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了嘛,听說了嘛?”
“科舉舞弊事發,三公伏法,弘農楊氏幾代清名啊,沒想到竟被這楊彪毀于一旦吶!”
“是啊是啊,平日里看他們一個個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沒想到竟如此不堪。”
“活該,活該啊!”
洛陽的街頭巷尾,百姓們議論紛紛,對近日朝堂上的巨變感到極度的震撼。
一方面,弘農楊氏身為清流領袖,結果卻為以權謀私,在科舉一事上徇私舞弊,極大的顛覆了他們在百姓和士林中的形象。
另一方面,楊彪身為三公,因這科舉舞弊而被直接處斬,這在大漢歷史上是極為罕見的事件,引起了朝野上下的軒然大波。
畢竟,三公地位尊崇,除非事涉謀反,否則從未有判死的先例。
如今,這楊彪因科舉舞弊而死,可謂是開歷史之先河,而甦曜也通過此事,向天下宣告,科舉乃國之根本,容不得一絲褻瀆。
經此一事,原本對甦曜推行科舉制度心懷不滿、暗中抵制的世家大族們,也都紛紛收斂了心思。
他們見識到了甦曜的鐵腕手段,明白在這件事上絕無通融的余地,而寒門學子們則是紛紛拍手稱快,奔走相告,對甦曜欽佩又感激。
“太好了,太好了!”
一位年輕的學子眼含熱淚,激動地說道:
“大將軍真是英明神武,為我等寒門學子討回了公道啊!”
“是啊,若不是大將軍雷霆手段,我們這些寒門子弟恐怕永遠都沒有出頭之日。”另一位學子也感慨萬分。
“大將軍文武雙全,不僅平定了叛亂,還為我等寒門子弟開闢光明之路,此等大恩,某必沒齒難忘!”
“日後若能有幸入朝為官,必當誓死效忠于大將軍,萬死不辭也!”
洛陽城中的學舍內,寒門學子們群情激昂,紛紛表達著對甦曜的感激與敬意。
隨著楊彪等人的伏法,首次科舉成績作廢,朝廷已經下發了通知,將在一個月後重新舉辦京師會試。
這一次會試將由盧植和王允二人坐鎮負責,而甦曜本人則親自監督,並且負責之後的殿試策問環節。
而且這一次,還有一個與之前大為不同的一點。
那就是對于上次揭榜,大半都是關東世家的情況,甦曜予以調整。
他根據各州的人口比例和受教育程度等情況,劃分了不同的錄取名額,以保證各地區都能有合適數量的人才脫穎而出,避免人才選拔的地域失衡。
這一下,雖然中原和山東等地依然佔有很大的優勢和錄取名額,但偏遠地區的邊郡學子也看到了更大的希望。
“天吶!”
“大將軍這簡直是開千古未有之創舉啊!”
一位來自涼州的寒門學子雙手顫抖,聲音激動得有些發顫︰
“我等邊郡之地,向來被視為蠻荒,人才難以出頭,如今大將軍如此舉措,實乃我等的大救星!”
“是啊,原本以為此次會試,我們這些邊郡之人不過是陪跑,湊個熱鬧罷了,沒想到大將軍竟能如此思慮周全,公平對待。”
另一位來自幽州的學子握緊雙拳,眼中滿是斗志。
“沒錯沒錯,沒想到我交州還能有這些個名額。”
交州學子則是眼含熱淚,激動不已道︰
“有了這名額分配,我等便有了出仕的機會,必須要好好把握,方才能不負大將軍的這番苦心。”
邊郡學子們歡天喜地,熱淚滿眶。
不過歡喜自然就有人憂愁,之前在上次科舉中大獲全勝的關東學子全都黑了臉色,一個個如喪批考。
“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袁紹的佷子袁浩,听聞噩耗後就是一陣暴跳如雷,他將手中的茶杯狠狠的一甩,摔得 啪啪。
作為袁氏家族的子弟,別看袁浩整日沒個正形,但他到底是自幼便享受著家族的庇護和優越的教育資源。
在第一次科舉中,即便幾經審查,但最後還是證實,他確實是憑著自己的才學,榜上有名。
本以為這次科舉他也可如法炮制,繼續延續家族的榮耀。
然而,甦曜的新政策卻讓他倍感焦慮。
“那些邊郡蠻子,四書五經都不利索,憑什麼可以享受優待,生生從我等手中搶走如此多的名額?!”
袁浩滿臉漲紅,氣的是怒目圓睜。
他不急不行啊!
上次他的分數也就是個中下水平,這次要是考慮錄取名額的全國分配,那他怕是真的要名落孫山了。
他可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子啊!
