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明見。”
    陳平笑眯眯的看著童福山︰“我尋大人,實則是為了一件冤案。”
    “冤案?說說。”
    “王家坳還有不少外姓人家,其中有一戶和我一樣,也姓陳。”
    “老兩口拖家帶口,從當涂鐵礦遷來此地定居,是因為王里正看中了老陳頭尋礦、勘礦的本事。”
    “後來果然被老陳頭在武陵尋到了一處鐵礦,雖然表層看著出量不大,但卻不是一般的小礦,內有乾坤。”
    說到這里,陳平的神色似乎陷入了一段久遠的回憶︰
    “我剛來到這里的時候,說來可笑,我那妻子,呵,啐!”
    “那女人壓根就沒有和我成親,我就是被他們弄到這里來的雜役!”
    “我來到這里後,孤苦無依,唯有老陳頭家的幼女陳小小,把我當個人看。”
    “要不是有了小小,去年冬天我病重的時候,恐怕就一命嗚呼了。”
    提到這個小小,陳平的嘴角噙著深深的笑意,可沒多久,臉色又變得極度猙獰!
    “可是在今年年初,老陳頭家里忽然來了人,說什麼礦塌了,老陳頭也被埋在了里面。”
    “等陳家老大趕過去的時候,那礦已經埋的深的不能再深,老陳頭也死的不能再死了!”
    陳平的嘴角噙著獰笑︰“礦上說是因為下過雨後山體滑坡,導致礦難,可他們不想想,陳家老大是干什麼的?
    那可是老陳頭這個把頭,手把手教出來的手藝,和礦打了半輩子交道的!這點事能瞞得過他的眼楮?”
    “可惜啊”,陳平嘆口氣︰“這陳家老大玩礦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可是他不懂人心。”
    “他不服礦上的說法,當即就去找王里正要個說法,可後者怎麼可能管他?說不定這事就是王里正授意下面人干的。”
    “後來陳家老大又喊著要上京城告御狀、敲登聞鼓。”
    童福山眼楮一眯,拳頭不經意的握起︰“他去了嗎?”
    “去?去什麼去?”
    陳平嘴角升起一抹詭異的弧度,似笑似哭︰“王里正能容他上京?別說是上京,他能不能出得了王家坳都難說!”
    “果然沒幾天,陳家老大就被人發現吊死在礦上,後來巡檢司來人查驗,定為自殺就草草結案了。”
    童福山始終不做一聲,也沒有表態,淡淡問道︰“你想我去查陳家老大這件案子?”
    “是,也不是。”
    陳平搖搖頭︰“我和陳家老大沒什麼交情,因為小小照顧我的緣故,他還找我打了一架。”
    說著露出苦笑︰“我是個書生,如何能是他這五大三粗礦工的對手?最後結結實實被他揍了一頓,警告我不許和他妹妹走的太近。”
    “陳家老大之死,巡檢沒有懷疑你?”
    “怎麼沒有?”
    陳平嗤笑︰“要不是王里正保了我,巡檢說什麼也要拿我回去查問。”
    童福山心里冷笑,保你?恐怕是故意做套賣你個好吧?
    陳平顯然看出童福山的想法,但搖搖頭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大人,草民想請你查的,是陳小小的案子,陳小小失蹤了。”
    “失蹤?”
    “沒錯”,陳平點點頭︰“他哥死後,我告訴小小這件事里面一定有很大的貓膩,卻不知她看著年歲小,心里卻很有主意,一聲不吭,也沒找王里正要什麼說法。”
    “可就在幾天後的夜里,她突然來我家找我,向我借盤纏,我就知道她要偷偷去告御狀。”
    童福山點點頭︰“後來呢?”
    “我能怎麼樣?小小主意正的很,我怎麼勸都勸不住,只好把所有家當都給了她,一共是三十七兩二錢。”
    “我倆還約好,如果她安全抵達京城,就托人以‘嬋娟’的名義給我來信報平安。”
    童福山不吭聲,默默看著陳平,看著他眼眶慢慢通紅,淚珠慢慢滾落。
    “我悔呀!我當時為什麼不再努努力勸她留下?為什麼不跟她一起走?呵呵呵呵呵呵....自她走後,我就再也沒收到小小的信。”
    童福山沉默。
    這個陳小小很大可能已經被王具滅了口,說不定她剛剛走出村口,就被人盯上了。
    而這個陳平願意一吐為快,恐怕也是猜到了什麼,想找自己為陳小小伸冤、報仇。
    但同樣的,也有很大的疑惑在心頭升起。
    老陳頭為什麼死?
    是因為分贓不均,還是因為發現了什麼?甚至掌握了王具的犯罪證據?
    這些,都需要他去查清楚。
    說不定陳小小的這件案子,就能成為突破口,讓他掀開武陵鄉的疑霧,繼而掀開太平府的疑雲。
    “這些事我都知道了,現在我問你,陳小小失蹤後,有沒有報官?”
    “我找了個人去方山縣報官,可還是被打回到江寧鎮稽查,最後定了個失蹤不了了之。”
    “還有...”
    童福山皺眉︰“還有什麼?”
    陳平咬牙切齒道︰“有謠言,說小小是去揚州做那個事去了,就那個事!小小那麼清白和潔身自好的姑娘,怎麼可能!”
    “嗯,我知道了。”
    將這些匆匆記錄好後,童福山最後確認︰“陳小小的案卷,確認是在江寧被定的失蹤,沒錯吧?”
    “絕對沒錯!”
    “好”,童福山點點頭︰“我一會讓人先送你回去,你要是再想起什麼,就托人去江寧鎮一間豆腐店,找一個叫田沖的伙計,記住了嗎?”
    陳平點點頭︰“田沖,記住了。”
    讓張釗源派人把陳平秘密送回去後,童福山的眉頭始終緊緊皺著。
    “張百戶,當涂那邊的錦衣衛,有沒有信得過的?”
    張釗源想了想後點點頭︰“有一個,以前在我手下做小旗,升當涂總旗的時候,還是我推上去的。”
    “好。”
    童福山仔細斟酌後緩緩開口︰“我個人判斷,這個老陳頭的事情沒那麼簡單,
    你馬上想辦法聯系這個人,讓他去查老陳頭的個人信息、社會關系、為人性格等等,事無巨細,越詳細越好!”
    “至于王家坳,你派人盯死了這個王具,看他有沒有和什麼可疑之人接觸,統統記錄下來,但不要打草驚蛇。”
    “包括這個陳平也不能完全信任,同樣要派人盯緊了他,記錄他的行蹤。”
    “我明白了”,張釗源點頭應下︰“卑職馬上差人去辦,一定盡快給大人一個答復。”
    “辛苦了。”
    眼見距離天亮已經不足兩個時辰,童福山拍拍身上的土起身。
    “大人,您下一步要去哪里?”
    “去哪?”
    童福山嘿嘿一笑︰“做戲做全套,我消失了一天一夜,那些人也該著急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