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
樹林下。
一名男生牽著女生的手，開口道︰
“寧雲毓，我有話對你說。”
女生臉紅紅的，低著頭，問︰“你要說什麼？”
“我——”
“閉嘴。”
兩人同時抬頭。
只見樹上蹲著一名少年，神情嚴厲，喝道︰
“這里是學校，不是你們家，上學不要浪！”
男生惱羞成怒道︰“你是誰！憑什麼管我們的事！”
“我是新來的轉校生，一來就看見你們在這里卿卿我我，嘖嘖嘖，你們父母讓你們上學就是來干這個的？”
少年冷笑道。
男生畢竟才十五六歲，被他氣勢所攝，忍不住辯解道︰
“戀愛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學校也鼓勵我們交朋友——你一個陌生人，為什麼要管我們？”
少年呆了一下。
你們這個世界這麼開放的嗎？
叮鈴鈴！
上課的鐘聲響了。
“你們幾個，快去上課！”
一名老師站在路旁，大聲沖三人道。
幾分鐘後。
老師帶著少年進入了教室。
“你就坐在那里吧，你同桌可是最優秀的時空法師——好好向她學習。”
沈夜便走過去，坐在了寧雲毓的旁邊。
時空法師？
一直沒看出來啊。
不過自己接觸的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她，所以不知道她原本的職業，也很正常。
此時的寧雲毓還是一名少女，悄悄用眼楮打量他。
“對不起，打擾那個家伙的求愛了。”
剛上課，沈夜就給她傳紙條。
寧雲毓看了，刷刷刷寫一行字，很快又把紙條遞回來︰
“你跟他有過節嗎？”
“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阻攔他？”
“因為我喜歡你啊。”
少女的筆停住，再次垂下頭，臉變得通紅。
沈夜托腮看她一眼，只覺得小女生真有意思。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跟女生能這般自如的說話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這麼不要臉的？”
虛空中傳來一道感慨聲。
毀滅之舟。
“見鬼了還，我這是為了拯救世界，明白？”沈夜傳音道。
“你信自己的話嗎？”
“為什麼不信？”
——那男生雖然顯得稚嫩，但看容貌，分明就是以後的終焉之主。
原來這麼早就表白了？
呸！
有我在，你別想。
毀滅之舟道︰
“毀滅主神已經用過她的靈魂碎片，這也就意味著，她和你經歷的一切，雖然她想不起來，但卻依然能體會到那種感情。”
“你這樣撩她，她就對你生情了。”
“不會吧，”沈夜有些意外，“但也沒關系，我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你準備怎麼喚醒她？”毀滅之舟問。
“她的前半生應該都挺順遂的，我只用跟著走就好，等到那個最刺激她的關鍵節點，我會試著猛力推一把。”沈夜說。
“唔，這倒是可以讓靈魂的波動激蕩起來，確實能讓她醒。”毀滅之舟說。
“對了，這里的時間流速怎麼算？”沈夜問。
“靈魂的記憶是按照一個個重要節點來的，除了那些節點，其他時間都會飛快掠過。”毀滅之舟道。
“原來如此。”
——今天的表白應該就很重要，所以算得上一個節點？
估計這就是自己一進來就抵達這個時刻的原因。
講台上響起一道聲音︰
“巴克斯特，你是新來的轉校生，請起立。”
沈夜迅速站起來。
“老師好。”
他老老實實地問候了一聲。
“嗯，你之前學的水準如何？”老師問。
“馬馬虎虎，老師。”沈夜答。
“好吧，我問你一個最簡單的問題。”老師說。
“是，老師。”
——語數外，理化生。
我當年還可以的。
應該可以混過這一關。
只听老師開口問道︰
“用魔杖釋放魔法的兩種起手式是什麼樣的？請示範。”
沈夜呆住。
不是——
你這是魔法世界？
七叔的聲音悄然響起︰
“我見過人類魔法師，他們起手是這樣的……”
一段畫面浮現在沈夜腦海之中。
沈夜抓起桌上的短棍，照葫蘆畫瓢施展了一遍。
老師遲疑數息才開口說道︰
“嗯……還算標準，不過你看著像是要上來砍人，這個要改。”
哄堂大笑。
魔法。
是最高貴的力量。
這小子用起來卻像是要砍人。
“是，老師，我一定想辦法改。”沈夜道。
“坐下听講吧。”
听講？
我謝謝你！
沈夜坐回座位上，趁老師不注意，把紙條再次遞給少女。
