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鏗,還有個事兒。”
“怎麼?”
“關于盛和的。”
“盛和?”
“嗯。”李泉瞅瞅李樂,說了說在盛和造船廠,和易小芹、以及那個叫隋元的總經理見面之後的心里生出的疑惑。
“拆白黨?”郭鏗听完,想了想。
“拆白黨啥意思?”李泉不明,“我在這邊听過不少次這個詞兒,一直沒搞明白什麼意思。”
“就是解放前,舊滬海以色相為工具騙取女性錢財的這麼一群人,如果是騙男的,就叫仙人跳或者捉黃腳雞。”
“啊,仙人跳,我知道。火車站附近的小旅館里經常有。”李泉恍然。
郭鏗笑道,“其實你說的那種都是最沒技術含量的仙人跳。而在舊滬海,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雲集,拆白黨其實屬于三教九流里外八門里的千門。拆白黨里,匯集了千門八將里的,正、提、風、脫、除、謠。”
“他們的目標都是些涉世未深、家境富裕的女性,包括富家千金、官員姨太太或心理空虛的闊太太。”
“先是調查其家庭背景、教育程度,利用其對新奇事物的興趣設局,然後再由一些長相俊秀的小白臉,利用虛假的身份接近目標,比如富家公子、落魄才子,純情學生這種。”
“那什麼,大泉哥,你看我干什麼?”李樂敲了敲茶幾。
“啊?哦哦,不好意思,代入了。”
“那你也別帶入我,你看鏗表哥,他才是符合標準,金絲眼鏡大分頭,瘦不拉幾細高個兒,一副再別康橋的摸樣,符合當時的審美。”
“滾蛋!”
“嘿嘿嘿。”
“鏗,你別理他,你繼續說,繼續說。”
郭鏗轉過頭,繼續道,“這幫人呢,采用吊膀子技巧逐步攻破目標的心理防線,什麼制造偶遇,在戲院、茶樓等場所頻繁出現,混臉熟後主動接觸,之後采用情感攻勢,表現的溫柔體貼、出手闊綽,等目標人物開始陷入感情里欲罷不能的時候,就開始用退婚需賠償啦,投資失敗啦這些借口博取同情,開始騙錢,有的更狠,給那些女人打馬飛,吸大煙,拍裸照這些手段進行控制和勒索。”
“這群人組織周密,分工明確,最高明的,能夠讓那些女人在接觸到小白臉之後,就進了一個設計好的楚門的世界里,被騙的傾家蕩產,人財兩空都是好的,我听外婆說過,曾經有些女的,最後都被賣到南洋去了。”
“那你說,這隋元?”
郭鏗搖搖頭,“照你們剛才說的,這隋元跟在馮阿大身邊這麼久,不太像。如果是你們想的那樣,那就頂多是瞧見機會之後的臨時起意。”
李泉眉頭微皺,“那你說,他會不會....”
郭鏗瞧了眼李樂,“你覺得呢?”
“那就只有一條。”
“債務!”
三人異口同聲。
“那這次收購?”
“為什麼不?任他幾路來,我只一路去。”李樂笑了笑,“再重新再尋摸一個這麼各方面都合適的廠子,不太容易,而且還能和啟華造船廠形成互補的。”
郭鏗搓了搓手,“那就定個規矩,所有付款項,都要有咱們三個人的簽字才行。”
“嗯。不過,這要是再被坑了,那就只能認倒霉。”李泉嘆口氣。
“這不都是預設情況麼?萬一你倆的感覺也不準呢?”
“那樣最好。”李泉起身,“那就這麼說。走,吃飯去。”
三人剛要出門,就被一個人給堵住。
“哎,哎,干甚去?”
李樂一瞧,一口牙箍的折娜娜,伸著胳膊頂著李泉。
“吃飯,咋?一起?”
“那別去了,你們在辦公室吃吧。”
“啥?”
折娜娜打量哥仨,“萬年難得,蒼天有眼,你們三個都在。匯報一哈工作。小慧!”
“娜娜姐。”一個姑娘從一旁閃過來,手里拎著一個大裝著好幾個餐盒的塑料袋。
“這都給你們備好了,三菜沒湯,湊活湊活吧。”
李樂一瞧,“得,回去吃吧。不過,娜娜姐,蒼天有眼啥意思?你有啥冤情?本官給你做主。”
“沒冤情,有事情。”
“這麼急?我們又不走,下午還在的。”
“可我下午就得出差,好不容易逮住你們,走走走。”
折回辦公室,找了幾張報紙鋪在茶幾上,掰開餐盒擺上,炒土豆絲,油燜茄子,番茄炒蛋,加上幾份米。
“娜娜姐,沒肉啊。”
“在外面吃炒菜,還是小心點兒好,沒听說最近有什麼槽頭肉的麼?”
