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
雨聲“沙沙沙”地響著。
那一顆巨大的眼瞳死死盯住沈夜。
它所散發出來的妖異光芒將整片天空的雨水都映照成猩紅色。
血雨垂落。
沈夜深吸一口氣，握緊幽篁刀，隨時準備進入戰斗。
反正跑不了！
也沒別的辦法可想！
打一場吧。
他正要抽刀，忽然發現身邊的三人之中，有兩人在一瞬間化為了白骨。
女弓箭手！
魔法師！
這兩人連慘叫都沒發出一聲——
他們褪去渾身血肉，白骨之軀長出骨翼，飛上天空，沒入那顆巨型眼球之中。
他們就這麼死了。
見鬼！
沈夜立刻就要出刀，眼前卻浮現出一行行微光小字︰
“別動！”
“序列‘弒神者IV’正在啟動陣營聯合廷議，你不會有事。”
沈夜忍不住道︰“可是那兩個人——”
又兩行小字跳出來︰
“他們是這位外神的手下，他們與外神之間有信任協議，一切以律法行事。”
“這與你無關，也與正義無關。”
沈夜突然沉靜下來。
完全沒錯。
自己初來乍到，什麼情報也沒有，憑什麼為他們強出頭？
——剛才這三人可是說他們是來追尋外神使徒的。
結果其中兩人與外神有協議？
別被耍了！
至少等到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再進一步做計較。
他放下刀，就這麼站在雨水之中。
那位名叫“懷特”的巨劍騎士臉色蒼白，但似乎也知道輕重緩急，就這麼站在沈夜身旁。
“是廷議……”
他低聲說著，看沈夜的眼神多了一縷畏懼。
沈夜仰頭望向黑暗蒼穹。
那位外神的眼楮已經閉上了。
它不斷發出“嗡嗡”聲響，似乎在與虛空中的什麼交流。
虛空中突然閃現出一幕光影。
瓦爾哈拉在一片劍雨之中穿梭，卻被沈夜撲上去，緊緊抱住了大腿。
就是這一瞬！
一柄長劍將瓦爾哈拉斬成兩截。
瓦爾哈拉被干掉了！
沈夜睜大眼楮。
——這不是真相啊！
我怎麼會去抱它的大腿？
他正要說什麼，卻見又有幾行微光小字浮現︰
“這是為了取信于各個序列。”
“——你也不想一上來就要跟舊日序列的各位外神打吧，新人。”
沈夜嘴巴張了張，又緩緩閉上。
行吧。
不說就不說。
但你跟我說話的句式怎麼那麼讓人不爽？
這時候。
天空中傳來一陣無形的漣漪。
某種不詳的氛圍從夜雨中徐徐消散。
那顆巨大的眼珠不見了。
“得救了……”
懷特呢喃道。
沈夜注意到他身上散發出微微的聖芒。
——自己身上也有。
所以這家伙跟自己是一個序列的？
微光小字悄然浮現。
懷特跟沈夜一起望向虛空，開始閱讀序列內容︰
“廷議結束。”
“瓦爾哈拉死于末日侵襲，是本世界的重大事件。”
“鑒于弒神者巴克斯特在該事件中的貢獻，你們二人被舊日陣營認定為‘應當繼續存在’。”
“——‘軛魂蝕欲’是唯一投反對票的序列，反對不成立。”
“現在你們自由了。”
暴雨不斷敲擊地面，發出密集的聲響。
荒野中。
傳來了低低的啜泣聲。
懷特跪在地上，雙手抱著頭，看上去哀傷而絕望。
“喂。”
沈夜蹲下去，好奇地問︰
“好不容易活下來，你哭什麼？”
“所有的努力付之東流了。”懷特嘆息道。
他在虛空中點了一下，用手指拖拽著一片虛無，放在沈夜面前。
叮！
“你的同序列者跟你分享了一個任務日志，是否接收？”
“接收。”沈夜道。
一行行微光小字不斷浮現。
沈夜看著看著，臉上不禁浮現出同情之色。
這位大哥是“初級弒神者”，已經在這個級別呆了七八年了。
最近他生活實在拮據，為了生存，不得不想辦法晉升序列等級。
他的任務是“發展神聖信徒”。
魔法師是他的債主。
女弓箭手是他犧牲色相拉攏的。
三人約好來荒野殺一個外神的使徒，完成“叛逃”儀式，臨時加入“弒神者”序列。
等他完成任務之後——
魔法師和女弓箭手會想辦法回歸他們原本的序列。
至于這位懷特大哥，他也提升了序列等級。
他實力強了，能賺錢了，對債主和女朋友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
三人一拍即合。
可惜。
外神使徒沒找到，卻踫上了外神本神。
兩個叛徒自然死翹翹了。
這位懷特大哥任務失敗，又失去了愛人——
“放寬心，至少你活下來了不是？”
沈夜拍拍他肩膀，安慰道。
“感謝你救我一命，現在我們回教廷吧，大人。”懷特道。
他雙手捏成術印，施展出一道傳送術法。
唰！
兩人同時從荒野中消失。
……
星月城。
西城，仁濁街。
一間狹窄逼仄的平房里。
只听“ ”的一聲響，懷特和沈夜現出身形。
“這是教廷？”
沈夜打量四周。
牆上的白漆大片剝落，露出里面殘缺不全的磚頭。
牆角里有一個銹跡斑斑的機械臂。
除此之外——