他雙手慢慢結成一個術印。
渾天術。
少女捂著臉，本不想再看，但還是忍不住，朝那紙條上瞥了一眼。
紙條上有一行字︰
“不是路已走到盡頭，而是該轉彎了。”
少女只覺得心頭一片惘然。
路？
盡頭？
什麼意思？
四周一切變得虛幻。
無數學習與生活的日常情景一晃而過。
無數日常記憶浮現在寧雲毓的記憶之中，就像是一切重來。
某一刻。
飛逝的畫面突然變慢。
畢業舞會。
人群熙熙攘攘。
終焉之主——
或者說，在這個時代他的名字是李察。
李察昂首挺胸，朝著寧雲毓走來。
表白。
接受。
跳舞。
一起畢業。
然後成為出色的時空魔法師。
最強的時空魔法師。
自己一步一步，逐漸走向世界的巔峰。
直到毀滅大劫降臨。
戰斗、失敗、勝利、最後那一刻。
“為什麼你要背叛我？”
寧雲毓站在毀滅深淵之底，滿臉血淚，哀聲泣問。
“不要怪我，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如此。”終焉之主這樣答道。
寧雲毓被無盡的黑暗包圍，逐漸失去自我意識。
黑暗。
黑暗。
無盡的死寂與黑暗。
忽然。
有人在耳邊說︰
“嗯……還算標準，不過你看著像是要上來砍人，這個要改。”
又有人說︰
“是，老師，我一定想辦法改。”
“坐下听講吧。”
睜開眼。
寧雲毓怔住。
自己在高中的課堂上睡著了。
坐在一旁的轉校生剛剛回答完老師的問題，偷偷摸摸遞過來一張紙條。
“不是路已走到盡頭，而是該轉彎了。”
好熟悉……
剛才渡過的一生，原來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
那淒慘而恐怖的未來——
只是一場夢？
自己的一切還沒開始。
一切還沒開始！
寧雲毓雙目劇震，渾身散發出劇烈的顫抖。
虛空一晃。
她發現自己坐在一家咖啡館里。
窗外是落日。
黃昏時分。
這是……
在夢境之中，這是畢業舞會之後，那個背叛者跟自己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終焉之主。
不。
——李察。
少女坐了一會兒，果然看見李察匆匆而來。
“不好意思，有事情耽擱了。”
男孩坐下，笑著詢問道︰
“想喝點什麼？”
少女沉默了一陣，開口道︰“就這樣吧。”
“這樣？哪樣？”男孩不解。
“我們就這樣吧，李察，趁一切還沒發生，我們不必再繼續了。”
“你……是認真的？”男孩臉色蒼白。
“是的。”少女看著他，認真地說道。
“行，你也太任性了，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男孩憤然站起來，轉身走出咖啡館。
只剩少女一個人獨自坐在那里。
這一刻。
她拒絕了對方。
記憶卡死在這里不動。
因為人生選擇的改變，導致記憶中後續發生的一切，再也無法延續下去。
四周光影開始紊亂。
——該結束了。
少女看著窗外的余暉，一時也不說話。
一個人走來，在她對面坐下。
沈夜。
“認識我嗎？”他問。
“毀滅深淵之主用我的靈魂跟你交往，其實也就是用我勾引你，我當然認識你。”少女道。
她接著說道︰“所以那不是夢。”
“被過去種種困住，不如從此刻醒來。”沈夜道。
他望向窗外的落日，看著那金色的光芒灑滿長街，開口道︰
“說起魔法，其實我也會一種。”
“哦？”少女道。
“是的，之前那一手只是淺淺的施展了一番，其實我可以讓你的過去化為夢境，然後讓它破滅——”
“如果你心里還是過不去，這種方法可以讓你徹底重來。”
沈夜道。
少女默然。
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道︰“不必了，我還是記住過往吧，以免將來再被人這樣欺騙。”
少女不再看著窗外。
她終于有勇氣望向對面的少年。
“多謝你，巴克斯特，你做的一切我都記得——我也有禮物給你。”
少女將手伸入自己的眉間，取出一塊閃爍著光芒的碎片。
“這是？”沈夜問。
“我確實是第一個從毀滅深淵爬上去的人類。”
“毀滅深淵之主想要離開深淵，就必須借助各種眾生的靈魂，而我是與毀滅深淵共鳴度最高的。”
“它用我的靈魂降臨世間，可以發揮出全部威力。”
“這塊碎片，就是我的那種毀滅天賦。”
少女說道。
“不必給我，這是你的力量，你留著吧。”沈夜道。
“一個靈魂不能有兩種至強的天賦，你讓我具備了‘宇宙覺醒體’的新天賦，所以這個我用不上啦。”少女道。
沈夜有些意外。
是的。
