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官道上的徐山正蹲在茶棚里啃饅頭。
老獵戶的裝扮變成了游方郎中，藥箱底層藏著把淬毒的短刀。
“听說了嗎？”
鄰桌的商人壓低聲音。
“星神殿在追捕的要犯，昨夜出現在落星峽！”
徐山饅頭掉在地上。
落星峽在觀星台正東八百里。
完全是相反方向。
“好小子……”
老獵戶摸出三枚銅錢卜了一卦，臉色驟變。
“不對！”
他丟下茶錢就往西跑，腿上的傷似乎完全好了。
商人們在身後驚呼。
“那老郎中跑得比馬還快！”
七日後的深夜，觀星台廢墟。
小滿和徐山幾乎同時抵達。
殘破的石台上，赤靈正焦躁地轉圈。
命牌已經徹底暗淡，只剩一絲微弱的溫度。
“他騙了我們。”
小滿聲音發抖。
“也騙了追兵。景兒根本不在這里……”
徐山突然指向天際。
“看！”
一顆青色的流星劃破夜空，墜向西北方的山脈。
赤靈激動地跳起來，拽著小滿的衣角往那個方向扯。
“是信號。”
老獵戶抓起行囊。
“那小子在青冥山脈等我們。”
小滿擦干眼淚，九曲綾在月光下泛起青光。
“這次逮到他，非得揍一頓不可。”
徐山哈哈大笑，笑聲驚起林間夜鳥。
兩人一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而遠方的青冥山脈深處，某個孩童正望著流星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揚。
青冥山脈的霧氣像活物般纏繞在腳邊，小滿每走一步都能听見詭異的回響。
徐山拄著鐵拐跟在她身後，老獵戶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卻始終不肯停下。
“丫頭，看前面。”徐山突然拽住她胳膊。
斷崖邊的石台上，陳景瘦小的身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孩童周身纏繞著青紅交織的光帶，眉心的道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最令人心驚的是他的氣息。
明明虛弱得仿佛隨時會消散，卻又帶著某種令人戰栗的威壓。
“景兒！”小滿剛要沖過去，火靈突然咬住她褲腳。
小家伙渾身毛發炸起，金紅色的眼珠死死盯著右側樹林。
徐山的鐵拐已經橫在胸前︰“有東西過來了。”
樹林里傳來枝葉摩擦的沙沙聲。
不是風吹的，而是某種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八個銀甲身影緩緩走出陰影，他們的鎧甲比之前遇到的更加精致，頭盔下卻沒有臉，只有兩團跳動的銀火。
“星神殿的死侍。”徐山聲音發緊，“專門獵殺叛逃殿主的劊子手。”
為首的銀甲人抬起手臂，鎧甲縫隙里滲出銀色液體，落地後化作鎖鏈般的銀光，將整片斷崖圍住。
他開口時聲音像是金屬摩擦︰“第七殿主，星尊有令，活要見人，死要見魂。”
陳景依然閉目盤坐，仿佛對危機毫無察覺。
小滿的九曲綾無聲滑出袖口，築基後期的靈力在經脈中奔涌︰“爺爺，我拖住他們，你去背景兒走。”
“放屁！”徐山一把扯開衣襟，露出胸口那道猙獰的禁術烙印，“老子還能燃一次命！”
銀甲死侍突然同時抬手，八道銀光如利箭射向陳景。
小滿的九曲綾舞成光幕，卻只擋住五道。
剩下三道直奔靜坐的孩童而去。
“鐺！”
金鐵交鳴聲中，陳景身前憑空浮現三枚青色符文，將銀光盡數彈開。
孩童終于睜開眼楮，瞳孔中青金二色流轉︰“姐姐，爺爺，退後十丈。”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滿剛要反駁，徐山已經拽著她暴退︰“听那小子的！”
陳景緩緩站起，瘦小的身軀在銀甲死侍面前顯得格外單薄。
他指尖輕劃，一道青色光弧將崖頂分成兩半︰“星神殿的走狗，也配見我？”
為首的銀甲人突然單膝跪地，鎧甲發出刺耳的變形聲。
其余死侍也像被無形大山壓住，銀火在頭盔里劇烈跳動。
“無之領域……”銀甲人的聲音第一次出現波動，“你找回了道果？”
陳景沒有回答。
他轉頭看向小滿，眼神溫柔得像是尋常弟弟︰“姐姐，把赤靈給我。”
火靈迫不及待地竄出去，躍入陳景懷中。
孩童輕撫它額頭，金紅火焰瞬間暴漲，將一人一獸包裹。
當火焰散去時，陳景的裝束已然改變。
素白長袍上繡著青金道紋，額間懸著枚赤玉墜。
“這才是真正的我。”陳景抬手輕點，八名銀甲死侍的頭盔同時炸裂，露出里面扭曲的星紋，“或者說，是被你們篡改前的模樣。”
銀甲人體內的星火瘋狂掙扎︰“不可能！星尊親自……”
“親自在我魂魄里種下枷鎖？”陳景輕笑，指尖凝聚出一枚青紅相間的光球，“可惜你們忘了，無之道最擅長的就是‘不存在’。”
光球炸開的瞬間，整片斷崖被青紅交織的火焰吞沒。
小滿下意識閉眼，再睜開時，八具銀甲已經化為一地銀灰。
陳景站在灰燼中央，白袍縴塵不染。
“景兒……”小滿聲音發抖，“這到底……”
孩童突然咳出一口銀血，周身道韻劇烈波動。
徐山一個箭步沖上去扶住他︰“裝什麼大尾巴狼！強行動用道果，嫌命長是不是？”
陳景虛弱地笑了笑︰“爺爺教訓的是。”
他轉向小滿，眼神變得清明而溫暖，“姐姐，對不起，一直瞞著你們。”
火靈蹭了蹭陳景的臉頰，跳回小滿肩頭。
小家伙的毛發不再純紅，而是多了幾分青金色澤。
“所以你現在……”小滿小心翼翼地問，“還是我弟弟嗎？”
陳景愣了一下，隨即笑得像個真正的孩子︰“永遠都是。”
他指了指眉心殘存的灰紋，“只是拿回了部分記憶和力量。星神殿在我魂魄里做的手腳，還沒完全清除。”
徐山突然警覺地抬頭︰“又有東西過來了！”
這次出現的不是銀甲死侍，而是三個披著星袍的老者。
他們懸浮在半空，胸前別著七星繞權杖的徽記。
為首的老者面容慈祥，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底發寒︰“無涯道君，星尊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