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先是堆起笑臉，隨後表情變得不可置信︰
“什麼？您是說……曜青？仙舟聯盟？”
“那可是仙舟啊，審核卡得很嚴的……”
話說完，小販低頭，黑白棕三色的比格犬正眨巴著大眼楮，主動展露粉嫩的爪墊。
它們被人稱為“森林之鈴”。
這個稱號並不代表它的聲音如何好听，而是指它就算身處森林、與人類相距甚遠，仍能讓人听到它極具穿透力的叫聲。
比格犬見東西就啃。
準確來說，這個品種無差別啃食所有無機物。
它從不咬人，繁育能力極強，與人體構造相近，擅長忍耐疼痛，因此它被選為實驗犬。
它嗅覺敏銳，精力旺盛，也會被人類選定為工作犬，各大交通樞紐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若是養在家中……這些優點就成了極為致命的缺點。
小販手上的比格犬，此時正處于賞味期，長相極具欺騙性。
他怕羨魚反悔，咬咬牙，說︰
“我家里還有一只天生啞巴的，原本是想賣個高價……”
“我也不收您錢了，您現在直接拿走，這整一窩、狗糧和狗窩全都送您了。”
羨魚一听，就知道自己選對了。
天生殘疾的幼犬，竟然比其他幼犬還要昂貴。
這個品種不簡單啊。
羨魚拒絕了小販的提議。
他以三倍的價格買下所有比格犬，加了對方的聯系方式，表示他會在旅行結束後，找人接手它們。
接著，他與鏡流出發前往原定的目的地。
與他們一同前往的游客們，都是被星網上的宣傳視頻所吸引。
他們以為自己能看到橫跨山川河流的各類種群，實則全憑運氣。
有人頂著烈日和風沙，連著奔波七天，也未必能遇上ta想看的動物。
于是，羨魚將第一站，選定為當地動物種類最多的動物園。
他們投喂了許多動物，又與它們合影。
老虎和獅子的毛發摸起來又硬又粗糙。
羨魚收回手。
“要是讓尺玉聞到我們身上的味道，它肯定會被嚇到。”
鏡流頗為認同地點頭。
接著，他們去看了動物幼崽。
不知為何，幼崽們並不配合。
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兩人才將它們抱入懷中。
考拉小小一只，看起來絨毛柔軟。
當他們把考拉抱在懷里，發現它的重量遠超他們的預想，摸起來也格外扎手。
兩人逛完動物園，前往酒店辦理入住。
羨魚之前為鏡流挑選的衣服，提前寄到了這里。
鏡流進入衣帽間。
工作人員一早替她做好了搭配，上衣和下裝擺放在一起。
鏡流大致翻看了一遍，和她在海島時的風格差不多。
海島只屬于他們二人，羨魚為她挑選的是顏色不一的裙子。
鏡流隱隱猜出了羨魚的喜好。
對方不喜歡她露前胸，但可以露鎖骨。
她可以露背、露肩、露腿。
這三個選項只能單選，不能多選。
到了現在，他們會遇到其他游客，羨魚卻還是延續了之前的風格。
鏡流拿出一件掛脖V領吊帶，挑了挑眉。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這種衣服。”
羨魚歪了歪頭，說︰
“我在星網上搜索了其他游客的穿搭。”
“我挑不出來，干脆全都買下來了。”
鏡流了然。
沒說喜歡，那就是不喜歡。
她不願讓羨魚壓抑內心的真實想法。
但是這個問題，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
還要慢慢來啊。
第二天，酒店提前找好了司機和向導，還為他們準備了兩位保鏢。
羨魚沒有拒絕。
巡鏑都花了，不用白不用。
司機帶領他們穿越風沙。
開了幾個系統時，終于見到了正在遷徙的大象。
它們體型龐大，身形比他們乘坐的這輛車還要龐大。
等了又等，象群總算離開。
車輛再次啟動。
這一回，他們看到了趴在樹杈休憩的獵豹。
司機放慢速度，給他們留下足夠的拍照時間。
接著，是被獅子開膛破肚的斑馬。
司機收到同行的消息，中途改道來到靠近河流的位置上。
向導遞上望遠鏡，介紹道︰“你們運氣真好啊。”
“這就是星網上的天河之渡。”
“我的前幾位客人，可沒看到這一幕。”
“每年有上百萬只角馬跨越這條河流……”
借助望遠鏡，羨魚看到其中一只角馬，被三只鱷魚圍堵在河中。
視線落在遠處。
黑色角馬成群結隊，組成龐大的隊伍。
奔跑時，不斷揚起塵土。
它們像是奔走于泥濘的洪流之上，前赴後繼地踏入河中。