你告訴他居然出不了仕???
“這是開的什麼滑稽玩笑啊!”
袁浩怒不可遏,一腳踢翻了身旁的凳子︰
“我袁氏世代簪纓,豈容這些邊郡草莽與我等平起平坐!”
一旁的門客們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深知袁公子此刻正處于盛怒之中,誰要是敢多說一句,只怕會惹來無妄之災。
唯有楊修長嘆一聲,出言勸他冷靜︰
“表哥,現在憤怒于事無補。”
“甦曜那廝,雖打著公平之名,但如今看來,這就是明擺著就是要利用科舉這一政策來打壓我中原名族罷了。”
“與其在這里憤怒,還不如想想該如何去解決。”
“解決?你說的倒是冷靜。”
袁浩握緊雙拳道︰
“昨日姑父被處斬,甦曜在京中已是只手遮天,我們又能有何解決之策?難道還能去求他改回來不成?”
“也許,咱們也可以去抗議鬧事?”
這時,旁邊另一個範姓世家子弟靈機一動說道︰
“憑什麼抗議只能讓寒門去搞,咱們世家更應該鬧事抗議!”
他的話一說,把袁浩和楊修的都看傻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憨憨?
“範兄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楊修白了一眼,搖頭一嘆︰
“甦曜剛以鐵腕手段處置了科舉舞弊案,朝堂上下正風聲鶴唳,此時我們若去鬧事抗議,豈不是撞在他的槍口上?他正愁找不到借口進一步打壓我們世家,你倒好,主動送上門去!”
這時袁浩也回過神來,滿臉嫌棄地啐了一口︰“就你這腦子,也配在我袁府當門客?去鬧事,是嫌我袁氏還不夠引人注目,還是嫌甦曜收拾我們收拾得不夠狠?”
那範家子弟被兩人這般數落,漲紅了臉,囁嚅半天方才出口︰
“那,那你們兩位又怎麼看?咱們難道就這麼逆來順受,咽下這口氣嗎?”
“咽不下,當然咽不下了!”
袁浩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具叮當作響,卻又無計可施,看向楊修,試圖尋求對策。
這個小表弟雖然年僅十五,但著實是聰明伶俐又才華橫溢。
故而,這次楊家遭難,楊彪被處死,家產被抄沒後,袁浩才第一時間接濟了這個小表弟過來袁府。
一個是盡一下姻親之誼,另一個自然就是多個出謀劃策的幫手了。
不過這一次,他顯然是要失望了。
楊修又不是哆啦A夢,雖然有才華,但在這絕對懸殊的力量面前,他也是無計可施。
“為今之計,只有抓緊補習。”
楊修再嘆一聲︰
“最後這一個月時間,表哥還是放下身段,尋來京中最有名望的大儒為你日夜講學,專攻策論與經義,爭取在會試中取得更好的成績吧。”
“雖然名額有限,但只要我們能在各自的區域內脫穎而出,依然還是有機會入仕的。”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們袁家世代為官,難道真要淪落到與那些邊郡寒門爭搶名額的地步?”
袁浩眉頭緊皺,滿臉不情願︰
“更何況,就這一個月時間,又能有什麼用來?那些大儒講學,向來是長篇大論,枯燥乏味,我听著就犯困啊。”
楊修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
“表哥,形勢比人強。甦曜如今手握大權,朝中無人敢與他抗衡。我們若是硬踫硬,只會自取其辱。”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家族的根基,等待時機。只要我們不放棄,總會有重振家門的機會。”
袁浩沉默片刻,最終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罷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隨即他轉頭看向楊修,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修弟,你年紀雖小,但心思縝密,遠勝于我,只可惜卻不能應試,否則必當金榜題名。”
楊修聞言神色一黯。
本來,這首次恩科舉選拔最初只是面向太學生的考試,但是由于這次科舉舞弊導致大量官員被牽連罷免,空出不少官位需要遞補,故而,甦曜特意加大了此次科舉取士的名額和應試範圍。
凡是在考試前十日,能夠抵達京師報名的人員,皆可參加本次考試。
同時,沒趕上也不要緊,明年還會再辦一次特科,不顯戶籍的接納在京人員參加本地鄉試,與次年各地正式通過的鄉試人員一同,角逐來年會試的資格。
再加之,由于參考會試的年齡限制僅十五歲,故而楊修雖然上次考試由于並非太學生的緣故沒法參加,但這次是完全有機會的.
