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我便站起身來,準備回到後院去了。
按照姜桂芳的安排,我下午要在後院繼續履行副總管的職責。
“宋董!”伍良忽然起身喊了一聲。
“嗯?”已經走到門口的我,立刻轉過頭去,看向了他。
我很希望他能說點什麼。
“保護好你的兄弟。”伍良緩緩開口,一字一句地說“以前我在行宮,也有幾個好朋友,都被姜太後處死了……那一天,是我最難過的時候。”
他的眼楮微微泛紅,面上閃過一絲仇恨,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我也非常愛姜太後。”似乎怕我起疑,伍良又補充了一句“但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不要再出人命了。”
以他為人處世的作風來看,的確是那種“希望天下大同”的人。
“我明白了。”我點點頭,“謝謝你的建議。”
說畢,我轉身出門。
回到後院,我先上了廁所,照舊撒在杯子里面,然後悄悄埋在屋後的土地里,確保整個過程沒有味道散發出來,也不會被任何人看到——每天都在做這種事,早就有經驗了。
等從屋後繞出來的時候,看到自己鞋底沾的泥土,忍不住又想起伍良來,不知道他是否和自己一樣,其實已經識破了姜桂芳的迷藥,所以堅決不進衛生間……
或者單純是個巧合?
不過我猜,無論是不是,他都不會承認的,畢竟在這種地方,誰敢和姜桂芳作對啊?!
但他最後說的幾句話挺耐人尋味,讓我保護好自己的兄弟,還說他的好朋友都死了……這是在暗示我什麼事情嗎?
我百思不得其解,進了屋子,仍在想這件事,坐在書桌後沉思了許久許久。
“咚咚咚——”
就在這時,屋門突然被人敲響,緊接著傳來葛平的聲音“宋董,休息好了沒有,去巡查後院了!”
“來了!”我便立刻起身打開了門,和葛平一起朝後院的其他地方去了。
我倆一個總管,一個副總管,有時候一起行動,有時候分開行動,保證後院的和諧即可。
“上午在中院的感覺如何?”巡查的過程中,葛平盯著各個廂房的人,確保他們沒有任何異常,同時和我聊起天來。
“挺好。”我如實道“跟著他,熟悉了不少東西,也認識了不少的人。”
“和伍總管相處的怎麼樣?”葛平又問。
“也非常好。”我說“伍總管是個非常nice的人,對誰都溫聲細語的,很好相處。”
“伍總管的確人非常好!”葛平點了點頭,“之前他在行宮的時候,沒人說過他半句壞話,每一個人都夸他是個好人……但他同時又有御下的能力,將後院治理得井井有條,幾乎沒有人不服他,大家提起他來,都很尊重,都很客氣。”
“是的,今天都看到了。”我也點了點頭,認可葛平的評價。
“難怪他都已經離開行宮了,姜太後還把他叫回來!”葛平輕輕地嘆著氣,“這才叫真正的寵愛啊,旁人只能眼紅!當初大家都說,最有可能和姜太後結婚的人就是他了!就連我和康志,都要往後排的。”
“既然這麼寵愛,為什麼會被康志擠走……僅僅是因為年齡到了麼?”我愈發疑惑了。
“……不止!”葛平沉默一陣,終于還是緩緩開口“那時候伍良表現出色,被提拔到中院做總管,但是他在後院還有幾個不錯的朋友,因此經常來後院和這幾個朋友一起玩——那段時間,還不像現在這麼嚴格,也沒有持槍的人藏在暗中,起碼總管還是能隨便竄門的……”
說到這里,葛平神色變得有些復雜,似乎觸發了某些不太好的回憶。
但他咬了咬牙,還是堅持說了下去“突然有一天,他的這幾個朋友發了瘋,竟然聯起手來襲擊起了姜太後……”
“怎麼回事?!”听到這話,我當然很震驚,眼楮都忍不住瞪大了。
“我不知道……”葛平搖了搖頭“應該是由愛生恨吧,長時間得不到姜太後的寵愛,心理發生了一些扭曲和變態……得不到的就想毀掉!”
葛平嘆著氣“我身為後院總管,肯定是不能袖手旁觀的,當即便把他們幾個都拿下了,後來又在姜太後的要求下,親手處死了幾個人!”