它們的同伴，有的在抵達河岸前殞命，有的則是被鱷魚困住腳步。
眼前的這一幕，可要比星網上的視頻震撼得多。
他緩緩放下望遠鏡，車輛再次啟程。
夜幕臨近，他們回到酒店。
酒店餐廳準備了當地的特色美食，還請來一位頭戴牛角、身著長袍的老人。
據說，他是某個部落中卜卦最準的巫師。
鏡流一時興起，拉著羨魚來到老人面前。
老人輕抬眼皮，從袖中伸出宛如橘皮的手，指了指桌上的注意事項。
說出問題，或是在心中默念，隨後抽簽，再交由老人解簽。
每人只能問一個問題，若是結果不好，不得重抽。
“不得重抽”這四個字被加粗標紅。
鏡流心中默念。
羨魚會更愛他自己嗎？
念完三遍，鏡流抽出其中一根竹簽。
老人接過，看了一眼，說︰
“會的，你會改變這一切。”
聞言，鏡流下意識露出一抹笑，側頭看向羨魚。
羨魚沉吟片刻，隨手抽了一根竹簽。
“那就問問，之後的運勢吧。”
老人低頭，再抬頭時，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未來會發生你不願發生的事。”
羨魚表情一僵。
鏡流拿出錢包，從中掏出一沓鈔票，放在老人桌前。
老人眼皮一跳。
鏡流見老人不為所動，又抽出一沓。
老人閉上雙眼，輕抬下巴，示意羨魚繼續。
羨魚換了個問題。
“我能解決這件事嗎？”
老人掀開眼皮，說︰
“這不是你所能控制的。”
羨魚挑了挑眉，在老人的注視下抽出新的竹簽。
老人嘴角一抽，念出結果︰
“你將不得不妥協。”
羨魚笑出了聲，又一次抽出竹簽。
老人表情扭曲一瞬。
“它將引起一場轟動。”
羨魚仍覺得不滿意。
他在心中默念最初的問題，抽出第四根竹簽。
老人接過，他表情一變，又成了高深莫測的部族巫師。
他舉起竹簽，意味深長地說︰
“你想要的，都會有。”
羨魚輕笑。
“是啊。”
“我想要的，都會有——”
五天的時間里，他們一行人遇到了各種突發狀況。
例如長頸鹿吃掉了酒店為兩人準備的早餐。
他們不得不暫緩行程，等待酒店重新制作。
再例如來到某個部落休息時，幾只猴子搶走了向導的拍攝器材，向導只好找上部落首領，讓對方與猴王交涉。
隨後，兩人飛往極地。
極地溫度很低，當地向導帶上羨魚一早買下的衣物，將他們送到酒店。
是否能追到極光？
全憑運氣。
只有天空無雲時，才有可能看到極光。
當地連下三天雨。
兩人只好待在酒店里。
雨停後，天氣又轉為多雲。
羨魚帶著鏡流，租了一輛雪地車，在林中橫沖直撞。
這一次，他沒有遇到馴鹿。
等到第五天，天空萬里無雲。
向導開車帶他們前往目的地。
下車後，四周漆黑一片。
向導解釋道︰“這里沒有路燈，想要看到極光，一定要避開有光源的地方。”
他看向不遠處的湖泊。
“這里視野開闊，是最好的位置。”
一行人走到湖邊。
這里早已聚集了一群等待極光的游客。
他們來自不同的星球，借助聯覺信標，與旁人閑聊。
有人主動邀請羨魚一行人加入話題。
他們從天氣聊到特色美食，再聊到馴鹿與雪地車。
因緣際會，眾人都十分珍惜與彼此相處的短暫時光，主動聊起自己的星球和理想。
有人仰頭看向如墨般的夜空，震聲道︰
“這是我的人生理想，看不到極光，我死也不會閉眼的——”
還有人出言調侃︰
“你的人生理想就是參加仙舟學生的研學活動？”
“大膽點，直接讓你的子女成為仙舟人。”
那人笑罵︰“倒不如指望中彩票。”
眾人笑鬧一陣，迎著冷風等待即將出現的瑰麗美景。
羨魚替鏡流戴上帽子，拉緊抽繩，打了個結。
兩人依偎在一起，十指相扣，安靜地仰頭看著天空。
不知等了多久，眾人騷動起來。
如夢似幻的綠色綢帶被夜風吹拂，不斷在天際涌動。
有人突然單膝下跪，朝自己的口袋伸了過去。
他的手似乎是被凍僵了，抖著手試了幾次，始終沒能掏出戒指盒。
另一個被求婚的人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直接上手為自己掏出了戒指。
其余人為這對新人鼓掌。
鏡流也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兩位新人微笑著向眾人致謝。
在極光即將消失的前一刻，微涼的唇瓣吻上鏡流的側臉。
這個吻一觸即離。
她下意識瞪大眼楮，猛地側頭看向羨魚。
對方神情平和，直視前方，旋即與她視線相撞，朝她露出一個純良至極的微笑。
他們在仙舟時，羨魚從來不會做出這種舉動。
