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祖帶著方玲瓏回到了家族大宅的大廳,早已在地等候多日的李大龍和徐翠花稍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朝方玲瓏笑了笑,二老都顯得有些寬慰。
過了會兒,李耀文也回來了,她是真身回來,一言不發,大廳里多了她翻開書頁的聲音。
後來越來越多的族人回來。
他們都像悶葫蘆,也只是閑聊了幾句。
李天齊是從北方回來的,走了一趟去見了傳他陣術的師父何昊,見到師父師娘都在過安寧的田園生活,心里也算安好。至于天明,在外面和離囚找到了仙墓,本來他也是要去一趟的,但現在已經沒那麼多講究,也讓天明趕回來了。
李狂花換上了一身干淨的黃裙,一身寺廟的香火氣。
回來的人越來越多,直到大廳里按資排輩坐滿了族人,李大龍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在族人們的目光下走到了門口,算了下,是良辰吉日。
帶著族人們便朝祠堂去。
他們一路默契的沒有說話,也默契地處理好了身邊的事兒,把靈位帶在了身上。
青雲李氏的祠堂升起了裊裊煙火。
黃修謹在大院外,心也隨著雲空中的煙火漸散。
這次李家人走得急,什麼都沒有交代
沒過多久,老宅里滿是侍從,黃修謹在侍從們疑惑的眼神下,派發了散伙的靈石。
整座功德城,在青雲府的上空升起,一下回到了青雲郡。功德城外很快就有家族的故友前來,黃修謹一個也不見,默默到了後山,他花了很長時間,將青雲府布置成青雲李氏還在知恩村的時候。
獨獨少了李氏那些胡作非為的小兔崽子浮夸的大叫聲,和宴會里的歡笑聲。
......
懾東城曾經千年前皇朝為了抵御禹洲府建立的城池,後來被大禹佔領。此地城守堅固,禹皇親駕所在,諸多高手守護。城中更有聚合整個東夷遺民的陣法師,匯合東夷大量的珍貴材料,在城中設下了兩重二品仙陣,更有三品法陣,東夷古聖城遺民共同使用的三件仙器之一,甚至都有一件在此地。
原本禹洲府是要以此地作為大禹皇朝的邊境城,為了計劃中的四大帝國做準備,既可攻,又可守,再加上仙庭東方仙部的仙人,為大禹剿滅中原余黨。這一來,懾東城已經安寧了許多年。
今日之懾東城,城頭上卻站滿了修士,化神境的修士主動走到城頭,在身著甲冑的兵士們身後,面色陰沉地警惕著。
城外很安靜,守城的士兵卻已大汗淋灕。
他們時不時抬起頭來,隔著懾東城開啟的大陣,整座城池似乎涂上了一層金色的顏料。城外,東夷覬覦已久的中原,安靜得听到不風聲。
天上...九個太陽!
城中有行宮,齒鐮一如既往的面色平靜,他朝皇座上的禹皇稟報,“陛下,臣已經派出使臣去找了青皇朝的小皇帝子書願,他已經同意和我們建立聯盟。臣也到了大乘天地,見了皇朝諸位大乘一面。”
“有用嗎?”禹皇飲酒。
“陛下...”齒鐮遲滯了片刻,回道︰“天地初開時,我們萬族就曾與仙庭抗爭過,那時我們才剛剛修行,在仙庭面前與牲畜無異。後來我們經歷了一場長夜,我們世世代代都在與仙庭抗爭,況且現如今之人間,比當初那段黑暗的日子,要好太多了。”
“但如今不僅僅是仙庭。”禹皇打斷了他的話。
齒鐮想起了被毀滅的古聖城,他面布陰霾,“青雲李氏?”
“我一直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害我,明明很多事情他們都不知道。”禹皇的手指不斷敲擊著桌案,“我一直以為,他們是要我子書家死絕,覬覦著人族的大權,但古聖城的事情後,我覺得不是。”
齒鐮直盯著禹皇。
禹皇敲擊的手指頓住,目光直逼,“我在東夷近十萬年,統領著你們,讓你們足以對抗皇朝。但是你們好像有什麼事情是在瞞著我。”
“臣沒有。”齒鐮語氣鏗鏘。
“不,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瞞著我。”禹皇說道︰“很多年前我父皇稱帝,得承天恩,受人皇權柄。手底下的老臣,就送去了一件寶物,跟我父皇說那就是帝位,我父皇只是看了幾眼,就將東西丟走,我隔著老遠,仍然記得那件寶物的氣息。”
齒鐮神色一緊。
禹皇繼續道︰“後來成了禹洲府的王,總有肅清亂臣的時候,面對有些人,你們比我還著急,總能趕在我的前面,我總覺得那些地方有些奇怪。你們總會進行一些祭祀,雖然是秘密進行,但我總能感覺到一種氣息。”
“我一直想要知道,讓你們這些種族龜縮在禹洲府,這麼多種族,如何能做到經久不衰,傳承不滅?就像你的種族,似乎永遠不會沒落,永遠都能有天才的出現。”
齒鐮的面色越來越難看。
禹皇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繼續道︰“青雲李氏傳出似先知後代的消息,你們就開始監視青雲府。當年青雲府受仙庭血月威脅,在禁仙劍陣中與南方仙部大戰,我不僅一次想要救援,拉攏南方為我所用,你們一次次地阻撓。你說,你們究竟做了什麼虧心事?”
