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一聲龍公！
“生來為共工氏，並非是本座本意，你們為什麼又要將本座比作邪魔？”
萬獸菩薩的聲音並不大，但卻帶著深深的不甘，深深的不忿，仿若有著無盡的冤屈。
斜月大菩薩目光顫動，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轟！
也就在下一刻。
四太歲出手了，一記手刀斬出，將萬獸菩薩的頭顱斬下，也將那枚純淨的舍利子斬碎。
斜月大菩薩神色又是一顫。
古夜默然不語。
他知道，四太歲也知道，斜月大菩薩持修慈悲大道，下殺手就意味著破戒，也只能由他們來給出這最後一擊。
鐺！
遠方傳來一道淒涼鐘聲。
天道喪鐘還是奏響了，為萬獸菩薩而響。
與此同時。
九天中的至高天，那無上天，虛無縹緲的天道神樹落下一枚神王道果。
那是屬于萬獸菩薩的神王道果。
然而，還沒有等這枚神王道果落入大羅天，古夜便感受到了一股驚悚的氣息一晃而過。
萬獸菩薩的神王道果被人奪走了，對方的身份不知。
至于之前那兩尊神王境金虎隕落後，更是連神王道果的氣息都未曾浮現，不知奪走之人是否是同一人。
“師尊！”
麒麟子跌跌撞撞地沖出小樓。
在萬獸菩薩隕落，大局落定之時，他身上的束縛已經被春雷菩薩解開。
“師尊……”
麒麟子來到萬獸菩薩分離的尸首面前，雙眼通紅，帶著幾分恨意，盯著斜月大菩薩，“斜月大菩薩前輩，師尊與你交情匪淺，為何你要做到這一步？”
斜月大菩薩沉默了，雙眸微微顫動，神色復雜。
正是因為她和萬獸菩薩的交情很深，才會被須彌山派來這萬獸洞天。
今日之事，又豈是針對萬獸菩薩一人，何嘗又不是對她的一次考驗？
或許，相比于萬獸菩薩這位神王境強者，她這位不滅境大菩薩是否和邪魔有所牽連，更加讓人擔憂。
“將你師尊好生安葬吧，至少今日他證明了自己是清白的。”
沉默許久後，斜月大菩薩終究還是開口了。
她想起了萬獸菩薩死前從自己體內取出的舍利子。
那舍利子無比純淨，非邪魔之心所能擁有，如今已然隨著萬獸菩薩的逝去而消散。
萬獸菩薩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只不過是以死為代價來證明的。
……
時至天明。
天空泛起一線魚肚白。
當第一縷晨曦落下之時，殘破的萬獸群嶺多出了一座墳墓。
那是屬于萬獸菩薩的墳墓。
麒麟子將自己親手刻畫的墓碑插上。
“走吧，去須彌山。”
在墳墓前悼念了一會兒後，斜月大菩薩開口。
她的目光落在婆娑大陸的最北方，那是須彌山所在的方向。
“我也要去！”
這時候，麒麟子忽然開口。
“你也要去須彌山？”
春雷菩薩和秋水菩薩一愣。
“師尊是清白的，他含冤而終，本可以不必死，我要去向須彌山討個說法。”
麒麟子揉了揉眼角，眼神中浮現一抹堅定之色。
眾人默然，心中也帶著幾分困惑。
萬獸菩薩安分守己多年，須彌山的那位不可能不知道他出自共工神族。
但卻在這個節骨眼，忽然間向他發難，或許背後隱藏著更多的秘密。
“那就一起去吧。”
斜月大菩薩答應了麒麟子的要求。
麒麟子想要須彌山給出一個解釋，作為萬獸菩薩老友的她，同樣需要一個解釋。
轉眼間。
眾人乘上寶船，離開了萬獸群嶺。
萬獸菩薩隕落，也意味著萬獸洞天不復存在。
或許要不了多久，這須彌地界又會多出一個新的洞天，將其取代，像是一個不斷反復上演的歷史。
須彌山座下，永遠會維持九十九個洞天。
也就在眾人離去不久之後。
一位坐騎金色貔貅的中年道人，降臨在了這個剛剛歷經大戰洗禮的群山峻嶺。
他落在萬獸菩薩墳墓的不遠處，目光投來，喃喃道“還是死了嗎？須彌山的那位還真是果斷啊！”
若古夜在此，必然可以認出這中年道人的身份，正是當初他在神墟遇見的那位無量神圖主人。
“不過，他們真的以為，殺了這萬獸菩薩，就能阻止共工氏初祖的出世嗎？”
恍惚片刻，無量神圖主人臉上泛起一道冷笑。
