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甦曜的質詢,陳登額頭是冷汗涔涔。
沒辦法,甦曜的話可謂直接打中他們的軟肋。
這是一個根本沒法反駁的事情。
彭城相乃是朝廷命官,他徐州刺史有權利監督問責,但卻絕無善自處置之理。
然而,在當時做這件事的時候,誰能想到,那個瀕臨破碎的中央居然會在短短的一兩年時間里就浴火重生,並且威望更勝往昔,還有大將軍這麼個手段強硬、能力卓絕的人物。
如今甦曜舊事重提,分明是在敲打徐州。
若是他們知道今日會是這般模樣,就是借他們十個膽子那也不敢如此放肆啊。
陳登心中暗自叫苦,表面上卻仍保持著恭敬的姿態,目光懇切地望著甦曜。他深知,此刻稍有不慎,便可能給徐州帶來滅頂之災。
不過顯然,紅白喜事的活動就有這一點好處,它並非正式的問政和外交場合,不需要非得爭個是非黑白、分出個高下對錯。
于是乎,甦曜很輕松的便轉移了話題,以關將軍大喜之日,不談政事為由權且揭過此事,讓他們倆之後準備個詳細的報告,把荊州豪族作亂還有青州黃巾以及彭城相薛禮的問題都做出說明,送大將軍府上。
陳登與蒯良如獲大赦,齊齊躬身行禮,額角的冷汗順著下頜線滴落在繡著暗紋的衣擺上。“謝大將軍寬宏!我等定當如實稟報,不敢有絲毫隱瞞。”陳登話音未落,禮樂聲驟然拔高,舞姬們廣袖翻飛,將這場暗潮洶涌的對話掩入絲竹聲中。
婚宴散場時,夜色已濃。
陳登與蒯良在驛館外拱手作別,兩人目光交匯的剎那,都從對方眼底讀出了一絲緊張與焦慮。
“元龍兄,此番歸去,怕是我等要日夜趕工了。”
蒯良說著是撫須苦笑,而陳登則望著遠處甦曜府邸的燈火,嘆息一聲︰
“不止文書,陶使君恐怕也得重新掂量掂量與朝廷的分寸才好。”
數日後,徐州刺史府內,陶謙捏著陳登帶回的朝廷責令文書,身子微微顫抖︰
“甦曜這是要算我舊賬啊!”
陶謙將信紙狠狠往案上一拍︰
“當年薛禮無能,彭城匪患橫行,本刺史撤他官職那也是為民請命!”
糜竺俯身拾起信紙,看了兩眼,勸說道︰“使君,如今局勢不同往日。大將軍既開口索要詳情,怕是已握有證據。依屬下之見,不如……”
“不如什麼?”陶謙瞪圓了眼楮。
糜竺深吸一口氣︰“不如主動上表請罪,將彭城相之位讓與朝廷指派之人。再獻上錢糧以請朝廷平定青徐黃巾,或可平息大將軍怒火。”
“荒謬!”陶謙拍案而起,渾身顫抖,“老夫經營徐州多年,豈能因小兒一言便俯首稱臣?!”
堂下眾幕僚面面相覷,陳登也是輕咳一聲︰
“使君,甦曜已平定北方四州,如今又收服袁紹,剿滅袁術。其勢如日中天,若與之硬抗.”
陶謙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侍從慌忙遞上帕子。
待喘息稍定,陶謙望著帕上殷紅血跡,頹然坐回席上︰“罷了.元龍擬表吧。就說老夫年邁多病,請朝廷另派賢能接任徐州刺史”
幾乎與此同時,荊州襄陽城中,劉表也正與蒯良、蒯越和蔡瑁等人密議。
“甦曜此子,當真咄咄逼人!”
劉表將酒杯重重擱在案上,問︰
“你們說,他會不會知道了咱們干的事情?”
劉表所言自然是他重整荊州的事情。
不得不說,劉表本人還是很有能力的。
在當年天下大亂的時候,他單騎入荊州,除了襄陽外,各地郡守豪強對其均有不服。
然而,劉表就靠個人出眾的能力,在蒯、蔡等荊州世家的幫助下,設鴻門宴,誘殺宗賊首領五十五人,一舉收服其部眾,威震荊州。
之後,劉表又派蒯越與龐季單騎前往荊州各地,招降各路義軍和賊寇,然後帶他們一路南下,收服郡縣。
荊州各地之前不服劉表的太守和縣令們听說劉表威名,不敢對抗,基本都解印逃走。
至此,在短短的不到一年時間里,劉表控制了除南陽郡外的荊州七郡,理兵襄陽,以觀時變。
如今,甦曜以彭城相事問罪陶謙,他劉表驅逐的太守縣令又何止一人?
這些人回來要是知道甦曜給薛禮出頭,會不會鬧將起來,一窩蜂的跑到京師告他御狀,給甦曜一個整他的理由?
劉表越想越是心驚,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蔡瑁見狀,拱手安慰︰“使君勿憂。甦曜雖勢大,但荊州與洛陽相隔遙遠,又有漢水之險。況且咱們驅逐的那些郡守,多是董卓任命的黨羽,以他現在事務繁雜,未必就會加以追究。”
“可他要是執意追究呢?”劉表眉頭緊鎖。
他可沒忘記之前與袁術密謀抗甦的事情,現在袁術滅的這麼快,實在讓他措手不及。
蒯越沉吟片刻,開口說︰“使君,依我之見,與其坐等甦曜發難,不如咱們主動示好。可遣使獻上錢糧,補繳積年欠稅,並表奏朝廷,言明荊州各郡縣官員更替皆因戰亂,如今願听朝廷調遣。”
蔡瑁皺眉反對︰“這豈不是自縛手腳?若朝廷真順勢派人接管荊州,我等豈不是”
蒯越打斷蔡瑁的話︰“德 兄,如今局勢,甦曜勢如破竹,雄踞天下已有半壁。”
“我荊州身處四戰之地,不可久守,自古以來就非王霸之基,今甦曜先破淮南,使關羽都江淮,操演水軍,又逼降南陽袁紹,其大軍已至荊北,對我成兩面夾擊之勢,我二者勢力眾寡已不可論也。”
“故而,今愚謂大計不如迎之,既保荊州百姓免遭涂炭,亦能留我等立身之本。”
劉表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四周,眾皆不言,終于是認清了現實。
他在這里的根基還是太淺了。
就任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想讓這些剛剛依附的本地豪族們和他拼著全家族滅的風險去公抗甦曜這等強敵,無異于痴人說夢。
劉表沉默片刻後,終于是長嘆一口氣說︰“罷了,就依異度所言,準備厚禮,遣使入京,向大將軍表達歸順之意吧。”
劉表聲音沙啞,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襄陽城外的漢水,一看就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