聞言,齒鐮仰頭長嘆了一聲,“報應啊。”
“報應?”禹皇面色一凝,報應...青雲李氏殺了子書長青,他最歡喜孝順的後代,他也想知道報應在哪里!
齒鐮知道瞞不過禹皇,更何況,在如今世局下,他們需要禹皇這樣有力的領導者,于是不再隱瞞。
“那是我們一族的秘密,同樣是我們萬族的秘密,這個秘密讓我們能在禹洲府共存而不至于生死相向。”
在齒鐮的話語中,禹皇眯起了雙眼。
齒鐮抬起了他如章魚觸手一般的右手,那些鐵質的觸手,竟在一道銘文下,于齒鐮眼眶中轉動。
禹皇看到的,是齒鐮左眼空洞的眼眶...還有他攤開,擺在手上的眼球。
古老強大的氣息,幾乎在瞬間充斥整座行宮!
齒鐮的聲音低沉,“我得到它的時候,也不明白,族長只告訴我這是我們一族最大的寶貝。也是我們萬族之中強大的種族,共同的秘密。通過它,我幾乎能看穿世間一切的規則,毫無阻礙地窺探到了大道,人間所有的虛妄都無法瞞過這只眼楮。”
在禹皇震撼的神情下,齒鐮將眼楮戴上。
“所以,你們把先知給...”禹皇張大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齒鐮。
這世間有很多寶物,而人本身就是最珍貴的寶物。許多邪修會將人煉成丹藥,也會有修士留著強大修士的遺體,用以窺探筋脈之中埋藏的秘密。
可是...先知,那是先知啊!
那個從上古開始,就替你們帶來修行知識,庇護你們不受仙人所擾,將你們帶出苦難的先知!
“你們怎麼做得出來?”禹皇幾乎下意識問出了這句話。
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何會受李氏算計,古聖城為何會遭罹如此大災。他無法置信,這些古老的種族口口聲聲在他們的祭祀活動上,贊頌著先知的恩德,古聖城里甚至都築起了先知的雕像,但他們竟然分享著先知的遺體。
這種事,就連邪修都不會做!
禹皇無法藏匿瞬間的鄙夷,況且齒鐮還有一只能看透一切的眼楮。
“有何不可呢?”那種鄙夷,讓齒鐮內心羞恥,但他仍然面無表情的平靜道︰“這種事情與我們這些後代沒有干系,與我更沒有干系。但先知見到我們戰勝了仙庭,應該為我們感到高興。”
禹皇驚呆了。
齒鐮繼續道︰“先知一生都在對抗天道,對抗仙人,但是他隕落了。我們曾經追隨他,他必然希望我們能夠繼續延續他未盡之事,如果他臨終前知道我們的決定,定然也是同意的。”
“我們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當年我們的祖先鎮壓了仙庭,如今的我們仍然延續著他的力量,替他守住人間淨土,這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不是嗎?”
齒鐮沒有理會禹皇,他轉身便離開了行宮,到了門口,灼熱也日光映照在面容上,大乘境的修為當然不會睜不開眼,只是這些事說出來,讓他不敢去看人間。
他當然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但是...他今天跟禹皇說的話,也是已經去世的族長告訴他的。
他這一生,都在接受著族長的話,去承受這只不屬于他的眼楮。
“咚!咚!咚!!!”
懾東城的警鐘長鳴,天空中有修士齊齊朝著城牆上去,街道上的兵士穿起甲冑,拿起兵器。
齒鐮抬起頭,有修士在天空中搖旗大喊。
“仙庭來了,是東方仙部的仙舟!!!”
九陽當空,今日城亂,大世已至。
行宮里的禹皇從可怕的秘密中恍過神來,他猛地搖了搖頭。
在行宮外的齒鐮捂住了那只眼楮,感知著瀕近的仙庭,還有已然在中原擴張的血月仙域,他面色冰冷,自勉低語。
“仙人不滅,世事不平,先知,我與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