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是？”
林陽徹底呆住了。
在看到黑色怪物的時候，林陽心中便將其視作了武聖一直在鎮守的怪物。
他知道自己看到的必然只會是冰山一角，卻完全沒意識到，冰山的一面在更早之前就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老嫗突然的話語讓林陽變得更加凌亂了起來。
域外天魔是武聖鎮守此地的緣由，可除開那極個別的黑色怪物之外，他實在看不出眼前這幫人有什麼威脅性。
還有這些連生命氣息都沒有，卻能夠擁有意識的存在，他們身上那與洛老板有些相似的氣息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域外天魔和洛紅魚？
林陽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把這兩個詞語聯系到一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你很混亂，每一個像你這樣來到這里的人，都對著異域無比困惑，他們都在試圖找到屬于自己的答案。而往往確實給我們帶來巨大的災難。”
老嫗感慨地說道，眼神追憶，似乎想到了過去的很多事情。
“那個黑色怪物為什麼對我如此執著？”
“你和他交手過了，對吧？”老嫗突然問道。
林陽點了點頭，卻並沒有說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的事情。
自己身懷道器的事情，在離開神藏之後，他沒有告訴過風滄鈴之外的任何一個人，自然不會告訴眼前老嫗。
“那你的感受是什麼呢？”
“焦慮，恐懼，憤怒，仇恨，毀滅……甚至是一片虛無。那家伙給我的感覺和你們完全不同，它就像是一切負面能量的集合體。”
“你接觸的比我想的還要深刻啊。”
林陽沒有說話，畢竟是用自己一條命去親自感受的，自然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即便那一瞬發生得那麼突然，並不影響林陽將每一個不同的感觸，銘刻于心。
突然，林陽想到了自己最初的問題，猛然抬頭道︰“這些情緒，都是沖著我來的？”
“準確的說是你們。”老嫗補充開口，然後再度動身，帶著林陽朝著洞穴更深處走去。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並非常規而言的生命，沒有自我繁殖能力的我們，就像是憑空出現在這一片區域中的一樣。能量與情緒就是構成我們的全部。而我們的意識，則是由情緒中誕生而出。所以，這幫家伙才連和你對話都很困難。”
老嫗伸出手，摸了摸身旁的小丫頭，那慈祥的模樣，仿佛在看著年輕時候的自己。
“因為情緒不足以產生足夠強烈的意識，是這個意思嗎？”
林陽說完就意識到了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巨大的黑色怪物就不該只有毀滅的沖動才是。
“因為過于強烈的情緒，同樣會摧毀你的意識，左右你的思想。進而變成了你所見到的那個模樣，我們稱其為魔墮。”
“魔墮……”
林陽輕聲念著這個詞語，在心里將其與巨大的黑色怪物劃上了等號。
的確，在林陽與那怪物短暫的接觸過程之中，林陽明確能感覺到對方具有基礎意識，卻仿佛被徹底吞噬了理智，只剩下毀滅的本能。
它只執著地遵循著心底翻騰的負面情緒與最原始的欲望行動。
而它最大的欲望……
是我？
“所以天魔一族的魔墮，便是對生命，甚至是對這個世界的極端負面情緒所產生？”
“差不多吧。唯一不夠準確的就是，即便是魔墮之前，大家心底或多或少也有類似的情緒存在，只是還未達到那麼強烈罷了。”
老嫗說的內容讓林陽內心震撼，徹底明白為何異族會被永世鎮壓，從未有過調解共存的可能。
天魔一族誕生，便是對這個世界、世界之上所有的生命都抱有毀滅的態度。那些負面情緒壓制了他們的理性思維，讓他們注定只能是世界之上所有生命體的敵人。
等等……
突然發現了盲點的林陽猛然抬頭，看向老嫗道︰“前輩，那您……”
“前輩一次稱不上，我不過是年長一些，知道的事情多一些。你想要殺了我，不過是抬手之間的事情罷了。”
林陽卻十分冷靜道︰“但我一旦對你動手，這里所有人，都會變成和外面那些家伙一樣的域外天魔吧？”
