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良猛然抬頭，看向了身側的那位前輩。
男人笑了笑，將葉良拉了起來。
他稍稍打量了葉良一番。
見葉良雖然穿著破舊，卻並不算髒。
新兵第一次出征，是沒有軍服的。
畢竟，死亡率太高，給軍服……
浪費。
所以這支隊伍，看起來就像是一群散兵游勇。
“看你，也不像是吃不起飯的樣子。”
男人歪著頭︰“這麼年輕，活著不好嗎？”
葉良嘴唇發紫，臉色煞白。
他的腿還在打顫。
“我、我想功成名就……”
男人愣了一下。
隨即，他大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在周圍的嘔吐聲中，顯得尤為突兀。
“你笑什麼？”
男人的笑，讓葉良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我想功成名就，有那麼可笑嗎？
“好笑，就笑了。”
男人遞給了葉良一根煙。
葉良想了想，還是接了過來。
之前，他是不抽煙的。
可能是想要通過煙草的味道，蓋過那刺鼻的血腥味。
也可能想要讓自己鎮定一點。
這是葉良第一次抽煙。
並不是很習慣，甚至還猛烈的咳嗽了幾下。
“這次如果運氣好沒死，就別來了。”
男人拍了拍葉良的肩膀︰“年輕人都喜歡做夢，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會死在夢里。”
葉良當然听得懂男人的意思。
“為什麼我就不能是那個讓夢成真的人？”
男人听到葉良的質問，沉吟了幾秒鐘，便輕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葉良還沒來得及跟男人做更多的爭辯，一片咆哮聲，便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生活在三統合作區的人，都听過這種嘶吼聲。
可是，印象中的這種聲音，距離他們很遠。
那道牆，隔絕著兩個世界。
然而，此時的葉良站在【通頂壁】外，再听到這個聲音的時候……
仿佛這聲音，就在他的耳邊。
葉良身子一顫。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邊正在搬運尸體的老兵，幾乎是瞬間就進入了戰斗狀態。
大批人釋放了自己的靈侍，對著黑暗嚴陣以待。
而葉良這邊的領隊王瑋，也提起了自己的巨斧。
“後退！”
這是王瑋下達的第一個命令。
其實，用不著他下令，已經有很多人下意識的往後退了。
葉良並沒有動。
他很意外的看向面色凝重的王瑋。
後退？
他不懂。
所有人都在後退，只有他沒動。
漸漸地，他反而成了站在隊伍最前方的那個人。
“別他媽愣神！”
王瑋看到葉良孤零零的站在人群前，以為他被嚇傻了，上去就是一個耳光，將他打醒。
“長、長官……”
到目前為止，葉良還沒看到異獸究竟是什麼樣子。
“為什麼要後退？我們……不是要殺敵嗎？”
听了葉良的疑問，王瑋反而怒氣更足。
“殺敵？憑你？”
不屑。
輕蔑。
這個表情，葉良一直記得。
“五分鐘後，你如果還有勇氣說出‘殺敵’這兩個字，就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王瑋冷聲說出了這句話。
當時，葉良不懂。
而五分鐘之後，他就懂了。
隨著咆哮聲的出現，他看到黑暗中出現了大群的異獸。
這種異獸，叫陰犬。
在區域內，也有陰犬。
只不過，如果將這兩種陰犬放在一起，不會有人相信，它們是同一物種。
區域內的陰犬，身長最多也就是一米左右，高度大概半米，身上長著紅色的毛發，速度極快，撕咬力強。
而此時葉良所看到的這些陰犬……
每一只，都有兩米以上的身長。
毛發紅到發黑。
當它們成群結隊沖上來的時候，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浪潮。
那個速度，從出現到接近【通頂壁】，只用了短短的幾秒鐘。
“殺！！！”
留守的老兵們，紅著眼楮，爆發出了一聲吶喊。
老兵隊伍，與陰犬浪潮匯聚到了一起。
嘶吼聲變得越來越凶殘。
與之前不同的是，在這嘶吼聲之中，多了一些慘叫聲。
緊接著，慘叫聲越來越密集。
到最後，已經分不出強弱了。
鮮血不斷迸發在空氣中，深褐色的地面上，漸漸覆蓋了一層新鮮的紅色。
葉良終于明白，那濃烈而又刺鼻的血腥味，是怎麼來的了。
那邊的老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甚至……
他親眼看到，有幾只陰犬，拖著老兵的尸體，回到了黑暗之中。
它們，在捕獵。
【通頂壁】外，所有的人類，都是它們的食物。
它們想要沖破【通頂壁】的原因，是想要更多的食物。
它們能夠聞到那道牆後，鮮活的香味。
在它們的角度來看，【通頂壁】里……
太富饒了。
葉良僵在了原地。
他甚至忘記了恐懼。
在極致的視覺沖擊下，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置身于一片虛無空間。
“啊！！！”
一道尖叫，拉回了他的心神。
他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這一瞬間，他的目光呆滯。
一只陰犬，不知道什麼時候沖進了他們的隊伍里。
是的，只有一只陰犬沖過來了。
但是，兩萬人的隊伍，卻亂做了一團。
那只陰犬就好像扎進了堆滿了食物的谷倉，予取予求。
短短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他就帶走了十幾個人的生命。
“操！！”
王瑋罵了一句，對著那邊的人群怒吼道︰“還擊啊！它又不是不會被砍死！！”
葉良發現，王瑋雖然在罵，但是……
卻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終于，葉良懂了。
他們這群人，確實沒有殺敵的資格。
這次出來，只有一個目的。
讓他們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也明白，剛剛那個男人為什麼笑得那麼大聲了。
看自己現在的德行……
功成名就？
簡直他媽像個笑話一樣！
一分鐘後，那只沖進了人群的陰犬，終于被隊伍里幾個有些經驗的兵給砍死了。
而它臨死前所留下的，是一百多具尚有溫度的尸體。
“不殺它，它就會殺你們！”
王瑋依舊站在原地，眸子冷漠︰“不想死的，就拿起你們手里的武器，割斷這群畜生的脖子！”
“長、長官……”
忽然，人群中的一個年輕人跪在地上，眼淚無法控制的流了下來。
“我想回去了！我不想留在這里了！！”
這個年輕人，崩潰了。
那一百多具尸體里，有一個，是他哥哥。
他親眼看著陰犬的獠牙，咬斷了他哥哥的脖子。
王瑋看向了他，眼神中透露出了說不出的蔑視。
“【通頂壁】的大門，從不為逃兵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