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深長，寂靜無聲。
這些信件落于案前，墨色雖舊，卻仍透著執念未散的鋒銳。
四壁上的紋理曾是道紋匯聚，如今已黯淡無光。
風聲自殿外掠入，仿佛攜著昔年音容，卻在空蕩宮闕間層層回蕩，最後只余低沉的空響。
陳潯看向信件，將其拆開。
“老祖，牛祖，我行至此世，壽數將盡。”
“大道不容再進，孝義難全。”
“若你們歸來，記得我齊昊也曾為五蘊鎮守邊疆，立劍身後，不曾退半步。”
……
宮內靜默，陳潯眼皮垂下，指尖微頓。
案幾邊緣竟自行裂開一道細紋，仿佛也在承受那劍意殘痕。
他又取第二封。
字跡平和，像尋常話語。
“呵呵，老祖，牛祖，姬昭看來只能止步于此。”
“門庭寂寥，舊人不再，但能隨二位老祖一世，已是至幸。”
“若後世提我，只道此人曾隨道祖、牛祖而行。”
……
宮中古燈忽明忽滅，似要燃起，卻終究又熄。
陳潯眸光微沉，未言語，只靜靜盯著那燈光搖曳，許久未移開。
第三封被緩緩展開。
字鋒疏朗，卻透著沉重。
“老爹，您當年總說我沉悶，不懂人情練達，但孩兒如今卻笑不動了。”
“孩兒壽數已絕，已先自行坐化恆古河山。”
“謝老爹賜無痕命數，讓孩兒已看遍過半燦爛河山，余下便交于您。”
“他日您立高天，再看恆古之上，記得——”
“那里曾有孩兒並肩之影。”
……
信紙最後留著一道淡淡的印痕，像是故人手掌拍過，至今未散。
陳潯看了許久，才慢慢將信放下。
殿外風聲卷來，吹動案幾上灰塵散去，露出一條曾經斑駁的靈痕。
最後一封，字跡如刀刻般簡練。
“老爺子，我等于恆古修煉數百萬年，雖突破血脈桎梏，但終未破境。”
“我等走前，宮燈與石階，你歸來時自會再點。”
“我等已無緣，唯待後人守之。”
……
信落盡，宮宇忽然發出輕微顫鳴。
一盞盞古燈無火自燃，石階道紋一點點亮起，像是在回應這封信。
只是那光芒不盛，昏沉中更添蒼涼。
陳潯合上最後一封信，掌心覆在案幾，靜靜垂眸。
他眼神沉遠，未有哀色，也未有喜色，只是一種極深的靜。
那種靜，仿佛能把萬古歲月都吞入其中。
整個玉清宮也隨之靜止。
風息，燈影不動，連穹頂的道紋也仿佛凝固。
唯有陳潯的吐納聲極輕，卻像是連通了整個恆古仙疆天地的律動。
忽然，他緩緩抬頭，眸光中倒映萬靈山河。
周圍宮闕在他眼底漸漸模糊，似乎已化作當年的喧囂與笑罵之語。
只是他沒有伸手去抓，也沒有言語。
他負手而起，一步步走出玉清宮。
身後，大殿空空，信件仍在案幾之上，隨風輕輕顫動。
殿門在風中緩緩闔上，發出悠長而低沉的聲響，如同歲月的回響。
不多時。
他走在山路上。
風景很美，山下的五蘊宗很熱鬧，弟子們朝氣蓬勃，天穹時不時有長虹貫天，浩大，絢爛，他喜歡這種令人心胸開闊的壯景，所以五蘊宗一直如此。
他唇角帶著淡淡笑意，似乎依舊還在回味那些信件的內容。
陳潯走到了山下。
走到了陳家古宅外。
“呵，你們這群小子。”
陳潯搖頭笑罵一聲，負手走了進去，周圍守護的古靈神色一怔，默默在四處拱手。
陳家人像是自己躺進去一座座古棺中，沒有封蓋。
陳潯眼中沒有意外之色，像是早知道他們就會如此，他手指輕輕擦拭著這些棺材邊緣，宴席時他听見了很多陳家人的事跡，他們分散在各處，皆在做自己心中想做的事。
甚至硯書還在恆古仙疆開了一家店。
陳潯听後其實很高興，如此便好，這才是真正修仙的意思，用自己想要的方式，過完這一生仙途，是為大逍遙。
他在陳家古宅中待了三日。
一一為這些棺材封蓋。
後來。
他便在玉竹山脈四方游蕩了起來。
自陳潯回歸恆古仙疆後，天地八荒倒是發生了很大變化，最大的變化還是那些看起來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祖們行動變得活躍了不少，諸多事宜他們皆是在場。
不到一年時間。
陳潯一家也開始去拜訪恆古仙疆各方勢力，混吃混喝，也是為了認識一番這些後輩，看看究竟是哪位的後人。
三千星域，歲星。
輪回族道場。
“老祖，怎麼那位歸來卻無人挑戰。”一位神色略顯睿智的輪回族道尊看向深空，“記得，我恆古最喜論道，更喜後輩挑戰，我看”
說完，他深深看了一眼廉擎岳。
老祖，正是揚名天下時！
若你能與道祖交手，說不定我輪回一道也可在恆古大興。
此族依舊還是沒有忘卻當年大業，主要是恆古仙疆也不壓制他們，不怕你鎮壓萬道，就怕你不敢前來鎮壓萬道，所以輪回族倒是在恆古仙疆奮進無比。
若輪回大道能在恆古仙疆大放異彩，那仙界也不是什麼問題了！
聞言。
廉擎岳神色一震，不敢置信看向自己這位左膀右臂，沉聲道“我看你是讀書少了，那位道祖的事跡在恆古書籍中隨處可見，我去？！”
說完，他面色變得有些精彩。
“老祖”那位道尊沉聲道，“我知你意思，但此戰，輸了無礙，贏”
他終歸還是沒有說出那句贏了血賺，因為在他看來也確實有些不現實，只是他多年來在恆古仙疆看見太多後輩向老輩挑戰的場面，忍不住內心悸動。
自己雖未在恆古仙疆讀多少書，但他喜游歷，也不差。
“荒唐。”廉擎岳神色一冷，“你以為那位是誰，我等皆是在向著仙道高峰攀登，但那位可以算是在山頂安了一個家，隨時上山下山，懂了嗎？”
若這仙道有終點線，那一定是那位道祖劃出的終點線！
此話通俗易懂。
那位輪回道尊神色微凝，陷入了久久沉默。
“老祖，那我先去試試深淺。”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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