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擂台邊上，我才想起自己手里還拿著掃把，這樣上台實在有點不太像話，隨即將掃把倚著台子放好，才一步步跨著台階走上擂台。
直到走上擂台，站在常志鵬的對面，現場仍舊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光呆滯地看著我。
他們的確是太驚訝了，一來我長得不好看，半張臉都是紫色胎記；二來我身上穿著清潔工的衣服，卻能一腳將剛晉升優秀高手的任子明踢飛；三來我是無名小卒，在這之前根本沒人听說過我！
誰能想到燕家武館還隱藏著這樣一個高手？
包括常志鵬，也瞠目結舌地看著我。
即便是他，也不可能一腳將任子明踢飛，怎麼著也要“糾纏”一陣子才能獲得勝利！
轉頭看了一圈左右，一眾人仍目瞪口呆，阿翔也呆若木雞。
我的目光落在高振中的身上，面色平靜地道︰“高會長，第三場我接了，可以宣布開始了。”
高振中如夢初醒，立刻轉頭看向擂台對面的燕玉婷︰“燕姑娘，允許他上場麼？”
“……他是我們燕家武館的工作人員，當然可以上場！”燕玉婷也迅速反應過來，立刻激動地說︰“燕家武館高手眾多，他只是其中之一！燕家的底蘊有多深，你們根本無法想象！”
“哦，哦……”高振中面色復雜地看了孫鴻鵠一眼，他即便是想幫忙，也無計可施了，這時候只能抬頭道︰“第三場比武準備開始，由孫家武館的常志鵬對戰燕家武館的……”
說到這里，高振中微微有些卡殼，顯然還不知道我的名字，隨即再次看向了燕玉婷。
“吳華！”燕玉婷倒是記得很清，馬上大聲叫了起來︰“他叫吳華，是我們燕家武館的工作人員！”
“對戰燕家武館的吳華！”高振中呼了口氣，繼續朗聲說道︰“重申一下比武規則，單比拳腳，不得殺人，不得使用武器和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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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讀完了比武規則，高振中抬頭朗聲說道︰“比武開始！”
話音雖然落下，但沒有之前比武時“ ”急促的腳步聲，也沒有“砰砰啪啪”迅速纏斗在一起的聲音。
常志鵬沒動，我也沒動。
我們二人大眼瞪小眼，仿佛不是對手，而是路人。
“沒事，你不用怕。”我等的不耐煩了，沖他招了招手︰“你上吧，咱倆應該能斗一陣，誰勝誰負也不一定。”
“……你胡說！”常志鵬額頭上滲下豆大的汗珠，聲音都有些哆嗦了，“你一腳就把任子明踢飛了……”
“沒有那麼夸張，他是剛晉升優秀高手，還不太適應自己的身體，所以才給了我這個機會而已！”我繼續沖他招手，忍不住為對方加起油來，“你倆的情況不一樣，你盡管上，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你到底是什麼實力？”常志鵬面色復雜地道，顯然並不相信我的鬼話。
“也是優秀高手！”我誠懇地回答︰“放心，不是頂級高手。”
“以前怎麼沒有听說過你？”常志鵬咬牙切齒，“一個優秀高手，為什麼會甘心在燕家武館做一名清潔工？”
“問這麼多，你調查戶口的啊，我有什麼必要非得回答你的問題？”
我皺起眉，終于有些煩躁了。
“燕姑娘剛才不是說了，燕家武館的底蘊極深，我只是眾多高手的其中之一罷了！清潔工怎麼了，在燕家，哪怕一個看大門的，也有可能是個高手！《天龍八部》里的掃地僧知不知道，就是形容我們這種人的！你上不上？你不上的話，就趕緊認輸吧，別在這里浪費時間！！”
“啊——”
常志鵬顯然被激怒了，口中嘶吼一聲過後，邁開步子朝我奔了過來，“ ”的腳步聲終于響起，很快奔到我的身前，利如鋼爪的指頭迅速朝我竄了過來。
鷹爪功，孫家武館的獨門絕學，特點是手法精準凌厲，發力剛柔結合，招式設計適合近身搏斗，不追求花哨動作，強調一招制敵，專攻人體部位的關節處，當然也能掐喉嚨、掏心髒。
“迷蹤拳”中也有類似的功夫，是從其他擒拿手中演化而來，本來我也不怎麼擅長的，但在齊魯的時候，和“殘爪鎖喉”魏缺指學過一陣，彌補上了這一塊的短板，現在可以說是爐火純青。
