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
沈夜覺得事情要壞。
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真相似乎就在眼前，難道自己要打退堂鼓？
難道要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不。
如果這樣的話，自己不能接受。
必須看一眼真相！
他的目光迎向虛空中的那些微光小字︰
“體毛收集者。”
“多重世界的法界共同認可之詞條，萬界滅亡的線索，一切災禍的根源。”
等了一息。
後面才慢慢出現新的提示符︰
“描述︰你截取了這根體毛，剝奪了它的意志，汲取了它的力量，因此獲得了進入毀滅大劫深處的通行許可，但是有一點必須謹記——”
“千萬不要去。”
沈夜慢慢松了一口氣。
進入毀滅大劫？
我瘋了才會進去。
眼下的情報已經足夠我思考很多事情了。
那個“毀滅大劫里有一個東西”的猜想，也變得靠譜了一點點。
就算要進入毀滅大劫的深處，也要等我一切準備妥當，實力提升的足夠高了才行。
至于現在——
“走。”
沈夜吐出一個字。
——發現了敵人的秘密，現在不跑，還等什麼？
他伸手就要開門，卻發現自己渾身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不。
不是消失。
而是——
無窮的偉力纏繞在他身上，就像一只巨手，將他朝一個方向拽去。
在這股力量面前，自己的一切都變得無比渺小。
正因為處于它的作用下，自己連施展力量都做不到，只能等待這個術的完成。
——這是超越世界的一種術！
沈夜咬著牙，突然取出“多層宇宙之主的全套戰甲”，穿戴在身。
四周完全看不清任何東西。
只有模糊的線條不斷飛逝而去，仿佛破開了無數重法則的桎梏。
某一刻。
沈夜看到了無邊的法界之海。
但在這種速度面前，法界之海也不過轉瞬即逝。
再後來，只能看到無邊的黑暗。
黑暗中透著一股永恆的氣息，這氣息不斷變幻，又化作毀滅的烈焰灼燒之感。
天才！
沈夜心中忍不住冒出一個念頭。
各個世界之間有屏障，但各個世界的法則，總有一些是相同的。
通過這些相同法則的共鳴，形成一種跨越世界的轉換。
而自己身上能形成共鳴的那種力量是——
那根體毛。
如果沒有那根體毛的力量，自己絕對不會被帶走。
所以——
自己將被傳送到了什麼地方？
沈夜深吸一口氣，試圖抑制住自己內心的震撼和恐懼。
如果用這種方法在各個世界中穿梭，那“屏障”就失去了防御的效用。
它唯一的缺點就是必須擁有“體毛”。
嘩啦！
他正想著，忽然整個人墜入一片水中。
水流深寒刺骨。
沈夜瞬間屏住呼吸，掙扎著浮出水面，卻見這里是一片被迷霧籠罩的幽暗水域。
一道瘋狂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就是這樣！”
“終于完成了我的任務——”
“巴克斯特，你還有幾分鐘的時間說遺言，然後便會徹底化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再也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了。”
誰？
這聲音是——
“奧古斯都！”沈夜喝了一聲。
他正要抽刀，忽覺渾身都在散發出細微的聲響。
低頭一看。
卻見自己身上的戰甲浸在水中，表面蝕刻的符文正逐漸分解。
這水有問題！
沈夜立刻就要一躍而起，但卻發現身體如同被無形鎖鏈束縛，動彈不得。
“沒用的，巴克斯特。”
一根長滿豎瞳的觸手從迷霧中伸出來，懸停在沈夜面前。
長長的觸手內部鼓起一個大包，不斷移動，最終從觸手末端鑽出來。
卻是一顆人頭。