萬獸菩薩也罷，近來出世的所有邪魔也罷，都並非只是共工神族那麼簡單。
這些所謂的邪魔，實際上是不周山下的那位共工氏初祖魔軀所化。
昔年共工氏初祖被禹皇鎮壓在不周山下。
共工氏初祖早已做好了脫困而出的謀劃。
他將自己的魔軀分化成七十二根魔神柱，散落在九天十地。
自從當年和共工氏初祖達成約定之後，無量神圖主人便一直在九天中行走，找出了這些魔神柱的所在。
萬獸菩薩便是七十二根魔神柱的化身之一。
只不過恐怕他至死也未曾想到，自己是共工氏初祖的魔軀化身。
這些魔神柱承載著共工氏初祖的力量，萬獸菩薩的死去，反倒讓這股力量脫離了束縛，從虛無中回歸，無人能夠察覺。
“七十二根魔神柱，七十二尊魔神，已經快要全部尋齊了，共工氏初祖的出世已經不可阻擋，但希望他能夠履行與我的約定。”
從萬獸菩薩的墓碑上收回目光，無量神圖主人又看向了南方。
那是婆娑大陸南域的所在，那是靈山地界。
他的目光悠長，仿佛能夠跨越無邊距離，看到葬佛冰原深處的那座帝斷山。
“徐福……只要共工氏初祖回歸這方天地，想來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無量神圖主人目光閃爍，眼神中帶著幾分的恨意，又帶著深沉的恐懼。
正是這份恨意和恐懼，才迫使他和共工氏初祖合作。
座下的那頭金貔貅沉默不語。
它並不清楚自家主人和帝斷山那人的過去，也不知自家主人為何對其如此恐懼和仇恨。
它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感應空氣中殘留的氣息，道“主人，此前出現在這里的那位天權星主，似乎就是當年我們在神墟遇見的那個小子？”
“嗯。”
無量神圖主人微微點頭。
他和金貔貅此前一直在暗中窺伺，自然是見到了古夜的出現。
雖然和當年的模樣有些不同，但一個人最根本的氣息是不會改變的。
“不曾想當初那個差點就可以捏死的螻蟻，如今居然也成為了一尊神王，還當上了天權星主之位。”
無量神圖主人冷冷笑道“不過，現在並非是處理這份恩怨的時候，一切等共工氏初祖出世之後再說。”
……
時間一晃，又是一月時間過去。
離開萬獸洞天後，古夜一行人行進的速度快了許多，未曾在路上停留片刻。
這一日。
寶船在一座寬闊的海岸停了下來。
“前面就是無盡海了。”
斜月大菩薩站在船首，眺望著前方。
海岸線彎曲，看不到盡頭。
前方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海域。
大羅天並非只有一塊婆娑大陸。
婆娑大陸以北，便是無盡海，寓意無窮無盡。
“須彌山便是坐落在這無盡海之上，而你要去的牛首宗，則是在無盡海上的羅浮島。”
斜月大菩薩取出一個羅盤，道“靠著此物，你便可以很快找到羅浮島所在。”
“多謝前輩指引！”
古夜接過羅盤，開口道謝一聲。
同行一路，也到了分別的時候。
古夜沒有去須彌山的打算，後又與春雷菩薩和秋水菩薩告辭，他便和太歲四龍一同離開了寶船，踏入了那無邊海域。
……
海域遼闊，水天一線，一眼望不到盡頭。
海上並無風浪，唯有偶爾的清風拂過。
靠著羅盤的指引，幾日之後，古夜五人便看到了海上的一座孤島。
孤島的西方，隱隱間可以看到一座大山的影子。
那正是須彌山，沐浴在佛光當中，明明相隔了遙遠的距離，但站在這里，似乎還是隱約听見有悠揚的佛鐘之音傳來。
孤島之上，同樣有座山峰。
相比與那座巍峨的須彌山，孤島山的山峰則是要少上幾分氣派。
山峰不過千余丈，和孤島連為一體。
島名羅浮，山名牛首。
這里正是牛首宗的山門所在。
“這里就是羅浮島，牛首宗所在？”
大太歲望著前方不遠處的孤島，忍不住咋舌。
怎麼說呢？
這牛首宗的山門，屬實有些太落魄了點。
在幾人的印象里，牛首宗身為一介道門，能夠在佛門林立的大羅天中立足，必然蘊藏著深厚的底蘊，繁華無比。
可這一刻，眾人的印象無疑是被打破了。