常志鵬知道我的實力很強，一上來就動用了“鷹爪功”最強的殺招，直接朝著我的心髒掏了過來，根本不顧踢館的規則，仿佛就是要我的命！
我本能地舉手抵擋。
常志鵬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的笑，他的利爪忽然變了方向，如一條靈敏的蛇，迅速攀上我的胳膊，叩向我的手肘關節。
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好一招虛虛實實、指東打西！
但是我卻不慌不忙，手掌輕輕外翻，接著迅速上勾，反而扣住了他的手肘關節，緊接著就听“ 嚓”一聲脆響，常志鵬的右臂頓時如同死蛇一般垂了下來。
緊接著便是“啊——”的一聲慘叫響徹整個擂台。
但這還沒有完。
我又猛地拍出一掌，同樣是迷蹤拳里的招數，直接拍在常志鵬的胸口之上。掌法本來也是我的短板，但經過之前“單手裂江”秦斷腕的教導之後，進步可以說是一日千里。
“砰——”
一聲悶響過後，常志鵬的身體如同狂風卷起的落葉，當即倒飛出去，直接越過整個擂台，又“啪”的一聲摔在擂台之外的水泥地上，嘔出一口血的同時，徹底站不起來了。
戰斗結束了。
開玩笑，我都“優秀高手”多長時間了，無數次的實戰，無數次的磨練，再加上迷蹤拳這種超強的拳法加持，說是這個級別的巔峰也不為過，常志鵬這種“優秀高手”一個月的，拿頭和我打啊？
四周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傻了眼，無論燕玉婷還是孫鴻鵠，亦或是高振中，都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高會長，孫家武館那邊還有人踢館嗎？”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高振中的身上。
“……孫公子，還踢館嗎？”高振中如夢初醒，迅速看向孫鴻鵠。
“沒……沒了……”孫鴻鵠面色復雜地說了一句。
意料之中。
怎麼可能還有，陸闕跟著孫大雕去京城了，優秀高手又不是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還有一茬。常志鵬都被我一腳踢飛了，其他基層高手過來有什麼用？
“……那我就要宣布孫家踢館失敗了！”高振中輕輕地嘆著氣，“你們需要向燕家武館鞠躬道歉，並且付出一百萬人民幣的賠償金。”
“……好！”孫鴻鵠無話可說，倒是很輸得起，當即沖著燕玉婷這邊鞠了一躬，還是九十度的大躬，並且誠懇地說了一句︰“燕姑娘，對不起，是我們不自量力了！”
“……知道就好！”燕玉婷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顯然不敢相信這個出其不意的結果，但還是講著自己這個身份應該講的話︰“早就跟你說了，燕家的底蘊很深，高手更是層出不窮！”
“是，我知道了！”孫鴻鵠呼了口氣，抬起頭說︰“一百萬賠償金，隨後就會付到燕家武館的戶頭上！”
說畢，孫鴻鵠轉身往外走去，一眾孫家武館的人也都“稀里嘩啦”地跟上。
等到孫家武館的人全部離開，高振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又轉頭看向燕玉婷，幽幽地道︰“燕姑娘，燕家武館的底蘊確實很深啊，隨便一個清潔工都能有如此強悍的實力。”
“那是當然！”燕玉婷挺起胸膛，目光灼灼地道︰“在津門，燕家武館永遠是最強的！別說清潔工了，就是一只老鼠、一只蟑螂，都有可能深藏不露！”
“厲害！”高振中由衷地說了一句，接著帶著一干武術協會的人轉身離開，很快便出了練功房，腳步聲也越來越遠。
直到他們的腳步聲徹底消失，練功房里仍舊一片寂靜，眾人始終目瞪口呆。
大部分人並不歧視我，但因為我臉上的胎記，以及保潔員的工作，確實沒有把我放在眼里。此時此刻，他們實在不敢相信、不能相信，以至于久久都無法回過神來，一個個都呆若木雞地看著我。
沒有歡呼，沒有掌聲，更沒有鋪天蓋地的喝彩和奉承。
當然，我也不在乎這些就是了。
我一句話都沒說，邁步走下擂台，行至最後一級台階，任子明仍舊坐在地上，一臉痴呆地看著我，嘴角還有未干的血跡。