“哎,行吧行吧。”李樂捏過一次性筷子一掰,搓了搓,遞給折娜娜。
“我吃過了,你們吃,听我說就成。”
“那多不好意思。”
“吃你的吧。”說著,折娜娜坐到沙發一頭,翻起拿過來的文件夾。
哥仨一瞧,趕緊低頭夾菜扒飯。
“你們吃,我說,先說一下高速這邊驛雲連鎖的經營情況,之後,再說24π便利店。驛雲這邊,因為高速服務公司在浙省的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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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某種“不可抗力”,長樂高速在浙省的擴張陷入暫停,只好將腳步向徽省、魯省幾個地方外延,不過已經獨立運營的樂泉商貿下的,起了個“24π”的連鎖便利店,卻在折娜娜的運作下,從前年的三家試點社區店,逐漸開始在滬海發展起來。
“三位老板,我.....”
“得了,你不也是?”李泉捏起杯子,猛灌了口水,今天這菜,一吃就知道是大廈後面那家贛西小炒出品,這辣的嘴都木了,再一扭頭,就看到本來小白臉的郭鏗眼圈都紅。
“就是,你比我股份還多呢,斯哈,斯哈,娜娜姐,你這想辣死我們仨?嘶哈,哈~~~”郭鏗吸著涼氣兒起身,拉開辦公室牆角的小冰箱,摸出一罐兒雪碧。
“給我一罐兒,我也不行了。”李樂擦了擦紅彤彤的嘴角,接過郭鏗遞來的可樂,伸舌頭,貼在易拉罐邊上降溫。
“噫~~~髒不髒?”
“那也比辣死強,你繼續說。”
折娜娜嘿嘿笑著,翻開一頁,“24π第二季度新增7家直營店,整個滬海,已落地30家社區店,單店面積控制在80120平方米。”
“總營業面積3100平方米,累計投入資金約1500萬元。單店日均營收穩定在6000元,坪效較行業平均水平高出8。這得益于選品策略和動線設計的雙重優化。我們二季度淘汰了15的低效商品,將鮮食、日配品佔比從20提升至35,系統實時追蹤庫存周轉率,滯銷品處理周期壓縮至48小時內。”
“哦,對,郭鏗上次郵件里,重點提的單店roi,目前控制在14個月回本周期。”
郭鏗走過來,接過一張報表,捋著表格數字,“冷鏈投入超預算12,但生鮮損耗率壓到4.8,怎麼做到的?”
折娜娜翻開筆記本,“我們和光明這幾家重構了jit配送協議,三林鎮的前置倉啟用後,補貨頻次從每日兩次增加到四次。上個月剛上線erp系統里的安全庫存模塊,你看這個鋸齒狀曲線,系統能預判到門店周五下午的各品類缺貨情況,還得謝謝小李總,給系統提供的補丁。”
“別謝我,你要謝就謝曹鵬的那個同學,怎麼樣,給人家錢了麼?”
“哪能不給,以後全指著人家呢。”
“那就行。”
“剛說的生鮮損耗下降,再有就是推行時段定價,早餐時段包子豆漿毛利控制在30,夜宵關東煮搭配啤酒套餐拉升客單價至28元。”
李泉抬頭,“你們把店長考核指標改了之後效果怎麼樣?還有增值服務。”
折娜娜又翻到一頁,抽出來放到李泉手邊,“原先的營業額權重從60降到40,新增了會員復購率和客訴響應速度。”
“虹口球場店測試三個月,會員早餐卡綁定率沖到58,連帶讓關東煮和飯團毛利提升5個點。說到增值服務,下周要鋪開三段式服務,早餐檔口增設現磨豆漿機,下午茶綁定定制西點,夜宵引入微波即食菜。”
說著,折娜娜看向李樂,“現在這只是折中的辦法,之後,就需要淼這邊的支持。”
已經喘著粗氣,干掉一盒米飯的李樂揩掉腦門上的汗珠,“中央廚房選址松江那邊?成子那邊你們溝通的怎麼樣?”
“松江地塊土地出讓金比閔行低23,毗鄰高速,輻射半徑內8家門店。”折娜娜把筆記本翻到最後,“成子那邊的畢延畢工上個月帶著人來了一趟,我們開了兩次會,聊了一下中央廚房的建設規劃......”
“6000平米的rdc,整合現有資源,屆時烘焙工坊能實現每日1萬份鮮食產能,通過前店後廠模式,把菠蘿包、三明治等明星單品配送時效壓到4小時內......”