“上島！”
駐足觀望片刻後，古夜邁動步伐。
不料正在這時，孤島前方的海面忽然一陣泛動，一個旋渦迅速生成。
漩渦之中，升起一個手持銅杖的頭陀。
“咦？是尊僧王？”
幾人腳步一頓。
這頭陀的模樣，赫然是佛門中人，周身散發的氣息隱晦，但還是依稀可以判斷出對方的神王身份。
“閣下是？”
古夜眉頭皺起。
這里是牛首宗的地界，不知這頭陀來歷，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貧僧須彌山座下，北海壽僧！”
那頭陀開口，兩鬢斑白，額頭隆起，長著一顆壽瘤，滿目春風，如傳說中的老壽星一般。
“原來是北海壽僧，在下乃是北斗七星的天權星主。”
古夜當然未曾听過這北海壽僧之名，只是客套一番，並且點明了自己的身份。
“北斗七星……天權星主……原來是從人皇天來的。”
反倒是這北海壽僧，像是听過北斗七星的名號，面色恍然，而後問道“你們可知這里是何處？”
“牛首宗所在，羅浮島。”
古夜點了點頭。
“知道這是牛首宗，你們還敢來？”
北海壽僧一愣，又問道“來這牛首宗可有什麼要事？”
“這……”
古夜怔了怔。
看著對方一副要盤問仔細的架勢，他似乎有些明白這尊須彌山的僧王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北海老鬼，你又在做什麼？”
正當古夜在思慮要不要回應對方之時，一道身影忽然從羅浮島上飛出。
來人是一個青年，著一襲黑白道袍，道袍上繡著陰陽魚圖騰。
見到此人，古夜目光微縮。
這青年看起來很是普通，但身上的氣息卻極為不凡，深沉似海，不比北海壽僧淺薄。
這同樣是一尊神王境強者。
最重要的是，這人太過年輕。
古夜眼中閃過一縷幽光，利用天眼通看穿了對方的骨齡，不過三百年歲。
太歲四龍亦是注意到了這一點，臉上皆有異色浮現。
一尊三百年歲的神王，即使是在這天驕林立的神界九天，依舊有些罕見。
“貧僧……”
面對這道袍青年，北海壽僧的態度明顯客氣了許多，開口就要解釋。
不過對方卻未曾讓他把話說完，轉頭對著古夜一行人，笑道“在下乃是牛首宗弟子，吳拳山，听聞閣下是自人皇天遠道而來的天權星主，不知今日造訪我牛首宗有何要事？”
“在下想要求見一番牛首宗祖師。”
古夜如實道來。
按照龍公帝敖的說法，讓他來牛首宗，就是為了見上那位牛首宗祖師。
“你要見祖師？”
自稱為吳拳山的道袍青年頓了頓。
那北海壽僧的臉色也有了變化。
原以為這幾人只是像以往一些來人一般，只是因為好奇，仰慕這牛首宗之名，特來這羅浮島一游。
不曾想古夜居然開口就點名要見牛首宗的祖師。
說起這位牛首宗祖師，可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北海壽僧心中雖有波瀾起伏，但也不敢插口。
只因這位牛首宗祖師的來頭太大，乃是那位道祖座下的那頭青牛。
也正是因為有著這樣一尊可怕人物的存在，牛首宗才敢將自己的山門安在大羅天這個佛教大本營。
“老祖正外出遠游，不便見客，若天權星主因此而來，可以請回了。”
吳拳山回道。
古夜一听，便知道這是對方用來推托的說辭。
這牛首宗祖師，豈是隨便什麼人想見就能見的？
好在他早就預見到了這一幕的出現，淡然道“實不相瞞，在下是領族中一位長輩之命，前來尋牛首宗祖師，身負要事，不得不見。”
“哦？”
吳拳山皺了皺眉，“你家長輩是何人？”
“龍墟之主，龍公帝敖。”
古夜八個字脫口而出。
話音落下，吳拳山和北海壽僧皆是瞳孔一縮。
與此同時。
古夜身軀微顫，一縷淡淡的龍威散出，背後有一條巨龍虛影浮現。
“燭龍！”
吳拳山又是神色一變。
這無疑是眼前這個白發青年用來自證身份的法子。
若是尋常真龍，冠著那位萬世龍公之名而來，難免會讓人質疑。
但一條燭龍，就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