整個房間里唯一的家具是一張木床。
不。
應該叫床板。
沈夜看到床上還放著一個破碗和一個快要裂開的盤子。
兩只蒼蠅在破碗的邊沿上交配。
這大概是整個房間里僅有的快樂氛圍。
話說回來——
所以這床應該還可以當餐桌？
“大人，環境是艱苦了點，但現在城里寸土寸金，能有這麼一個地方落腳，已經不錯了。”
懷特說道。
他將一枚鑰匙交給沈夜。
“這是？”
“教廷的鑰匙，大人。”
懷特退後幾步，朝著沈夜微微一禮，走出房門，忽然又道︰
“明天將會有奇詭怪物攻城，我去準備一下。”
說完就大步離開了。
他走了。
嘖。
奇詭怪物攻城又是怎麼回事？
沈夜正想著，忽見眼前浮現出一行微光小字︰
“一名初級序列者退出了弒神者序列。”
“弒神者序列剩余人數︰”
“1人。”
那個懷特退出序列了！
沈夜沉默數息，喃喃道︰“序列，他真是你的序列者？”
微光小字浮現︰
“並非如此，真正的序列與序列者只有我和你。”
“當前我隱藏在‘弒神者’序列之下，借用其等級。”
“——這是‘主’的幫忙與遮掩。”
“你所見的序列者，乃是‘主’的信徒，也是‘弒神者’的成員，與我無關。”
“我與該序列之間乃是生意伙伴關系。”
原來如此。
——自己跟“主”之間，也是這樣的關系啊！
“那序列你到底現在是什麼名字？”
“不能說，一說就被察覺——總之你和我都得到了偽裝。”
“……我需要一些基礎的情報。”沈夜道。
“你當前是中級序列者，無法從該序列中獲得基礎情報。”序列道。
“必須是新人才行？”沈夜問。
“為‘弒神者’尋找新人，等于是幫它壯大勢力，它一定會給基礎情報的。”
“好。”
沈夜歪著頭想了想，張開手臂，喝道︰
“決定是你了，出來吧！”
！
一聲輕響。
虛空打開了一扇門。
徐行客從門里走了出來。
“有事？”
他問道。
“老師，加入序列吧，我們現在需要情報。”沈夜道。
他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听上去挺有意思，我加入。”徐行客道。
沈夜的序列僅加載他一人。
徐行客加入的話，就是真的加入到“弒神者”序列，成為“主”的序列者了。
按照序列的提示，沈夜完成了整個加入序列的儀式。
很快。
徐行客身上就浮現出了微微的聖芒。
“老師快看看，有沒有什麼提示。”沈夜問。
“等等——有了，是一個世界情況說明。”
徐行客凝視著虛空，開口道︰
“原來彼岸的人類文明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什麼地步？”
“舊日秩序無法對抗奇詭和末日，所以決定從物種上改造自身。”
“通過人工智能，以龐大的算法來解析法則的運行，推演末日序列的允許規律，用模型的方式建立人類自己的序列。”
“好強！真的成功了嗎？”沈夜吃驚道。
“成功了一半。”
徐行客嘆口氣，繼續道︰
“這樣創造出來的序列大多是有缺陷的，因為除了舊日高維之主外，沒有人敢說自己懂得所有法則的運行規律——”
“人工智能也沒有足夠的法則樣本，只能去勉強推演。”
“許多涌現的法則排列出了問題，直接以‘人造’的方式排列法則，組成涌現。”
“外神誕生了。”
“它們來自人類的技術，但看不起人類。”
“外神統治的序列被統稱為——”
“超改造涌現序列。”
沈夜立刻問道︰
“那我們現在加載的‘弒神者’呢？”
“應該也是吧。”徐行客不確定地說。
兩行微光小字悄然浮現︰
“它是‘主’悄悄放置在眾多人造序列中的古典自然序列。”
“無人知曉這件事。”
懂了。
那麼先做些當務之急的事。
“明天奇詭怪物要攻城，老師，我們先把你的序列等級提升起來。”
沈夜道。
“好，我看看……有個序列任務。”
“是什麼？”
“想要獲得可靠的奇詭技能，就必須完成序列任務——”
徐行客念道︰“開張。”
“……”沈夜。
又是開張。
“是要賺錢？”他問。
“沒錯，需要經營教廷，從人世間賺取錢財，開張就算完成任務。”徐行客道。
沈夜道︰“老師，這件事交給我。”
“你懂得經營教廷？”
“老買賣了。”
——反正自己做什麼，都會被“主”用神聖術法來遮掩。
幾分鐘後。
教廷被打掃的干干淨淨。
外面的“弒神者教廷”牌匾被摘下來，換上了新招牌︰
“神聖餐廳。”
“經營︰早餐、中餐、晚餐。”
徐行客仰頭看著招牌，有些不確定。
再一回頭——
只見沈夜施展了一道極其高深的神聖術法。
下一秒。
教廷里已經多了一個人形的存在。
——好像是一種貓？
就是體型大了點。
“這位是？”徐行客問。
“神聖貓，我一般喊他七叔。”沈夜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