“經過測算,自建中央廚房後鮮食毛利率可以從現在的41拉到55,烘焙工坊的毛利能提升27。”
李泉把數據表遞還給折娜娜,捏起筷子,“配送團隊呢?上次開會,你說現在外包的那家總在投訴我們拆零比例太高。”
“這不又得感謝淼弟和成子弟?豐禾cj冷鏈在這邊的公司都談好了,下個月進入滬海市場之後,就轉給他們負責。”
眨眼間,李樂干掉了第二盒米,擦擦手,笑道,“咱們有的資源就得用上,別浪費了。”
折娜娜點點頭,“大李總上次提的年輕客群流失問題,我們打算在收銀區加設預充值游戲點卡貨架.....”
郭鏗突然插話,“信息系統那筆70萬開支,有沒有更細的分攤方案。”
“有的。一會兒我發郵件給你,誒,你們都吃完了,那我繼續匯報哈......如果三位同意追加一點點的投資,我有信心在2005年讓24π的淨利率再提升3個點!”
看著折娜娜笑起來,銀色牙箍閃著的銀光,李樂生出一種感覺,“我,老牛逼了,打錢!!”
五分鐘後,折娜娜拎著文件夾筆記本,滿面笑容的拉開辦公室門,扭頭道,“哎哎,別送了,謝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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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屋里猛灌飲料喝水的哥仨看著折娜娜關上門,都嘆了口氣。
“得,一頓中午飯,800萬。”郭鏗指指茶幾上。
“而且還沒肉。”
“還辣死人。”
“斯~~~”
“哈~~~”
。。。。。。
就在哥仨在為 眼子的安危著想時,盧灣,一棟能看到體育場里烈日下還在訓練的孩子們的寫字樓里,易小芹的指尖在收購意向函上輕輕摩挲,空調外機在窗外嗡鳴,將暑氣攪成粘稠的糖漿。
母親張紅霞抱著三歲的晨晨推門進來時,易小芹正盯著文件末尾的紅色公章發呆。
“又發啥個呆啦?”張紅霞把保溫桶墩在茶幾上,蒸騰的熱氣立刻在玻璃面洇出白霧,“給儂炖了百合蓮子羹,吃脫點清心火。”
三歲的小人兒搖搖晃晃撲到她腿邊,塑料涼鞋在地磚上拖出刺啦的響。
易小芹彎腰接住兒子,張秋霞扯開一次性筷子,絮叨著,“格只破船廠老早好賣忒了!當年我就講馮阿大是只 大,炒股票炒得棺材銅鈿都蝕光....債還完也浪費十年青春!把湯喝了,別學那些女強人喝咖啡把胃喝穿。”
望著母親鬢角新生的白發。兩年前追悼會上,這雙手曾死死揪住馮阿大遺照邊框,如今卻固執地要把一個白瓷碗塞到她手里。
“媽,”易小芹剛要說,兒子正舉著一只彩紙折的小船往她臉上貼,“媽媽,船!我疊的!”
“啊,小松真棒!”
看了眼船頭歪歪扭扭畫著笑臉,讓她想起兩年前某個深夜里,馮阿大在辦公桌上也是折了一個這樣的紙船逗兒子。
“他也沒想到,再說,他人都......對了,媽,您知道今天收購方多專業嗎?他們連船塢淤泥沉降數據都測算過的。”
張紅霞啪地摔了湯勺,“專業有個屁用啊!老早叫儂考教師編儂勿听,偏要嫁只大了幾十歲的二道販子,我和你爸的臉都丟盡了。現在更好了,孤兒寡母一屁股債,幾個億的債哦!要不是還有這個船廠的念想,吾 娘兩個老早吃西北風去了!”
張紅霞的動作和聲音,嚇哭了小人兒。
易小芹用袖口擦著兒子淚痕,瞥見桌角的意向函,如果簽字,那些徹夜盤桓在船塢的咸腥海風,馮阿大新船龍骨時發亮的眼楮,都會像退潮時的泡沫般消散。
“都哭什麼!當初他跳下去倒是痛快。”張紅霞把孩子抱到膝頭,“最好明天就簽了。”
說完,轉身端起已經涼了的蓮子湯,瓷勺撞得碗沿叮當響,塞到易小芹手里,“喝,活著的人總得活下去。”
看著兒子手里緊緊攥著的小紙船,易小芹忽然覺得空調冷氣太足,凍得她眼眶發酸,忙端起碗,遮住了臉。
“哎!”
望著女兒逆光的剪影,張紅霞終是將罵聲咽成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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