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姨子因為線上的爆料攪得心中泛起漣漪的時候,作為幕後小黑爪兒之一的小李廚子,正在清晨的後海邊上,面朝水面,扎著樁,吐故納新。
意撐骨力,頭懸、肩沉、臂圓撐,身備五弓。心空無念,松而不懈,心如白雲,意似流水。
再配合上呼吸節奏的變幻,沒一會兒,就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
收了功,蹬腿踢腳的轉悠了一會兒,正準備回家,沒走兩步,就被一群大爺給叫住。
“誒,那大個兒小子。過來,問你個事兒。”
“干嘛,大爺?”李樂湊過去。
一群人里,一穿著紅色練功服的大爺說道,“不都說你是個小玩兒家麼,花鳥魚蟲核桃葫蘆手串兒的都懂。”
“嘿,您過獎,瞎玩兒。”
“瞎玩兒也是玩兒,誒,小子,懂扇子不?”
“扇子?什麼扇子?”
“折扇。”
“還成。”
“來,給掌掌眼。”紅衣大爺手一伸,遞過來一折扇。
李樂接手里一瞧,扇骨暗紫油亮,透著一層溫潤的光暈,點頭贊道“這扇骨選得地道,看這成色,怕是正經水磨玉竹,年頭不短了吧?大爺好眼光!”
“喲呵,真懂啊,還懂水磨玉竹?小子,展開說說?”
李樂咂咂嘴,“那我,就斗膽說兩句。”
這話引得一圈大爺的眼楮帶著審視和好奇的溫度,像在看一件剛出土的玩意兒,紛紛嚷著,讓李樂過來坐,還有的大爺起身,把屁股下的凳子遞過來。
李樂謝過,一彎腰,坐下,指腹在滑溜紫亮的扇骨上一撫而過,“這扇子吧,據聞並非本土物件,源頭大概是東瀛?”
“但咱老祖宗厲害,揉進咱們的文人生活里。明代那會兒,折扇才真正上了台面,跟文人畫、提了字的講究東西擺在一塊兒。”
邊說邊熟練地用手指比劃了一下扇骨的長度、排口的弧度。
“講究的講究,連這骨架也分十六方、十八方、二十方的多著呢,哦對,這種就是和尚頭,你瞧,收攏時頂上那頭要渾圓飽滿,像不像”說著,眼瞧著邊上一胖大頭禿能反光的大爺,眾人憋笑。
不過那老頭也不惱,反而一摸腦袋,“灑家”
“哈哈哈哈~~~~”
笑過之後,李樂繼續道,“說到南北名家,這路數就多了。”
“北邊兒講究結實大氣,咱們京城老字號李福壽,津門的劉家那都是頂梁柱。南邊呢,那工就細嘍。”
“甦省盛澤的扇面輕軟如雲煙,湘妃竹做的扇骨天生麗質、帶著淚斑般的梅鹿點子,光看就賞心悅目,臨安王星記刻花更是精絕。南方的扇子,像唱昆曲的嗓子,北方的扇子,那是京韻大鼓的氣魄。”
“那你說說,怎麼挑把好的?”一白衣大爺問道。
“挑?”李樂輕撫著扇骨的線條,“挑扇子,一靠眼力掂量骨料勻實不正,做工是否穩妥,二要動手試試這扇軸打開收攏是否圓熟,三就要看個緣分了。得隨緣,得合意。”
說到工,李樂又拿起老張那把舊扇,掂了掂,“這大骨分量正好,不壓手也不發飄。”
指著扇骨中間細細的一排排橫檔篾片,“這叫心子,薄如蟬翼才算絕活兒!從前制扇的好匠人,能把一根上好斑竹,”說著,手指攏起做了個筒狀,拇指和食指一緊一捻,“像削果皮般片出三百來頁薄片,一絲斷紋不現。”
一個戴著厚瓶底眼鏡的大爺用力點頭,“是這麼回事!我年輕那時就看過南方老師傅做這個,真能看得人喘不過氣兒來!”
扇軸“噗”的一聲合攏。晨光照著紫潤光澤的竹骨上,隱隱有一處極其精巧的刻痕。“這扇骨定下後還需養護呢。”
李樂繼續道,“講究的用手頭脂汗慢慢摩挲,俗稱盤。日子有功,盤出包漿了,那股子瑩潤如玉的光澤才會出來。”
舉起扇子,朝柳隙間透下的光束照了照,“諸位,瞧,如水’,便說這質地精光內斂,比那嶄新的油頭粉面強過百倍去。”
話題從手中這把紫竹扇跳躍開來,老人們興致頗高,爭相問起。
“小伙兒,我那把老檀骨的,油味太沖了能行嗎?”