“!!!”我當然很震驚,心里不斷說著不可能、不可能!
這幾個人每天吸入迷藥的話,保準對姜桂芳忠心耿耿,只會想她想到發瘋,絕不可能要殺了她!
除非……
除非他們沒有吸入迷藥,當時是清醒的狀態,為了逃離這個地方,才會襲擊姜桂芳!
提到幾個人的死亡,葛平也很無奈“他們死了以後,伍良聞訊趕來,卻只見到幾個人的尸體……當場就崩潰了,趴在地上又哭又喊,後來還是被人強行拉走的……
從那之後,伍良顯然受到打擊,整個人一蹶不振,每天無精打采,工作也不積極,姜太後對他非常失望。恰好這個時候,康志橫空出世,又帥又會說話,便奪走了姜太後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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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久了,姜太後基本忘了伍良,再加上他快滿三十歲了,就將他攆出行宮,扶了康志上位……再後來,就是你看到的樣子了。那家伙比伍良差遠了,為人囂張,做事跋扈,打入冷宮,真是活該!”
葛平聳了聳肩“結果康志一退,姜太後又想起伍良了……听你剛才一說,伍良態度還挺好的,又開始認真工作了,看來是離開行宮的這段日子想明白了,還是待在姜太後的身邊最幸福啊!”
我沉默不語,只覺得腦子里亂糟糟的,似乎想通了某些東西,但又沒完全通。
“無所謂啦!”葛平繼續說道“伍良畢竟年紀大了,等你徹底熟悉中院,姜太後自然攆他走了!”
“要多久啊?難道真像姜太後說的半年?”我輕輕咂著嘴。
“你要是等不了,咱們想個辦法,將伍良也除掉!”葛平的臉陰沉下來,以手做刀,比了個下劈的手勢。
“……我再考慮下吧!”我搖搖頭。
換成昨天,我肯定毫不猶豫答應這個決定,誰也不要想阻攔我登上中院總管的位子!
但經過一上午的相處,我覺得伍良挺不錯的,便有些下不了手——這是我的弱點,但我並不引以為恥,起碼說明我是個正常人,不至于壞到骨子里了。
“你能等,我不能等!”葛平有些煩躁地道“宋董,我是真想學你那套按摩手法!實話告訴你吧,昨天晚上我就在謀劃如何干掉伍良了……”
“不著急。”我打斷他“等幾天再看看,沒準用不了半年呢,兵不血刃才是真正的本事!動用計謀,就有被看破的可能!”
葛平只能輕輕應了一聲。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大同小異。
每天早上,幫姜桂芳按摩完,我便到中院去,跟著伍良熟悉各種工作,下午則和葛平一起管理後院,日子過得忙碌而又充實。
總得來說比較平靜,唯獨葛平時不時地問我打算怎麼做。
我也總是告訴他“不著急,再等等。”
又是一天清晨,我剛“洗漱”完畢,姜桂芳便推門走了進來。
“姜太後!”我激動地說道“漂亮的讓我面紅的可愛女人,溫柔的讓我心疼的可愛女人,透明的讓我感動的可愛女人……”
——這樣的雙面生活並未讓我精神分裂,反而愈發游刃有余、如魚得水,畢竟我之前可是一個人當三個人過的。
假裝愛一個人,更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了!
“咯咯咯——”姜桂芳又笑出了聲,接著坐在了沙發上。
我也照舊走到她的身後,幫她按摩起了頭部。
姜桂芳很快進入狀態,露出一臉舒爽的樣子,閉著眼楮和我聊起天來。
“最近在中院干得怎麼樣?”姜桂芳幽幽地問。
“挺好的!”我的雙手不停,在姜桂芳頭上游走,同時回答道“伍總管教得很用心,整個中院的情況,我已經掌握的七七八八了。”
“哦?”姜桂芳睜開眼楮,饒有興致地道“意思是說,如果讓你現在管理中院……你一定沒問題?”
我笑著道“肯定沒問題啊!龍門商會那麼大的集團,我都應付自如,何況區區一個中院?姜太後,你太小瞧我了!”
“明白了。”姜桂芳點點頭,話題一轉,又問“伍良最近怎樣?”
