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清江河水緩緩流淌著,那片令人觸目驚心的血污漸漸被水流稀釋、消散了,那“大 ”也如同石沉大海,沒了絲毫動靜,仿佛剛剛發生的血腥一幕只是一場恐怖的幻覺。
終于,一只電筒率先晃動了一下,熄滅了。如同被傳染了一般,第二只、第三只、——,所有的電筒都關閉了,僅有的光明瞬間被黑暗無情吞噬。
那些方才還在生死相向的家伙們,此刻竟然異常默契地收起了手中閃著寒光的刀,緩緩退了回去,只留下空蕩蕩的河岸和驚魂未定的我們。
“唉——”,武正道望著河面,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聲音里滿是無奈,緩緩說道︰得想個辦法把這大家伙給弄死,不然——,這“水鬼蕩”永無寧日啊——。
“呃——?”我在一旁听得一愣,皺著眉頭瞥了他一眼,心中暗自思忖著︰你個小矬子,為什麼要把它給弄死?!有“大 ”在這里守著才好呢,如果沒有了它,只怕你們這些家伙會將“水鬼蕩”攪得更加不得安寧吧?!
“嘔——”,突兀的嘔吐聲從對面河岸傳來,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
我連忙好奇地瞅去,昏暗中,小亮的身影似乎正伏在岸邊,身體劇烈地起伏著,仿佛想拼命將胃里的恐懼與驚惶一股腦兒吐出來。
東子守在他身旁,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打著小亮的背部。
“唉——”,我在心底輕嘆一聲,默默地注視著對岸的兩個身影,心里頭像被一塊大石頭給堵住了,憋悶得有些難受,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在心間回蕩,暗暗思忖著︰從“大 ”的突然出現到最後隱匿消失不見,整個過程不過短短的三五分鐘,東子好不容易從河里撈出來的東西,就這麼徹底地沒了蹤影。
哪怕東子的身手再好,也只能來回疲于應對被危險裹挾的小亮,甚至連那個家伙的衣角都沒有機會踫到,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大 ”給吞掉了。也不知道連帶吞進“大 ”肚子里的那包東西是不是金子,如果是的話,只怕東子又要失望了。
小亮的嘔吐聲漸漸平息了,東子緩緩站直了身子,面朝水面,靜靜地、怔怔地望著。黑暗之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到這個時候他的心里在想些什麼。
片刻過後,他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種決心,動作干脆利落地轉過身,俯下身子,將仍然虛弱地臥在地上的小亮一把抓起來給扛在了肩上,大步流星地順著河岸邊的小路朝著城里的方向走去。
東子就這麼走了,自始至終,我都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我就站在“水鬼蕩”的對岸,目不轉楮地望著他。我強忍住內心想要喊住他的沖動,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等東子他們徹底沒了影,我才緩緩轉身,張嘴喊道︰武師伯——。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武正道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悄咪咪地離開了。整個河岸邊,就只剩下了我,孤孤單單一個人,站在這無邊無盡的漆黑夜里。
一路跑回家,老爸老媽都還沒休息,他們听到我開門的聲音,連忙從屋里走了出來。他們並沒有主動地問我為什麼回來這麼晚,兩個人的目光只是急切地落在我的身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確定在我身上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後,這才如釋重負般,舒了一口氣,放心地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陽光灑在身上,卻無法驅散我心頭的陰霾。我一路想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腳步沉重地走到了學校大門口。
腳還沒來得及邁進校門,一只手就從我身後攀上了我的肩膀。
肆兒!早啊——!東子那熟悉的聲音從身旁傳了過來,語調輕快,帶著幾分難得的朝氣。
呃?!東子?!我驚奇地扭過頭看向東子,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沒有回過神來。
眼前的東子,滿臉笑容,那笑容真誠而純粹,明亮而溫暖。他的雙眼炯炯有神,眼神中閃爍著一種淡然、淡定與平靜,透著一種莫名的從容與豁達。
還沒等到我出聲答話,他便自然而然地攀著我的肩膀,動作極為親昵,並肩朝著學校里走去。
我不是在做夢吧?!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呆呆地扭頭看著東子的臉,腳步有些發飄,機械地跟著他往學校里走去。東子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主動地跟我打招呼了,尤其是這段時間,因為河里出金的事,他總是滿懷心事,神色匆匆,眉頭緊鎖。
你怎麼了?!這麼驚訝干什麼?!東子見我一臉愕然,笑著打趣道︰不認識我了?!
難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刺激到他了?!我對著他笑了一下,說道︰沒有,就是好久沒有踫到你一起去上自習了,有些吃驚。
“呵呵呵”。東子攀在我肩膀上的手,重重地拍了我兩下,聲音極為有力地說道︰我也是,走吧——!
說完話,他把攀在我肩膀上的胳膊收了回去,順手把挎在肩膀上的書包朝上提了提,步伐堅定,快步朝著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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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緊跟在他的身後,瞅了瞅他肩膀上挎著的書包。這是一個舊書包,在我的印象中,已經有一兩年沒有看到他背過了。
從這一天起,東子變了,過去的那個吊兒郎當的東子又回來了。最高興的當然還是王曉紅,和我之間的話也多了起來,更多的是交流一些練功的心得和日常雜事。他再也沒有在我面前提過金子的事,更沒有在我面前提起過那天晚上發生在“水鬼蕩”的事情,我也很默契地沒有說過我當時就在現場。
“水鬼蕩”里發生的事情並沒有引起什麼波瀾,但是清江河里有金子的傳言卻開始在縣悄悄蔓延。人們私下里都在悄悄的議論這河里到底有沒有金子。更有甚者,已經悄悄地開始在河里尋找起了金子的蹤跡。
縣水利局因此加大了打擊非法采沙的力度,為了及時發現和制止相關行為,基本上每隔上幾天,就會派一艘執法鐵駁船沿著清江河縣的河段巡游一趟。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大概摸清了水利局執法船的作息時間,仍然有人專門避開那個時間段,在河里執著地尋找著。只不過,暫時沒有听說有什麼老百姓發現或者找到了金子。
一時間,整個縣縣城人心浮動,似乎正涌動著一股暗流,推動著事情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著。
很難得,在這種情況下,接下來的一個多月仍然顯得很平靜,沒有人來打擾我,讓我順順利利地參加完了期末考試。
1991年2月5日,正式放寒假了。
也就是在這一天,不但二姐從c城師範大學放假回到了家,而且我還得到了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羅勇軍調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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