰。從清苑到真定來回六百里,不可謂不快矣
“驛站?”鄭直不得不重新審視謝國表之前所講的那些,在他听來假的不能再假的豪言。
“鄭解元果然是精于實務。”謝國表輕描淡寫道“也是趕巧了,大寧都司有事需要照會真定顏守備,就順道了。”
“謝經歷神通廣大。”鄭直拱手,猶豫片刻道“正所謂‘非其義者不受其祿’,俺不過一個舉人,實在當不得謝經歷如此。若是不明所以,實在不敢受。”
事情有了變化,他終于對謝國表感興趣起來。這個微末小吏出身的人果然有本事,若是能夠得到對方的幫助,他布商整個真定府的進程必將加快。當然在這之前,他必須確認對方要的是啥。
猜測必定是猜測。
“很簡單。”謝國表並沒有因為鄭直的單刀直入有任何失措“有人瞅的是眼前,有人瞅的是長遠。或許在鄭解元眼中,俺是因為令叔,或者求解元幫忙才要如此。可俺要講,錯了,大錯特錯。俺第一眼瞅見解元公,就曉得,閣下非俺們這些尸位素餐之人可比。”
鄭直哭笑不得“謝經歷莫不是要倒頭就拜,然後拿出上中下三策?”
謝國表放聲大笑“上中下三策就免了,俺不是腦子好的,可若是鄭解元願意,俺……”直接跪了下來“這還是可以做到的。”
鄭直嚇了一跳,趕緊躲開“謝經歷過了,快快請起。俺都不曉得有啥值得謝經歷如此。”
男兒膝下有黃金,此人斷不可留。人誰不是活著一張臉?他不過是在禮部多喊了幾聲“老爺”就渾身不舒服多日,推己及人,對方呢?一旦此人得勢,想到今時今日的卑躬屈膝,會如何?鄭直不是謝國表,無法曉得。可若是他,定要滅了對方滿門。
“俺十六歲為吏,二十四年一路摸爬滾打,才有如今的一切。”謝國表直接道“俺不甘心,憑借俺的本事,一省布政使俺也可以當得。俺不是要向旁人證明啥,俺就是要讓所有人懂,出身寒微,並非恥辱;能屈能伸,方為丈夫!為了這個機會,俺可以如同走狗一般供解元差遣。”
鄭直趕忙扶起了謝國表,不得不講,此人的話,讓他想起了李晟。那老叟如今還在鄭虎那里混日子,可是二人都想證明給所有人“俺實話告訴謝經歷,因為惡了首輔,俺就算進了貢院,也不可能有所建樹。與其到了最後失望而歸,謝經歷不妨從容些。”
識英雄重英雄,哪怕他已經動了殺心,卻又起了同病相憐之意。無它,謝國表出身低微,可是依靠不懈的努力,爬到了如今的位置,這讓鄭直想到了自個。在劉健等人眼中,自個又何嘗不是另一個謝國表。別湊過來了,彼此相安無事就好。
“解元公怕忘了令叔吧?”謝國表卻根本不信,反而認為鄭直在試探。
“不,俺沒忘。”鄭直直接道“俺叔只能保住俺不被波及,再多就不要想了。難道謝經歷不懂嗎?況且俺已決定明年武舉會試下場,是要棄文從武了。”
這倒不是他的借口,而是回饋許錦的。十娘子為鄭直生了一兒一女,這點要求一點都不過分“俺一介武夫,實在不值得謝經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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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听人講,弘治六年今上特許一位有舉人功名的錦衣衛千戶投考會試,雖然未中,卻也開了先河。”謝國表很有見識,也很有經驗。可越是這樣的人,才越容易固執己見,再加上他久在公門之中,見多了‘折中’,‘迂回’,非但沒有被鄭直所言嚇住,反而認為這是一種老成持重之策。畢竟劉首輔已經七十有一了,而鄭狀元就算爬的再快,也要一二十年才能有所建樹。這中間多少變數,誰能講的準?只有拿到手的才是真的。果然腦子好用。
“謝經歷難道不曉得那位周賢周千戶乃是重慶大長公主的嫡子?”鄭直哭笑不得“俺咋能比?”
“在下確實听過。”謝經歷頓了頓“可俺也听人講了,令叔與今上乃是連襟。”
鄭直張張嘴,哭笑不得“那若是日後你跟著俺一無所獲,不能怨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他有啥好講的。
“卑職哪能如此。”謝國表大喜,趕緊又要下跪,卻被鄭直拽住。這次卻不再強求,直接道“卑職六年之期就要滿了,這次打算走關系調去真定衛,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國初,吏員地位較高,為鼓勵基層吏員盡職工作,朝廷經常會破格提拔出色的下級官員。即便是不入流的小吏,也有獲得破格提拔的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科舉的地位日漸提高,吏員逐漸淪為末流。不經科舉,根本沒有進入中上層官僚群體的機會。經歷本身官卑職小,更沒有多少晉升機會,只能坐衛或在外衛之間流轉。
謝國表在保定府各處兜轉多年,期間還曾被真定巡撫‘取赴察院寫本書辦’,可以講是真定巡撫下轄六府他都能講上話。可即便如此,若沒有大機緣,謝國表也不可能跨過從七品這道坎,只能繼續在各位經歷的位置上流轉。
“難道謝經歷也認為俺只能在那七萬多戶的真定府耍耍威風?”鄭直哪里敢讓這麼一個能人跑去真定府攪風攪雨,沒死之前,謝國表待在保定就好。
“對對。”謝國表眼前一亮“是忠勤目光短淺了。公子所言甚是,真定府,保定府互為表里相輔相成,缺一不可。不曉得公子有何打算?”
“俺瞅著府城內工商不富,有意仿國初南京十六樓一般修築一些館舍,供客商旅人歇息休憩。當然犯禁的事俺們不做,這樓豎著不行,就橫著修。因此這地也就要多多益善。”鄭直不過臨時起意,哪想到謝國表當了真,若是讓對方察覺他在敷衍,恐怕引起對方警惕。索性直接照貓畫虎,將真定的籌劃拿來充數。
“十六樓?”謝國表一愣,片刻後不確定的問“敢問真定府近來有商賈打算用城外善田置換城北惡土,公子可曉得?”
鄭直尷尬道“正是俺讓人做的。”暗道這謝國表果然消息靈通,這盤踞各處的雜職吏員果然不能小瞧。
“公子果然是非同尋常。”謝國表卻想多了,甚至把對方這次出現在清苑賦予了更深的意味“忠勤自當竭盡所能,助公子完成籌劃。”這種事也算是機密,可以講這是對方信任他。可另一方面,單憑他幾句肺腑之言就信了,鄭直真的值得托付?
鄭直除了傻笑,還能如何。不比九省通衢的真定,保定作為京師直面南方的屏障,‘穩’才是它的至要。在這里用楊儒的籌劃,能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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