“他很好啊,工作非常認真,對我也很有耐心,教了我不少的事情,還幫我在中院的人面前樹立威信,大家都知道我是下一任中院總管了。”我認真回答道。
“那就好……”姜桂芳又閉上了眼楮。
“姜太後!”看她不接話茬,我忍不住有些著急,“我覺得自己現在能接手中院了!”
“你這麼著急啊?”姜太後幽幽道。
“是的!”我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只是換了一個理由“能做上總管的話,才說明我深得姜太後的寵愛、信任和器重!我覺得自己夠格了,也是時候上位了!”
還是那句話。
能夠兵不血刃地拿下中院總管,才叫本事!
“行,我知道了。”姜太後淡淡地道“我再觀察幾天,沒有問題的話,就能讓伍良回家了。”
“好!”得到這個準確的回答,我當然很興奮。
終于快到這一天了!
給姜桂芳按摩完後,我便來到中院,跟著伍良一起工作。
中院人多、事雜,雖然都不是什麼大事,但處理起來也較為繁瑣。跟著伍良陀螺似的轉了一個上午,很快到了中午吃飯時間,我倆和往常一樣,在他的廂房里用餐。
照舊沒人用衛生間。
不光今天沒人用,平時也沒人用,我現在基本能夠確定,伍良肯定知道迷藥的事。
至于他那幾個死去的好朋友,八成也是識破了迷藥的事,所以才聯起手來襲擊姜桂芳,結果慘遭反殺。因為這件事情,伍良非常痛苦,所以才暗示我,讓我照顧好自己的幾個兄弟。
但他不說,我也不說,雖然每天上午都在一起,關系也處得非常好了,幾乎跟鐵哥們一樣,但還是有一層隔閡,誰也沒有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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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再過一段時間就要走了,找這麻煩干嘛,好聚好散唄。
今天的伙食不錯,烤羊排,香噴噴,伍良吃著吃著,突然抬起頭來“宋董,你有什麼開心的事麼?”
我一愣“什麼?”
伍良笑著說道“沒事,看你今天好像挺開心的,干什麼事都很起勁,是不是有好事了?”
“沒有啊……”我本能地撒了謊。
“姜太後打算讓我回家,準備讓你上位中院總管了吧?”伍良再次問道。
“……”坦白說我不想提這事,但他既然問出來了,我也不好隱瞞,只能點了點頭,“姜太後說再考察幾天,但也沒說具體日期……”
“沒事,我早就想到了!”伍良仍舊笑眯眯的“我來這里,本身就是過渡一下,把你培養出來,可以功成身退了!能在行宮發揮余熱,能再陪姜太後一段時間,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心里想,你知道迷藥的事,也不是真的愛姜太後,離開就離開吧,反而是件好事。
我便點點頭說“伍總管,這些日子謝謝你的照顧了。”
“不用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有幾件事,我要特別交代一下。”伍良頓了頓,繼續說道“第一,西北角的那座破屋子,你千萬不要去,那是姜太後的逆鱗,誰踫誰死!”
“好。”我重重點頭。
“第二,對中院的人好一點,別跟康志似的又打又罵……他們是人,不是動物,就是動物,也不該打。”伍良認真地說。
“明白!”我再次點頭。
“其實這兩件事不用我說,因為我能看得出來,你本身就是個很謹慎的人,對待下人、朋友也很不錯,我也只是強調一下……最重要的,是第三件事。”
伍良看著我,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我也立刻豎耳傾听。
“第三,今天下午,看好你的兄弟。”伍良一字一句地道。
“……什麼意思?”我有些懵。
伍良轉頭看了一下窗外,太陽正當空照著,如今已經入夏,雖是初夏,但也非常炎熱,院子里的楊樹葉子都有些蔫了。
“我在後院待過很長一段時間。”伍良沉沉地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到這種天氣炎熱的時候,院子里就容易發生暴動……每次都會死幾個人!”
“……真的假的?!”我瞪大眼。
“不一定會發生,但幾率很高!”伍良仍舊面色凝重,“後院的人太多,你不一定都看得住……但一定要守好你的兄弟,千萬別讓他們參與進來!”
伍良的說法其實毫無根據,天氣炎熱和暴動有什麼關系,但他說得非常嚴肅,我也不由得不信了。
“好,我知道了!”我重重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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