奧古斯都的人頭！
他俯瞰著沈夜，語氣中充滿了刻骨的恨意︰
“我一直盯著你，在你切斷那根觸手的時候，我便知道機會來了。”
“——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吧。”
沈夜笑了幾聲，接話道︰“可是我一點也不害怕，畢竟我也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啊。”
“不必套我的話，必死的渣滓，你我現在皆在毀滅大劫的深處，”奧古斯都說著，臉上忽然浮現出戲謔之色︰
“當然，你有兩個選擇。”
“就這麼被徹底吞噬一空；又或者接受我傳遞過去的那個念頭——那個念頭可以讓你活下來。”
話音未落。
沈夜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
“我是奧古斯都的一條狗。”
這個念頭就像一顆種子，悄然浮現在心頭。
而沈夜立刻懂得了這顆念種的用法。
——只要自己不斷默念這句話，最終就會激活這個念頭。
自己將永遠的成為奧古斯都的奴隸。
接受個屁！
成為奴隸就不會死？
笑話！
沈夜想要抽刀，但渾身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連抬起手臂都難以做到。
見鬼。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滋滋滋”——
戰甲正在不斷變薄，似乎隨時都會散開。
奧古斯都滿是快意地看著這一幕。
一切彷佛都在走向終點。
沈夜突然開口道︰
“毀滅之舟，出來。”
“你確定？”毀滅之舟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縷畏懼。
“相信我。”沈夜道。
虛空頓時打開。
一艘小木船出現在水里，托住沈夜，全力朝上一浮。
嘩啦——
沈夜和小木舟浮出了水面！
毀滅之舟現在擁有的，乃是純正的毀滅之力。
正如剛才在戰斗中所見的那樣——
毀滅之力有用！
沈夜松口氣，從船上站起來，低頭望去。
戰甲上的“滋滋”聲消失了。
它的防御力還在！
“怎麼變成這麼小的木船了？”沈夜傳音問道。
“不知道，我本能的不想大張旗鼓——小心為妙。”毀滅之舟道。
“能行動嗎？我們得離開這條河。”
“不太行——這里太古怪了，我的力量正在飛快流逝，恐怕連五分鐘都無法支撐。”
毀滅之舟的聲音在沈夜心頭響起。
沈夜卻不動聲色，朝著半空中的奧古斯都道︰“看到了嗎？你想我死在這里，是打錯了算盤。”
奧古斯都滿面譏諷道︰
“一直以來，你確實有點小聰明。”
“但就憑你們這種水準的力量，撐不了多久的，我只需要靜靜地等幾分鐘，你們的死期就——”
它的聲音戛然而止。
沈夜有些詫異，卻見奧古斯都朝著迷霧深處看了一眼，臉上浮現出扭曲的恐懼之色。
“永別了，巴克斯特，還有那艘愚蠢的船——”
“你們就葬身于此吧。”
撂下這句話，那觸手帶著奧古斯都的頭顱，飛快縮回迷霧之中，迅速遠去。
很快。
沈夜就感覺不到它們的氣息了。
“安全了。”
他開口道。
毀滅之舟的聲音又快又急，還帶著一縷前所未有的惶恐︰
“見鬼，這一點也不安全——沒看到它們是逃走的嗎？”
“這里一定有什麼東西，是連奧古斯都和它的主人都畏懼的。”
“你還能撐多久？”沈夜問。
“三分鐘——快看，那是什麼！”毀滅之舟道。
沈夜朝黑色的水流中望去。
剛才迷霧太重，根本看不清，現在觸手收了回去，迷霧散了些許，便可以清晰的看見河里的東西。
是腦子。
一個又一個腦子。
一這些腦子浮浮沉沉的順著水流而來，從小木船的兩邊漂浮而過。
沈夜站在木舟上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後脊梁一陣發涼。
