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早?!等到明天黃花菜都涼了!李叔等不起,清隱道人等不起,“老道”等不起,我更等不起!
不行!等到明天就晚了!我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焦灼,懇求道︰姐!我真有十萬火急的要緊事!人命關天!求求你,幫幫我!就現在!讓我見見師叔祖吧!
“唉呀——!”曲小姐柳眉一蹙,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的神色,眼神倒是無比認真,解釋道︰小兄弟,真不是姐姐不想幫你的呀!撒爺他現在正在閉關的呀!這個時候,誰要去打擾的呀,那都是要吃瓜落的呀!姐姐我可不敢去觸這個霉頭的呀!
“散仙”撒以安在閉關?!我心下一沉,看曲小姐的神情,好像又不是在說謊,可是,清隱道人在夢里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
師叔祖——。我忍不住追問道︰他不是在——,接引“水府真靈”嗎?!
什麼?!我的話音剛落,曲紅霞臉上的表情,就如同被寒冰瞬間凍住了,微微一僵。她的眼楮猛地一睜,瞳孔似乎也收縮了一下,死死地盯著我的眼楮,警惕地望著我。
她身後那幾個手下,也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幾只手悄然摸向了腰間。
一察覺到對方的小動作,何哥跟戚俊峰立刻一左一右靠向了我,雙手握拳,警戒地環顧著四周的黑衣人,準備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曲小姐沒有理會何哥跟戚俊峰的動作,聲音陡然變得尖利而冰冷,完全失去了之前那吳儂軟語的圓潤腔調,冷冰冰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呃——”,我被她這特殊的反應驚得心頭一跳,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心里暗自思忖道︰糟了!說漏嘴了!總不能說是清隱道人在夢里告訴我的吧?!
我強作鎮定,沒有做出解釋,硬著頭皮迎著她那仿佛要穿透人心的銳利目光,繼續追問道︰師叔祖是不是沒有成功?!
沉默,迎接我問題的是一片沉默,四周一片寂靜,就連樹林里的草蟲鳴叫也突兀地消失了。曲小姐一句話也不說,兩只眼楮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我。而她身後的那些家伙,眼神中閃爍著凌厲的光,卻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難道這話捅了馬蜂窩了?!我忽然緊張了起來,感覺掌心有些出汗了,右手微微一動,“棗影藏鋒”的一頭,緩緩滑到了掌心。
悄悄握住了“棗影藏鋒”,我的內心終于稍稍鎮定了一些。
時間在無聲的對峙中緩緩流逝,每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
曲小姐的目光在我臉上反復掃過,眼神變幻不定,似乎在權衡著什麼,各種復雜的情緒在她眼中不停地交織。
終于,在令人窒息的幾秒鐘後,她緊繃的下頜微微放松了些。她也沒有再追問,只是帶著耐人尋味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隨即,她緩緩轉過身,只給我留下一個妖嬈的背影,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就如同在對著空氣說話一般,口中輕聲說道︰你——,跟我來吧。
她的話一說完,她身後的那幾個家伙迅速讓開了一條路,有人趕緊打著電筒為她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她徑直邁開步子,頭也不回地就走了,高跟鞋踩在滿是砂礫的泥土路上,發出“嚓嚓”的聲響。
我把“棗影藏鋒”一收,連忙跟上了曲紅霞急促的腳步,朝著河岸深處、那片被黑暗籠罩的6號沙場走去。
肆兒!剛走了兩步,身後就傳來了何哥焦急的呼喊聲。
回頭一看,何哥和戚俊峰已被從樹林里鑽出來那群黑衣人無聲地給攔住了,形成了一道人牆。
姐!我連忙朝著曲小姐招呼道。
曲小姐聞聲,頭也沒回,看也沒有看何哥和戚俊峰一眼。她腳步未停,繼續朝前走著,那件毛茸茸的披肩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著,聲音里不帶一絲波瀾,語氣冷冷地說道︰你們二位,就在此候著吧。放心,他出不了事!
何哥和戚俊峰朝我投來關切的眼神,我朝他們用力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安心,隨即轉身,追著前面的身影,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河灘的砂礫,走向河堤。
曲小姐變得異常沉默,仿佛剛才的對話耗盡了她所有的言語。一路上,只有眾人急促的腳步聲踩在粗糲砂石上的“嚓嚓”聲,單調而固執地敲打著夜的寂靜。
走了大約十多二十分鐘,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6號河段那片被砍伐並平整後的土地上,幾團巨大的火焰沖天而起,映照著一片巨大隼木架構的建築!
“江神廟”?!這就是從那望遠鏡里看到的“江神廟”嗎?!我瞪大了眼楮,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隨著越走越近,我忽然發現,整片建築,都沒有修圍牆,也沒有壘牆壁,深褐色的梁柱筆直地刺向墨藍的夜空,橫梁交錯,形成復雜而穩固的框架。屋頂尚未覆瓦,只有稀疏的防水布的臨時遮擋,偶見露出猙獰的椽頭。
在深沉夜色和沖天火光的襯托下,眼前的建築與其說是廟,倒不如說是從幽冥地府中生長出來的森然骨架。
曲小姐的腳步依然未停,很快就來到了廟宇前的那片空地上,對面就是清江河的河堤了。可以看出來,這一片空地是經過精心整理過的,腳下的地面泥土平整而夯實,基本上已經高出了原有河堤的高度大約半米。
而此時,從河堤到廟宇空地的四周,站著許多許多的人,似乎都圍繞著那幾團巨大的火光站立著。
道士!很多的道士,身著道袍,手持幡旗,低眉垂目而立,口中低聲吟唱著。一種低沉奇異,如同夢幻般的囈語聲彌漫在四周。
還有若干的黑衣人,手持棍棒刀具,在一旁冷眼抱臂旁觀。
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聚焦在了空地中間。
怎麼這麼多道士?!他們還在做法嗎?!我的心頭一跳,今天看到的人數可是比第一次從望遠鏡里看到的人數多多了。
曲小姐走到一處圍觀的人群,“嘩啦啦”,立刻有人上前,伸手扒開了一個缺口,露出了場中的景象。
她的腳步終于停了下來,也沒出聲招呼我,只是默不作聲地抬眼望向場內。
我跟著湊了過去,站在她的身邊,朝著四周大概打量了一圈,並沒有在這些人里面發現杜海天的影子。
只見場中的空地上,三堆巨大的篝火形成了一個品字形,正熊熊燃燒,跳躍的火焰將周遭映照得明暗不定,也映出了無數扭曲舞動的黑影。
篝火圈出的中央地帶,兩個身著明黃色道袍的身影,正如同提線木偶般,隨著眾道士的低聲吟唱,在光影中機械地舞動著!
“唉——!”當看清場中那兩人面容的瞬間,我的心底一黯。盡管早有心理準備會在這里看見“老道”和清隱道人,但是真正看到他們的時候,我的心里依然有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