“不好意思啊，你確實不是他的對手，上去之後必輸無疑，最後一次機會了，不能讓你浪費！剛才多有得罪，希望你能諒解！”
我彎下腰去，拍了拍他的肩，並面色誠懇地道。
“沒……沒事……能贏就行……”任子明面色復雜，頓了頓又說︰“你好厲害！雖然只出了兩招，但我能看出來，都是迷蹤拳里的路數……有，有空的話，能教我兩手麼？”
“當然可以！我就在和平區的館里打掃衛生，隨時過來找我就行。”
我點點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起身拿了倚在旁邊的掃把，邁步朝練功房的門口走去，還是要繼續干自己的活啊，不能白拿人家的工資。
期間經過燕玉婷，經過燕家武館的眾人，大家仍呆呆地看著我，仿佛被點了穴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整個練功房里寂靜無聲，只有我一個人邁步行走的聲音。
直到快走出練功房時，才有“踏踏踏”的腳步聲響起。
是阿翔，他也拿著墩布奔了上來，跟在我的身後一起出了練功房。
走廊里，我倆一個掃，一個拖，配合十分默契，效率也非常快，平時就是這樣子的。
阿翔一邊拖地，一邊激動地說︰“吳華，你真是個高手啊！”
“那當然了，以為跟你鬧著玩呢？”我一臉的不以為意，心里卻知道自己再也藏不下去了，這一遭算是在津門徹底出了名，隨後再看要不要換其他的身份吧。
“你明明是個高手，為什麼要裝成普通人的樣子？”阿翔仍舊一臉激動地問。
“我沒裝啊。”我繼續掃著地，“只是沒有到處宣揚我是高手而已。”
“還說沒裝！”阿翔終于有些不滿，但又不敢像之前一樣隨心所欲，只能嘟囔著道︰“優秀高手啊，哪怕隨便做個教練，月收入都能上萬了啊！”
“當什麼教練啊，我覺得清潔工就挺好！”我繼續低頭掃著地。
“你都是優秀高手了，還每天跟著一群學員比劃……這是早就打算扮豬吃老虎啊？”阿翔仍舊嘟囔著。
“那倒沒有，三人行必有我師嘛，迷蹤拳這種復雜的功夫，誰也不敢說自己就特別精通了，但每一個人的天賦不同，一定有自己擅長的地方，也一定有值得我學習的地方！”
“原來如此……”
阿翔若有所思。
“趕緊打掃衛生啊，今天的進度已經比平時慢太多了。”我催促道。
“你還打掃衛生？！”阿翔一臉無語，“你是燕家武館今天最大的功臣啊，挽救了燕家武館的招牌，還是一名優秀高手！”
阿翔絮絮叨叨，激動地說︰“燕姑娘遲早會來重謝你的！”
“都這時候了還沒出來，應該不會了吧？”我回頭瞥了一眼練功房的門口，那邊仍舊毫無動靜，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燕姑娘本來就討厭我，極度地討厭我，恨不得讓我死，不會因為我立了一點功，就調轉了態度！”
“那不會！”阿翔立刻說道︰“燕姑娘為什麼那樣對你，我不知道，她平時不是那麼苛刻的人……這一次你立了大功，她一定會重謝你，現在只是沒有反應過來而已！”
“真的嗎？我不信。”我撇撇嘴。
話音剛落，練功房那邊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動靜之大幾乎要震塌整棟樓。
緊接著，練功房的門開了，一大群人喜笑顏開地朝我奔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喊著︰“吳華！吳華！”
“我說什麼來著？就是反應慢了一些！”阿翔用手拄著拖把，笑嘻嘻道。
“這反應也太慢了吧……”我目瞪口呆。
話音落下，眾人已經奔至我的身前，不止一只手竄到我的身上，有抓著我胳膊的，有抓著我大腿的，齊心協力把我舉了起來。
“吳華……吳華……吳華……”
眾人歡呼著，我一次次被高高拋到空中，又一次次落在大家的手掌織就的防護網中。
我不在乎這些喝彩，真的不在乎。
但為什麼我的嘴角微微揚起？
不知過了多久，現場終于漸漸安靜下來，大家把我穩當當地放在地上。
一番天翻地覆過後，我的腦袋還有些暈，眼前一陣陣泛花，入目處皆是大家熱情洋溢的笑臉。
等到徹底安定下來，眼不花了，頭不暈了，才發現面前多了一個人。
燕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