用“曼荼羅•烏洛波洛斯”融合靈魂碎片的時候，靈魂產生了超限進化。
少女繼續說道︰
“深淵天賦給我帶來了無盡痛苦，我希望跟它告別。”
“以後我就用你給我的宇宙覺醒天賦。”
“另外——”
“毀滅深淵的底層沒有任何存在可以抵達，而我去過，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我已經不願意去深究了。”
“如果你想做什麼，可以用我的這種力量去做。”
她將那塊發光的碎片放在沈夜面前。
“也好。”沈夜點頭。
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起身道︰
“那麼，我還留了另一種魔法，能幫你記住過去，但是未來是一片空白。”
“——這會讓你更好的融入新世界，開始新的生活。”
少女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不。”
她站起來，鼓起勇氣道︰“巴克斯特，我——”
沈夜已經開口道︰
“一忘皆空。”
話音落下。
其實沒有什麼魔法，而是——
虛空閃現出一行行微光小字︰
“你激活了詞條‘最熟悉的陌生人’。”
“描述︰對目標施展，目標將立刻把你視為陌生人/最熟悉的人。”
“當前已選擇‘陌生人’。”
“——只怪我們愛得那麼洶涌，愛得那麼深。”
少女呆在原地，怔然不動。
沈夜目光中閃落一縷涌動的微光，最終逐漸消隱。
他柔聲說道︰
“去死亡星球。”
“你會有自己的人生。”
伴隨著他的聲音，一扇門悄然打開。
他將神情茫然的少女推進門。
忽然。
法相打開。
只見一名閉著雙眸的美麗女子輕聲呢喃道︰
“靈魂體在多層宇宙投胎之後，會忘記更多事情，今後她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了。”
夏特萊！
“你醒了？”沈夜問。
“沒有，只是此刻太關鍵，我強撐著看一眼。”夏特萊說。
“讓她去好好生活吧。”沈夜道。
“嗯，你放心，只不過她身上的毀滅封印也會跟隨她，化為另一個存在，在她的人生中為難她。”夏特萊說。
“你給她融的新天賦很厲害，應該沒問題。”甦酥也接了話。
“你們都醒了？”沈夜詫異。
“有八卦還睡什麼，強撐著也要看到結局。”甦酥道。
“已經結局了。”沈夜說。
“對。”兩女欣然同意。
法相徐徐收攏。
“不錯啊，小子。”甦酥打著哈欠，最後說道。
“巴克斯特，幫我找一點力量，我恢復了好來幫你。”夏特萊的聲音溫柔似水。
“好，我想辦法。”沈夜道。
兩女不再說話，緩緩陷入沉睡之中。
法相消失。
毀滅之舟突然跳出來，大聲道︰
“你這種夾縫里求生還求得這麼好的本事是怎麼練出來的！”
“少廢話，我們走。”沈夜沒好氣地說。
“去哪里？”七叔問。
“來都來了，去深淵之底看看。”
此時此刻。
寧雲毓的靈魂已去。
四周景象全部消失一空。
沈夜又回到了毀滅深淵的峭壁之上。
他手中握著那塊來自寧雲毓靈魂體的發光碎片，低聲道︰
“融合。”
……
另一邊。
死亡星球。
徐行客叼著一根煙，打開礦泉水瓶子，用水沖洗拳頭上的血跡。
劍姬站在一旁，低頭看著地上的尸體。
“又一個毀滅僕從。”
“——他們從哪里鑽進這個世界的？真是奇怪。”
徐行客眯著眼道︰“死亡星球已經不安全了，不要再抱有幻想，我們必須立刻動員起來。”
“是啊。”劍姬感慨道。
忽然。
徐行客的手機響了。
他接通電話，里面立刻傳來一道嬌憨的少女聲音︰
“老師，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嗯？你不是在閉關麼？怎麼出關了？”徐行客問。
“我這次其實覺醒了前世記憶——我以前可是一名站在世界巔峰的時空法師呢！”
少女興奮不已，嘰嘰喳喳地說。
“時空法師……永恆世界和真理世界沒有這種職業，看來你是其他世界的人？這倒是值得重視。”
徐行客沉吟道。
“沒錯，我記得當時投胎的時候，我用盡全部力量，施展了最後一次時空術法。”
“後來你猜怎麼著——我選了十六年前投胎！”
“正好遇上沈夜啦！”
徐行客笑起來，隨意說道︰“你們前世有緣？”
“有一點點緣分，但他是個壞蛋。”少女憤憤地說。
“好了，你在哪里，我一會兒跟劍姬去看看你的閉關成果。”徐行客道。
“就在基地。”
“好，你等我們。”
通話結束。
手機屏幕上，那一行“宋音塵來電”的小字也隨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