“這啊,老料本身氣味就穩重,只要沒刺鼻異味就問題不大。”
“誒,我那火繪的扇面,才能保多久?”
“保存得當,傳幾代都不失色,老藝人朱念慈先生的手筆,那可是藏寶閣里的珍品吶。”
“听說南邊工價錢貴出許多喲!”
“工細、料精!南工費眼神也費時光,好比繡花和納布鞋底子,都是手上本事,可精細耗費差得遠哩!”
太陽升得更高了,水邊的柳樹篩下更多細碎的金斑。
紅衣大爺收起那把被眾人賞玩了好一陣的玉竹扇,笑著拍李樂肩膀,“小伙兒,今兒個夠開眼!走,我請你喝豆汁,再配個焦圈兒!”
“別的還行,我請您都成,可這東西,我不如回家喝刷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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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吃不得好玩意兒。”
又是一陣大笑中,李樂拱手告辭。
回到家門口,就瞧見一輛紅色的牧馬人,晃晃悠悠的開過來。
。。。。。
昨晚上炖的包貴兒派人來接老太太時候帶來的烏珠穆沁羊肉,加上麟州特產的手工掛面,倒上羊湯燴了,加上榨好的羊油辣子舀上一勺,油汪汪,熱乎乎的一碗羊肉燴面,讓從丑國回來就沒正兒八經�A上一碗面的陸小寧,吃的一腦門子汗,直呼過癮。
一擦嘴,舒坦地嘆了口氣“可算把你盼回來了。你不在燕京,我心里老沒底。”
“至于麼,事兒都定了,板上釘釘,還慌個甚。再說,不是有安德魯,泰哥、杜師兄他們幾個麼,專業程度,我比他們,可差遠了。”
“你不一樣。”陸小寧扒拉扒拉筷子。
李樂笑了笑,又給自己盛了大半碗面條,幾塊羊肉,唏哩呼嚕吃了一口,又往嘴里扔了半瓣兒蒜,嘴里含糊著,“過程呢,啥感覺?”
“過程?跟我想的,跟電視里演的,就不是一回事兒。”陸小寧放下筷子,搖搖頭,““那桌上,其實沒多少真正的對撞,尤其最後一輪,黃老板那邊拍出那個價碼,像放個爆竹,炸一聲,也就完了。真正的仗,早打完了。”
“功夫都在場外。安德魯提前就把黃峻烈會怎麼出牌,李軍濤怎麼打圓場,甚至黃艷紅那種鑽細節的勁頭後面藏著什麼目的,全猜到了,我們就是按著他給的劇本走,他那鈍刀割肉的核心策略一擺,急的就不是我們。”
“還有董哥,”陸小寧回想著。
“就黃艷紅死摳那15的租金增長率是吧?董哥直接把世邦魏理仕幾年前的本本都甩出來了,當時黃艷紅那臉色”
“那口氣沒喘勻溜,董哥又問她需要核對哪一年的哪一筆,差點沒把她噎過去。”
“杜律也就把紅空那條規則一亮,張丁那臉都白了。現在琢磨,這些武器,全是場外磨好的,上了桌,不過是亮出來,看看往哪砍而已。”
李樂吐掉嘴里的一塊羊骨頭,“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打仗要謀定而後動。談判桌是最後亮劍的地方,真正的功夫,全在台下把人研究透、把底牌攥緊、把堡壘砌牢實了。安德魯是帥,董泰是打地基壘城堡的包工頭,杜律那就是手持律法尚方寶劍的欽差。這三位爺往那兒一坐,還打啥嘴皮子仗?”
“就是吧,”陸小寧有點悵然,“簽完意向書那晚上,安德魯和泰哥就飛了,泰哥說他那邊還有個項目,得趕緊去趟紅空。安德魯說,要埋什麼點位,也得去紐約。”
“不過我爸說,謝謝你。”
“嘿,他們都是陸叔給錢,我分兒幣沒有,合著,這還是鼓勵獎?”
“那你要多少?”
“行了,逗你玩呢。對了,黃老板那人呢?”瞧見陸小寧認真的臉,李樂笑著換了個話題。
陸小寧沉默了一下,才道,“厲害,是真厲害。氣場太足了。坐那兒,不說話都壓人。跟你說話吧,听著挺爽快,什麼格局、魄力、歷練,可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就在你身上刮,看你慌不慌。他那不是商量,是通知,還得讓你覺得佔了天大便宜。”
“吃飯那會兒,他打我爸電話,直接拍板1625億差額用地補,還要我當場做決定,現在想想還手心冒汗。不過,樂哥你之前說眼見他樓塌了,我沒太明白,黃老板,那麼大一集團、”
李樂嘆口氣,“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等著看吧。”說完,轉而問道“簽字儀式說什麼時候了?”