恨意是最強烈的幾種情感之一，因仇恨而滋生的負面情緒更是魔墮最好的催化劑。
他不敢確定眼前老嫗的有恃無恐是拿捏住了這點，還是有其他緣由，林陽都不可能做這番愚蠢的事情。
“呵呵，你果然比我想的聰明。不愧是這麼多年來，又一個從那幫家伙手里活下來的人。”
又一個？
“那之前的……是武聖嗎？”
“當然不是，武聖以無上偉力來到此地。他來此做的從來不只是鎮殺我們天魔一族，而是因果層次的事情。我們這種人怎麼可能見得到武聖大人。”
不是武聖啊。
听到這個答案，林陽長舒一口氣陷入沉默之中。
嚴格來說，他並不能算是活下來的，而是死過來的。
而听對方的意思，有人真正做到了正面從那黑色怪物的手中活了下來。
“是他。”老嫗突然開口，然後終于駐足在原地。
林陽順勢抬頭看去，進入他眼前的是一副畫像。
西式的自畫像，標準的模樣，縴細的手筆絕非普通人的水準。
留下這副畫像之人在畫道之上必然有著一番造詣。
“這是那個人留下的畫像？”
“對。那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他的出現第一次改變了這個天地的格局，讓我們有了近乎千年的安穩。”
老嫗神色追憶，顯然那是她親身經歷過的年代。
林陽再看了畫像一眼，感受到上面歷經滄海桑田之後還殘存的些許氣息，微微皺眉道︰“這是一位聖人？”
老嫗笑了笑道︰“當年還不是，至于現在，我想應該是吧。”
若真是如此，那此人如今極大概率還活著。
林陽心中想著，深吸了一口氣，越發意識到自己此行出海訪聖之舉，是有多麼冒進。
“你來得早了些，如果你的實力再強那麼一些，或許你也能做到他當年做到的事情吧？”
仿佛意識到了林陽在想什麼，老嫗開口言語點破。
“您能讀取我的意識？”
老嫗搖了搖頭道︰“不是讀取，是感知。正如你所看到我們交流的方式一樣。我們是情緒構成的生命，交流本質也是情緒之間的傳遞，因此我多少能感知到你此刻的情緒。至于其他，則是我自己做出的猜測與判斷了。”
“他們也是這樣理解我說的內容的？”林陽懷疑地問道。
老嫗點了點頭，然後轉身看向林陽︰“好了，現在你想要知道的東西，我也都告訴你了。你怎麼來的，便怎麼離開這個地方吧。趁著還沒有太多的人發現你。”
林陽詫異看向老嫗道︰“這就是你要我做的？”
對方主動告訴自己這麼多事情，林陽猜到必然是有事情要讓自己去做，卻沒想到只是想要自己離開此地。
“不然呢？你還太弱了。我雖然的確在你身上抱有了一絲希望，但現在的你還做不了那些事情。所以先活下去，等你變強了之後……”
“可如果我想試一試呢？”
林陽打斷了對方的話，言語堅決地開口道。
老嫗抬頭看向林陽，嚴肅道︰“你會死的。”
“我已經死過了。不止一次。”
“嗯？”老嫗愣了一下，再度看向林陽，似乎有所察覺︰“原來如此，你竟然還有在生死之間保命的手段，難怪能夠從那些家伙手中活下來。可惜即便如此，我也不認為你能夠成功。”
“我知道，若是隨手就可以達成的事情，有武聖大人鎮守此地，何須他人做些什麼？不過我想做，來之前我想做，來之後……”
林陽目光看向了那邊的小女孩，更加堅決道︰“我更有不得不那麼做的理由。”
“為什麼？”
林陽搖了搖頭︰“你們身上有一股我熟悉的氣息。那個人幫了我太多太多，無論你們和那個人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淵源。我都認為你們不應該變成那個模樣。我所熟悉的那個人，也絕對不希望你們變成這副模樣。”
四目相對，老嫗此刻進入了在與同族交流那樣類似的狀態之中。
林陽知道，對方是在用確認自己情緒的方式，來判斷自己言語的真偽。
早在之前林陽就用話語試探過了對方，確定了對方這番感知自己意思的能力，可以做到與重瞳類似的測謊之能。
林陽從那時候起，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半分偽裝。他明白只有如此，才能讓對方徹底明白自己所說的一切都是發自內心。
他進入異域是為了龍國，是為了阻斷靈虛界對凡俗界那強硬到極致的掌控。
而在真正看到這群人之後，林陽此行所做的一切，早就不只是為了龍國。
洛紅魚曾經說過，未來總有一天自己會有幫到她的時候。
而此時此刻，林陽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未來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