如果他不是犯官之子的話︰
“刑家之子不得參加科舉,那甦賊真是好歹的心啊!”範公子義憤填膺道。
不過楊修倒是搖了搖頭,似是看開︰
“範兄不必如此。”
“便是察舉制時,若非特赦,也需身家清白(三代內無犯罪記錄)才可受舉。”
“而我觀甦曜的科舉法,雖有刑家之子不得參加科舉的要求,但同時也有擔保參考的破例條件。”
“只要得到一名三品以上高官或者三位本郡舉人的擔保,便是刑家之子亦有機會參加科舉。”
楊修顯然沒有放棄,他的眼中閃著希望的火光。
其父楊彪因科舉舞弊處斬,弘農楊氏一朝跌落雲端,從人人羨慕、尊崇的清貴名門變成了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的存在。
也因此,楊修比任何人都更加迫切的想要參加科舉,以堂堂實力來回應質疑,重振家門。
“這好辦啊!”
袁浩一拍大腿︰
“我袁家門生故吏遍天下。那舉人如今還沒正式科舉,咱們找不到,但這三品以上的高官還不是手到擒來?”
“你且等著,為兄這就去聯絡各方人脈,一定幫你找到保人!”
說干就干,兩人分工明確,很快行動。
袁浩利用袁家的資源,四處奔走設宴,邀請高官顯貴來袁府相聚,請其為楊修作保。
而楊修則遍訪名師,請其來袁府教學,抓緊時間在這最後一個月的期限內給眾世家子弟補課。
必須要說的是,兩人在此事上絕對可說是盡心盡力,然而得到的結果卻是不容樂觀。
先說楊修,有著楊家昔日的人脈,以及自己在學業上的專注,他很輕松的就能找到究竟是哪些大儒可能參與新一輪的科舉出題,並借著袁府的資源發出重金邀請。
然而,這些大儒們卻大多婉言謝絕了楊修的邀請。
他們深知甦曜對科舉之事的重視以及此次科舉舞弊案的影響,不敢輕易卷入其中,生怕因與犯官之子有所關聯而惹禍上身,即便袁府開出了極為豐厚的報酬,也未能打動他們。
更甚至,就在他行動的時候,很快就傳出消息,出題大儒們將實行封閉化管理,幾乎一夜之間,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些名師大儒們便消失了蹤跡。
楊修無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尋找一些在學術上稍有造詣但名氣稍遜的先生來授課。這些先生雖然也盡心盡力,但終究與那些大儒們有著不小的差距,教學效果也大打折扣。
而袁浩那邊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他費盡心思邀請來的高官顯貴們,在听到要為楊修作保時,大多都面露難色。有的找借口推脫有事在身,有的則直接表明不願趟這趟渾水。
他們都清楚,在甦曜的鐵腕治理下,任何一點不慎都可能給自己帶來麻煩。
這把袁浩氣的是咬牙切齒,但是不得不說,這顯然是明智的選擇。
因為,就在不為人知的地方,王凌的錦衣衛早已將一切盡收眼底︰
“大將軍,袁家和楊家的人最近正四處活動,是否需要咱們出面警告一下?”
甦曜听聞後擺了擺手,輕笑一聲︰“不必,且讓他們折騰去吧,只要不違反規定,就無需出面干涉。”
“科舉乃國之根本,容不得紕漏,他們這般折騰,也算是給咱們查漏補缺,看看還有哪些需要完善之處。”
沒有任何政策是一經確立就完美無缺的,甦曜自然也很清楚這一點。
故而,他一邊暗中囑咐王凌,密切關注各世家的舉動,同時留意朝堂內外對科舉改革的各種反應,以便從中發現問題,及時調整完善科舉制度。
隨著考試日期的逐漸臨近,洛陽城的氛圍也愈發緊張。
不論是世家還是寒門學子,都在最後階段進行著緊張的沖刺復習。
最終,楊修依然還是沒能找到願意擔保之人,只能無奈地看著其他考生踏入考場,將希望留待以後。
而袁浩雖然是有做最後一搏,但臨時抱佛腳終究難以有質的飛躍。
考場上,他雖然覺得自己這次發揮已遠超以往,但當揭榜之日到來之時,還是沒能在榜單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袁浩在楊修的陪同下呆立在榜單前,呼吸急促,周圍學子們的歡呼雀躍與他可謂毫無關聯。
堂堂四世三公的袁家子,竟然在這科舉考試中名落孫山,成為了家族第一個無緣出仕的敗者。
而會試三甲更是有二人被寒門奪得,甚至連榜首會元的名字袁浩都沒有听過!
那三人分別是︰豫州潁川戲志才,關中扶風法正,以及兗州泰山的周宇。
這次科舉揭榜的結果一經公示,很快便在朝野之間掀起了一陣驚天的波瀾。
不管是朝廷公卿,還是鄉野村民,他們都心有預感,這天下的格局,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