“沒呢。”陸小寧嘀咕道,“說是要挑個合適時機,搞個像樣的儀式,最好能配合點利好消息放出去,給股市打打氣。不過,簽了字才是個開始,後面一堆事。我這個g年算是徹底貢獻了,跑不了。還有後面這流程,我听著都頭大、”
“頭大?”李樂捧起碗,喝了口羊湯,舔了舔嘴角的辣椒油,“打個比方,簽字只是訂婚,後面過門,交割才見真章。重點在幾個地方,你心里得有數。”
“你說,樂哥。”
李樂想了想,給解釋著,“先有個過渡期管理的小組。百信和國鎂兩邊都得派人,財務、運營、采購、人資幾個核心部門負責人必須都在。”
“簽了字之後的幾個月最容易出ど蛾子。兩邊系統怎麼對接?業務怎麼融合?客戶數據、供應商合同怎麼平穩移交?全指著這個組天天吵架、拍板。”
听到李樂和安德魯說的差不多,陸小寧有些撓頭,又听李樂繼續道,“再有,就是監管審批和第三方核查,該報備的得報備,雖然這塊現在還不那麼嚴,但為了以後不被找後賬,得按流程得走。”
”黃老板在紅空上市,他那邊的聯交所、證監會也得同步信息,重大資產收購瞞不了。另外,簽了字,國鎂的審計團隊肯定要進場做更詳盡的交割審計。”
“財務團隊得打起精神,所有承諾過的數據、剝離的資產清單,都得經得起翻來覆去地查,別留尾巴讓人揪住砍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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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明白,孫叔這幾天正在安排人手。還有麼,樂哥?”
“有,多了去了,核心資產和人員的交割。 物業的產權變更登記,品牌授權協議的重新簽署,這是硬骨頭。哦,對了,還有那塊望京的地,”李樂看了陸小寧一眼。
“地契過戶、地上物清理、未來規劃,這一攤子事也得專門人盯著,別成了糊涂賬。”
“最後就是資金支付。首期款什麼時候到賬?土地作價抵扣的手續辦利索沒?後續分期支付的觸發條件是什麼?現金流是命脈,別讓黃老板玩拖字訣。”
陸小寧听得眉頭緊鎖,“樂哥,你說我是不是天生就不該干這個?我還是覺得鼓搗我那點技術有意思。”
李樂從自己碗里夾了塊羊腩放陸小寧碗里,“誰天生就該干什麼?你現在說不想接班,但也不能什麼都不懂不是?不過眼下正是好時候。”
“嗯?”
“你想想,”李樂敲了敲桌子,“百信數碼從財務角度看,它的資產怎麼剝離、估值怎麼確認、交易對價怎麼支付和入賬、並購產生的商譽或損益。”
“從經營角度看,渠道網絡怎麼整合?供應鏈怎麼重構?人員怎麼安置?文化怎麼融合?陸叔讓你參與善,不是讓你現在就當總裁,是讓你蹲在一邊,看清楚一家公司是怎麼被解剖又怎麼被縫合進另一個體系的。”
“尤其這種上億規模的實操機會,商學院花幾百萬也買不來。”
陸小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不過,我爸現在最頭疼的不是這些錢財物,是人。”
“百信好些老員工,跟了公司十幾年,對黃老板那套有點抵觸。待遇福利,尤其對老員工,沒咱百信厚道。”
“長鐵精工那邊能解決一部分技術崗,可還有好多行政、銷售、倉儲的人,不想去國鎂,又怕沒著落。我媽說,我爸這兩天煙都抽凶了。”
李樂把碗里的面條扒拉完,最後一口湯喝掉,打了個嗝。
“這事兒,光愁沒用,得找路。”他站起身,“叫你來,就是帶你去見個人。”
“誰啊?你也不說個名。”
“一個姓劉的師兄。”
“師兄?燕大的?”陸小寧緊跟著出了餐廳,進了院子,眼瞅著李樂又進到自己屋,出來時,手里捏著一盒光盤。
“你拿著個干嘛?”
“憑證。對了,你听說過騰籠換鳥麼?”
“沒听說,不過,碗不刷了?”
“家里就我一人,下頓還吃面,刷它干嘛?”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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