“快想辦法，我們要自救——我有預感，某種東西要來了。”
毀滅之舟道。
“沒錯。”沈夜表示同意。
他以手按在虛空中，念了一聲“門”。
門沒出現。
卻有數行微光小字浮現︰
“你距離永恆、真理兩個世界太過遙遠，無法使用兩界的門能力。”
“當前你的能力‘通靈之門’處于束縛中。”
“無法使用。”
無法使用！
沈夜心頭一沉，忽然道︰
“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我沒有！你不會也沒有辦法了吧！”毀滅之舟有些慌了。
“還有一個辦法。”沈夜道。
剛才奧古斯都說“就憑你們這種水準的力量，撐不了多久的”這句話，其實包含著一個基本的情報。
“撐不了多久”。
這句話反過來理解——
雖然撐的時間不長，但其實可以撐。
用什麼來撐的？
毀滅之舟身上的毀滅之力！
它說撐不了多久的前提是“這種水準的力量”。
那麼。
比“這種水準的力量”更高更強的毀滅之力，興許就可以“撐很久”。
一般而言。
我們說，比基礎力量更高的，是詞條。
沈夜抬頭望去。
那個詞條頓時出現，依然懸浮在他頭頂。
——“鴨絨掉了鴨。”
毀滅原始之靈的詞條！
使用這個詞條可以犧牲所有頭發換一次脫離危險的機會。
沈夜有些猶豫。
難道真的要變禿？
禿頂的自己……夏特萊會怎麼看？
停！
現在不是考慮這件事的時候！
忽然。
一道靈光閃過沈夜那放在逃生艙里的腦子的腦海。
……是了。
我記得我還有一樣東西，是凌駕于基礎等級的力量之上的。
它也蘊含強大的毀滅源力！
“門。”
沈夜喝了一聲。
霎時間。
一扇充滿毀滅氣息的大門悄然出現，懸浮于河流之上。
無盡毀滅王座！
成功了。
這扇門可以用！
轟隆隆——
大門打開。
沈夜跳進門去，順手將水流上的木舟收了。
此時已經遠離了真理世界。
門里只有三座建築。
分別是挖坑兵工廠、毀滅真理大炮以及裁判所。
兵工廠的機甲們不再挖礦，而是排成一列。
真理大炮準備就緒。
裁判所里亮著明晃晃的燈光，隱隱約約有聖潔的歌聲傳來。
“休息一下。”
沈夜說。
木船發出聲音︰“門還沒收。”
“等一下。”
沈夜活動了下身體。
離開那湍急冰冷的水流後，身體里的力量漸漸恢復了過來。
眼下卻不是躲藏的時候。
因為這里已經遠離了永恆、真理兩大世界，不知是何處。
——總不能躲一輩子！
必須出去探查情況。
他推開門，身形一閃便飛掠出去，順著河流飛行了一段，落在河邊一塊長滿青苔的岩石上。
這時他才解散了門。
但是下一瞬。
突然有一道聲音從河流里響起︰
“你怎麼走了？”
沈夜只覺得腳下一滑，差點從岩石上掉下去。
回頭望去——
只見河流之中出現了一個游離不定的漩渦。
在那漩渦的深處，似乎有著一團黑糊糊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
當自己注視著漩渦的時候，渾身的力量瞬間消失一空。
“搞什麼……”
他不禁喃喃自語。
是的。
僅僅是看著對方，自己立刻就又失去了力量。
此刻自己只能算是一個普通人類。
——這究竟是什麼怪物！
漩渦里持續響起聲音︰
“人類，給我起個名字吧，如果你起的名字好听，我就庇護你。”
“如果你起的名字不合我心意——”
“那你就變成河流深處的沉渣吧。”
起名字？
沈夜定了定神，問︰“敢問閣下的本體是什麼？”
他一邊問，一邊看著虛空中閃現的微光小字︰
“對方發動了命名術。”
“你必須給對方起一個名字，如果合適，對方便與你產生了聯系。”
“如果不合適——”
“你懂的。”
該死。
現在怎麼辦？
沈夜在心頭默念一聲“門”。
門沒有出現。
只有一行提示︰
“你處于‘注視’下，無法施展‘門’能力。”
這時候。
那漩渦中再次響起一道聲音︰
“我是河流——當然以前我並不是，但從什麼時候開始……總之，現在我就是這條河。”
