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息，星塵星曦同時躍入陣眼。
兄妹倆的雙生陣靈根自動共鳴，在虛空中勾勒出那把未完成的“鑰匙”。
星曦將左臂插入陣眼，混沌霜吟紋路如活物般爬滿陣圖。
星塵則咬破舌尖，以精血在妹妹背上勾畫逆轉符文。
他們的動作如此默契，仿佛演練過千萬次。
事實上在鏡像之城的時光里，他們確實經歷過無數推演。
第三息，陳景抓住那柄刺來的殘劍，任由混沌菌絲穿透手掌。
“你忘了我們本是一體。”
仙尊的聲音忽然溫柔下來，建木道種突然逆向生長，將菌絲轉化為純淨的靈力。
這是連歸墟之主都沒料到的變數。
被污染的建木分枝在鏡像之城完成淨化後，早已成為反制本體的利器。
時間恢復流動的瞬間，整個戰場仿佛被按下暫停鍵。
歸墟之主低頭看著胸口的青金嫩枝，那上面開出了細小的白花。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當自己還是陳景的一部分時，最喜歡看建木初春的新芽。
“原來...這就是你的布局。”
黑血從嘴角涌出，他的身體開始崩解。
“用我的污染來淨化我。”
陳景沒有回答。
建木道種正在瘋狂吞噬混沌之心，這個過程產生的能量風暴席卷諸天。
星曦的左臂率先承受不住，皮膚寸寸開裂。
就在她即將形神俱滅之際，趙寒光突然將火龍槍插進地面，獨臂結出古老法印。
“老子活夠本了！”
純陽真火順著槍身灌入地脈，為建木陣圖增添最後一份燃料。
“老趙！”
柳千機的陣旗盡數炸裂，白發瞬間全白。
老陣法師瘋魔般撲向火龍將軍，卻只抓住一縷飛灰。
雪沅的霜吟劍發出悲鳴，三千劍修同時將本命劍氣注入大陣。
黑貓的銀瞳黯淡無光，卻仍用尾巴卷住即將墜落的驚蟄。
歸墟之主的王座開始崩塌。
那些被奴役的界靈紛紛掙脫束縛，化作流光回歸各自世界。
殘劍發出不甘的錚鳴，卻在觸及陳景掌心時突然軟化。
它終于記起自己原本是建木的一部分。
“結束了。”
陳景輕撫劍身，三萬年的執念在此刻煙消雲散。
他轉身看向奄奄一息的星曦，少女的左臂已經透明到能看見骨骼。
建木嫩枝垂落一滴晨露，那是融合了混沌本源的生機甘露。
星塵搶上前接住露水，卻發現自己的手也在消散。
原來逆轉符文需要施術者付出同等代價。
少年陣師苦笑一聲，突然將露水分作兩半，一半滴入妹妹眉心，一半拍向自己胸口。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雙生陣靈根的終極奧秘在此刻顯現。
兄妹倆的身體同時虛化，又在青金光暈中重組。
當光芒散去時，星曦左臂的紋路變成了生機盎然的翠綠，星塵的陣紋則染上混沌霜吟的銀藍。
他們竟在生死關頭完成了能量置換。
天穹上的裂縫開始愈合，最後一縷黑霧中浮現出鏡湖居士的虛影。
老瘋子醉醺醺地晃著新得的酒葫蘆。
“師弟...這局棋下得如何？”
話音未落就被黑貓一尾巴打散。
“死酒鬼！差點把老子嚇出心魔！”
建木的枝葉沙沙作響，將純淨的靈力灑向滿目瘡痍的戰場。
陳景褪去戰甲，素白道袍上還沾著血跡。
他彎腰撿起趙寒光留下的火龍槍，槍尖上挑著半壺沒喝完的酒。
“敬永生。”
仙尊輕聲道。
“敬重逢！”
這是星曦在搶哥哥剛凝成的陣盤。
“敬混沌建木！”
雷昊頂著爆炸頭從廢墟里爬出來。
永恆峰的晨鐘第無數次響起，建木頂端的新枝綻開了第一朵花。
那花瓣半是青金半是銀黑，在朝陽下流轉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山腳下，十二界的百姓們並不知道，他們剛剛經歷的朝陽，是穿越三萬年的黑暗才照亮的黎明。
……
混沌虛空深處，一座青玉洞府懸浮在時空亂流之中。
陳景盤坐在建木根系編織的蒲團上，周身環繞著三百六十道混元仙光。
每一道仙光都蘊含著一個小世界的生滅輪回，若是尋常修士得見，怕是當場就要道心崩潰。
他的氣息已經無限接近于永恆境，卻始終差了最後一線。
就像永遠停在子時的更漏，明明下一刻就是新的一天，卻永遠等不到那一聲報曉。
“三萬六千劫都熬過來了，竟卡在這最後一步。”
陳景睜開雙眼，瞳孔中倒映著諸天星辰的軌跡。
他早已推演出癥結所在︰
無涯道君這個存在本身太過完美，反倒成了突破的桎梏。
就像建木想要長得更高，就必須先斷去頂端的嫩枝。
洞府內的混沌元氣突然沸騰。
陳景並指如刀，竟生生從眉心剖出一枚青金色的道種。
這是他以“無”之道則凝練的本源，此刻卻像對待尋常物件般托在掌心。
道種表面流轉著玄奧紋路，細看竟是微縮版的永恆仙盟全貌。
“去吧。”
陳景輕吹一口氣，道種化作流光墜入凡塵。
與此同時，他頭頂三花中的氣花突然凋零，修為瞬間跌落三成。
這是真正的壯士斷腕。
他將自己最核心的“無”之道果剝離，相當于把建木的主根親手斬斷。
下界，北冥雪原。
暴風雪撕扯著天幕，仿佛要把這片天地重新揉回混沌。
老獵戶徐山踩著齊膝深的積雪，腰間的酒葫蘆早就凍成了冰坨子。
他本不該在這種天氣進山，但孫女的寒癥急需雪狼心做藥引。
“造孽啊……”
老人突然僵在原地。
前方雪窩里竟躺著個裹在青布里的嬰孩，周圍三尺內的風雪詭異地靜止著。
更駭人的是，那些飄落的雪花在觸及嬰孩周身時，都化作了細小的建木虛影。
徐山的手在踫到襁褓的瞬間，蒼老的手掌突然泛起青光。
他年輕時在仙門當過雜役，立刻認出這是傳說中的“道胎仙骨”。
嬰孩忽然睜開雙眼，瞳孔里竟有星辰流轉。
老人嚇得差點松手，卻听見腦海中響起清越道音︰“賜汝甲子壽元，換此子二十年養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