這次親吻自己，是因為……
這里漆黑一片，沒有光源。
兩人坐在角落，旁人看不到羨魚的動作。
就算看到了，又能如何呢？
他們都是陌生人。
自此一別，不會再與兩人相見。
鏡流直接上手揪住羨魚帽子上的抽繩，踮起腳尖，咬住眼前人的唇瓣。
眾人發出善意的哄笑聲，像祝福那對新人那樣，為他們送上祝福。
抽繩突然被拉緊，兜帽也跟著收緊，遮住了羨魚的視線。
唇舌堵住他的嘴。
他保持沉默，伸出舌尖回應這個吻。
隔日，兩人乘坐艦船，前往曜青。
羨魚遲疑半晌，問︰“鏡流，我們要不要再辦幾次……”
鏡流提前預判，一口回絕。
“我們已經辦過一次婚禮了，不用再辦了。”
羨魚只好答應。
兩人順利與華會合。
他們先是和華逛了一遍之前的元帥府，看了看庭院內的那棵金絲楠木。
逛完元帥府，華與他們分別，差人將他們送到至忠林。
羨魚來到朝顏的牌位前，盯了半晌，隨後將他在海島和部落買到的飾品，放在桌上。
他拿起三炷香，插進香爐中。
羨魚後退幾步，安靜地看著緩緩升起的煙霧。
鏡流沒有說話，與羨魚一同站在原地。
對方需要的，是陪伴。
她只需站在夫君身側，就足夠了。
兩人路過金絲楠木時，羨魚舉起玉兆，拍下至忠林的那棵金絲楠木。
隨著時間推移，他賬號上的粉絲越來越多，平台還將他的圖文推送給了其他人。
羨魚自動略過喊他大佬、富哥的評論，發出他拍下的金絲楠木。
下一秒，他刪掉了這條圖文。
仙舟雲騎和六司成員，隔三差五就會檢查玉兆，以防他們言語不當、在外界造成不好的影響。
這里是至忠林。
是仙舟人的安眠之處。
羨魚不在乎外人的評論，但要是被外人懷疑他是仙舟高層，連帶著懷疑仙舟高層揮霍稅金，那就不合適了。
羨魚想了想，帶上定位，發出表情符號。
【EriCFiSh1028︰^^——來自仙舟•曜青】
再配上這英文名，旁人一看都以為是公司的高層。
他與鏡流離開至忠林，前往觀良提過的一家醫館。
醫館正對面的廣場上，立起一尊三米高的銅像。
觀良提前來到銅像旁。
他點燃三根香，遞給羨魚。
羨魚接過，嘆道︰“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給你燒張支票吧。”
觀良︰“……有你簽名的那種，是吧？放心吧，他會喜歡的。”
羨魚繼續道︰
“我會幫你把這筆錢捐給需要的人。”
觀良又領著兩人進了醫館。
醫者頗為驚喜︰“觀叔，您來了。”
觀良點頭，指了指羨魚。
“嗯，你給他號個脈。”
醫者將手搭在羨魚腕上，凝起眉頭。
鏡流見狀，忍不住問道︰“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嗎？”
醫者連忙搖頭︰“沒有問題，他身體很好，就是……盡量少費心力，少熬夜。”
趁著醫者埋頭開藥，羨魚順手在桌下塞了張支票。
觀良狀似無意地開口試探︰“我听禪真說，你最近挺忙啊。”
羨魚向來沉得住氣。
在比格犬送到曜青之前，他不會露出任何破綻。
他笑著點頭︰
“是啊，忙得連看玉兆的時間都沒有。”
“每天不是追鯨魚，就是看向導和猴子搏斗……”
觀良听後，立馬放心了。
也是，羨魚忙著度蜜月，哪兒來的心思翻看辦公軟件？
觀良心情愉悅，親自跑了一趟，目送華和羨魚一行人離開曜青，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他轉頭回到上千平的家中。
侍者們忙得不可開交，正追著一群幼犬跑。
觀良緊皺眉頭︰“這是什麼玩意兒？”
身為仙舟高層，購買東西時，都不能填寫他們的真實地址。
他們的收貨地址，是仙舟的某個星球。
天舶司無權審查他們的物品。
到貨後，不需要進行審核，便會有專人轉運貨品，送到他們面前。
觀良習慣直接清空購物車。
每次侍者拆開包裹，放在他面前，他才想起這回事。
侍者早已習慣，跟著觀良一同猜測幼犬的品種。
“柯基？”
觀良︰“這耳朵這麼大，也不像柯基啊。”
侍者又道︰“呃，可能還沒立耳？”
“它們的父母可能是柯基和田園犬？”
觀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自己何時買了幼犬。
他不再糾結，當即大手一揮︰
“算了，養在東南角的小花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