“給我一個名字。”
它要名字！
起不好就會完蛋！
沈夜深吸一口氣，說道︰
“好，我需要想一想。”
“你有十秒鐘。”對面立即接話。
沈夜陷入沉思。
事實上。
自己還有更高級的一種毀滅能力。
但眼下還沒到絕望的時刻。
如果——
自己起的名字，如果能獲得對方的認可——
沈夜站在岩石上，把那條奔流的河水看了一遍。
“時間到！”
河流發出聲響。
沈夜看著那激流之中，一顆顆隨波逐流的腦子，忽然開口道︰
“如果一定要起個好听的名字，那就用這個吧。”
“多腦河。”
“你就叫多腦河！”
漩渦沉默了一息，問道︰“為什麼是多腦河？”
沈夜道︰“因為這個名字代表了像寶石一樣美麗的河流，在這河流里藏著許多璀璨而閃耀的腦子——”
“誰都不如你浪漫而富有智慧。”
又是一陣沉默。
沈夜開始做最後的準備。
他身形一搖，忽然變成了一只全身長滿黑色羽毛的鴨子。
一行行微光小字隨之浮現︰
“你使用了毀滅類詞條，稀有變身類詞條︰”
“原始毀滅之靈。”
“從現在開始，別人無從判斷你的過去身份，並且你將獲知毀滅意志的各項需求，從而在替毀滅意志完成事情後，獲得讓自己成長的毀滅天賦、詞條、兵器等。”
“——厲害鴨！”
這一次。
鴨子心里忽然產生了一股明悟。
原來最後這個“厲害鴨”是有隱晦暗示的——
——它暗示著鴨子非常厲害，可以不斷更換“鴨”類詞條！
沈夜變身完畢。
這一次，身上的力量沒有徹底消失。
雖然還是在不斷流逝——
但流逝的很慢。
鴨子冷笑一聲，低聲嘀咕了一句。
身為毀滅原始之靈，又擁有專屬詞條，自己的力量等級是很高的！
如果真的要打——
那就來吧！
同一時刻。
在鴨子的法相里。
逃生艙忽然被一個術法籠罩了。
——通天術。
“當前的逃生艙處于能量灌注狀態，正在為永恆之腦灌注它所儲存的永恆源力。”
“你使用了通天術。”
“該過程直接跳轉至三天後。”
“灌注完畢。”
“恭喜。”
“你可以取回自己的腦子了。”
“恭喜！”
“你以鴨子之體取回了腦子！”
“當前獲得了全新的‘厲害鴨’系列詞條——”
“想玩就玩一場大的鴨！”
所有小字一收。
鴨子屏息望向河流，心頭涌起了新的希望。
有了永恆之腦，自己的力量將是無窮無盡的！
絕不會輕易被吸空！
它看著河流中那一顆顆腦子浮浮沉沉，再次開口道︰
“你覺得我起的名字如何？”
河流終于發出回應︰
“不錯，你的名字起的十分好，我願意接受這個名字。”
話音未落。
只听“ ”的一聲響。
河流上方浮現出一個全新的詞條︰
“多腦河。”
“描述︰這是一條充滿腦子的河流，它擁有最頂級的智慧，關于這一點，從它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來。”
鴨子正看著，卻听那河流再次發出聲音︰
“記住，毀滅的力量在這里不受歡迎，是一切的死敵。”
“看在你為我命名的份上，我再送你一樣東西。”
一小截細細的枯枝“啪嗒”一聲，落在鴨子面前的岩石上。
“用它遮蔽你自己的氣息吧。”
“你在這里是活不長的，我希望你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玩的還算愉快。”
“我們兩清了。”
話音落下。
河流上的漩渦消失了。
河流恢復了平靜。
只有鴨子默默的低著頭，看著腳邊的那一截枯枝。
從提示符上可以得知——
這枯枝能夠遮蔽毀滅的氣息，不至于被其他怪物發現。
可是。
自己要去哪兒呢？
如果這里全都是河流這樣變態的怪物——
自己怎麼才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鴨子的雙眼里閃過一縷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