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萬鈞目光深沉,像是在追憶一段很久遠的回憶,他緩緩道︰
“大概在二十六年前,我和你娘剛剛婚配不久,西蜀舊國余民作亂,妄圖借助西蜀的地理優勢,掐斷朝廷與梁州接觸,那時陛下剛剛登基不久,派遣我去平叛。西蜀一向崇武,更有劍閣這樣的頂尖劍道宗門,雖然那些西蜀殘余力量不足以與我大軍相踫,可卻不缺高手,當年的我意氣風發,年輕氣盛,不將他們放在眼中,也因此大意,被他們偷襲成功,那些潛藏在難民中的高手,險些將我置于死地,好在有顧老在,又有一名貼身親衛已死相護,我才得以僥幸活下來。”
韓萬鈞看著韓飛微微波動的眼神,緩緩道︰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拼死相護的那個人就是子忠的親生父親,他是自幼跟著我一起長大的隨從,天資不差,被家族培養成為我的親衛,護持我的周全,隨我出征那一年,我剛剛婚配不久,他也是新婚燕爾,最關鍵的是他的娘子才剛剛有了身孕。他的死讓我悲痛的同時,也深深的反思了自己,若不是我的自大傲慢,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犯過同樣的錯誤。回到韓府後,我為了照顧他們母子,就將他們帶回了韓府,讓你娘親照看。
我的那位兄弟武道天賦不差,但心思卻很單純,他的娘子雖然家境一般,卻是個機靈聰慧的女子,得知丈夫死訊後,知曉自己未來的日子不會好過,哪怕有韓府的照應,沒了男人的孤兒寡母在這個世間依舊會生存艱難。所以,為了她的孩子能有一個更好的前程,她在懷孕的那一年就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那就是托孤。故而在子忠出生的那一年,那位聰慧的女子便以殉情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性命,雖然我們都知道她的目的,但無論是我還是你娘,最終還是選擇了收養子忠。從那一日起,子忠就成了我們的養子。”
有關這件事,韓飛在葉星士那里也听到了一二,故而,他並不驚訝,韓萬鈞卻笑了笑後說道︰
“說起來,之所以有你,也與子忠有很大的關系,正是因為有了子忠,讓你母親體會到了母愛,才會有了後面的你。懷上你的那一年,子忠六歲,他得知有你這麼一個弟弟後,十分開心,還發誓要將你保護好。”
韓萬鈞眼神幽幽,緩緩說道︰
“再後來,就是那件事的發生了,那一日正好子忠要跟我去軍中見識,這才僥幸避開,但是當我們回府之後,得知了你的失蹤,他便一個人提著一柄刀,沖出了國公府,要去將你找回來。等到侍衛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昏死在了山腳下,甚至險些喂了惡狼。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子忠不在活潑,變得沉默寡言,而且已然決然的決定卻拜師學武,雖然他不說,但我知道,他將你母親的死和你的丟失都怪罪到了自己的頭上,他認為都是他沒有盡到保護的職責。”
韓萬鈞輕嘆了一口氣道︰
“子忠的性子執拗,他學武的原因正是要將你帶回來,而他的武道天賦也在這一刻徹底展現,所有人都想不到,一個年僅七歲的孩童,無論學習任何招式都能一蹴而就,甚至無需過多講解,短短數年的時間,他便成就了許多習武之人幾十年都不曾成就的高度。十三歲就有了一等高手的實力,先是跟隨獨孤一槍修行槍法,後來槍法大成,隨軍出征後,在沙場上又有了新的領悟,最後才有了現在的神槍無敵韓子忠。”
韓萬鈞深深的看了韓飛一眼,沉聲道︰
“你應該知道,他打傷了段伯卿的事情。”
韓飛默然點頭,這件事在蒼穹山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只是那個時候他並沒有深思此事,韓萬鈞幽幽道︰
“可你不知道的是,當日子忠找到段伯卿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他說,你喜歡恃強凌弱,我管不著,你想要算計他人,也與我無關,但你對我弟弟出手,那就不行,你讓他跪下一次,我就讓你跪下三次。”
韓萬鈞說道此處,十分自豪道︰
“你這位大哥那一日追殺段伯卿足足三百里,不但讓他跪下了三次,還讓他丟盡顏面,只能選擇低頭認錯。若不是不想因此讓江湖局勢變動太大,段伯卿根本活不到今天。”
韓飛一直默默听著韓萬鈞所說,直到此刻,眼中終于出現了些許不同的變化,回想起那個喜歡冷著臉的披甲男子,他突然反應過來,似乎在自己最危險的幾次處境中,都有他的身影出現。
徽山問道,他雖然是以問道身份前來,卻是唯一沒有出手的人,看似冷眼旁觀,但卻鎮住了很多想要有所動作的賊人,西荒那次,也是他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幫自己擋住了耶律洪武,攔住了皇甫魁。包括書院的那一次,他也有出現,只是自己沒有看到。在往後就是蒼穹山的那一戰了,也是他在最後時刻出現帶走了自己。
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幫助了自己這麼多次,而自己卻毫無察覺,或者說自己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對他抱有偏見,故而總覺得他的行動是有目的,卻從未想過,他只是來幫自己而已。
韓萬鈞喝下了最後一杯酒,輕笑道︰
“怎麼,現在還認為他在針對你嗎?其實,他對你一直有愧疚,所以也同樣不知道該如何和你相處,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來做。”
韓飛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將那一杯酒一口飲盡,輕聲道︰
“我明白了。”
這場談話到此算是徹底結束,韓飛和韓萬鈞一同起身離開了這座屬于葉星士的府邸,等到他們走出大門的時候,發現黑衣老者和韓子忠都並沒有離去,二人守在門邊,看到韓萬鈞出來後,便主動迎了上來。
韓子忠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欲言又止,韓萬鈞卻笑著對韓飛說道︰
“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由你自己決定就好,你何時想好了要回來,告訴我一聲就是。”
韓飛輕輕頷首,隨後他走下台階,路過韓子忠的時候,停下了腳步,深吸一口氣後,轉頭看向韓子忠,輕聲道︰
“等我回來,想請你喝一次酒,不知道你願意嗎?”
韓子忠微微皺眉,下意識的想要開口拒絕,但話到嘴邊卻似乎有些舍不得,最後憋了半天吐出一個字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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