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納木,麟州的紅堿淖和成吉思汗汗陵中間,從這里到昭盟市區,80公里,到老李家在的岔口鎮75公里。
處在毛烏素沙漠到草原的過渡地帶,自從明代,那個夾在英明神武的嘉靖和神武英明的萬歷中間,很沒存在感的隆慶皇帝,在高拱、張居正等人的籌劃下,與韃靼達成了對俺答汗的封王、通貢和互市的協議,史稱隆慶和議之後,這一帶圍繞著一個小綠洲,變成了一個物流中轉站。又逐漸在草原和內地的商品交易過程中,許多北邊的牧民和南邊的農民開始在這里混居,形成了幾個雜居,半牧半耕的村落。
只不過,這種地方在有了火車公路之後,最後一點兒商業上的價值都被大時代給抹去,終究是變成了看天吃飯的窮地方。
可時代又給伊洛納木帶了另一個靠地吃飯的機會,在八十年代的地質大勘察時,這里發現了一片資源儲量至少百億噸級別,動力煤和煉焦煤四六開煤炭礦區,。
由此,伊洛納木成了眾人眼中的香餑餑,正規開礦的,違規挖煤的,非法盜采偷采的,紛至沓來,把這片不到500平方公里的地方變成了戰場。
各種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關于煤炭的故事、事故在這里上演。終于在93年一次因為違規開采,造成最高層派人專職督導的礦難之後,這里被全面整頓,消停了幾年。
可那片地下埋藏的百億噸的黑色能燃燒的石頭依舊牽動著人心,終于在新千年到來之前,這里又打開了大門,迎來了挖煤人。
布查礦,就是這片礦區中的一座。
從浙省來的幾個投資商和當地的幾個老礦主合作,依靠著某位領導調任前的一番運作,讓原本被封住的坑口重現“光明”。
一座年產規模八百萬噸級別的巨型煤礦,在不斷地投入中逐漸成型。當然,如果不是那個讓所有投資人和股東都吃了牢飯的事故的話,這個完成度剛到10,資金就已經捉襟見肘的美好願景會在之後的多少年里,磕磕絆絆的實現。
布查礦在完成救援之後,又一次封上了坑口。正當人們都以為這座礦不知道又得經過幾年沉寂的時候,一堆人馬出現了。
幾輛掛著麟州牌照的越野,五輛“陽光快樂生活旅行社”字樣的大巴,在法院的公務車的帶領下,打開布查礦的大門,開了進去。
見到五層的辦公小樓亮起了燈,食堂的煙囪冒出了黑煙,礦場里有人開始走動,連狗叫聲都能听到,途經的放羊老倌,帶著好奇,湊到大門口,透著柵欄,向里面張望。
“嘿,老頭,作甚?”
門衛室蹦出倆剃著小平頭,帶著執勤帽,穿著一樣的黑色制服,戰術反光背心,背心上掛著長長短短一堆零碎,肩頭掛著報話機,瞧著一臉凶相的安保來,把老頭嚇了一跳。
“啊,我放羊,路過這,瞧著有人了,看看,看看。”老頭大字認不得幾個,瞧見這倆愣後生的胳膊上,掛了一個圓形的牌牌,上面一串字,就認出萬安特防四個字。
“放羊?羊呢?”一個矮點兒的安保朝老頭身後瞅瞅。
“在後面的溝里。”
“沒事別瞎看,趕緊走,看好你的羊,回頭有車進進出出,別撞了你。”
“誒誒。”老倌點點頭,攥著手里的鞭子指了指里面,“後生,問一哈,這里又要開始采礦咧?”
“你管這麼多干嘛,不該問的別問。”
“嘿嘿,後生,咋脾氣這沖呢。”
“瞧見沒,安保,安保,杜絕一切隱患,你以為呢,趕緊滴。”矮個兒,比劃著胸口“anbao”的漢語拼音,說道。
“得,這就走,這就走。”老倌手里的鞭子一垂,挽了個鞭花,“啪”的一聲響,轉身走人。
瞧見老頭走遠,這安保沖一旁的高個兒嘟囔道,“二喜,你說上面啥意思是?這在麟州好好地,一聲令下,小兩百號人帶著家伙事就過來,可特麼來了就在這兒看大門?”
“行了啊,你忘了咱們培訓課上怎麼說的?防患于未然。安保的價值不在于打打殺殺,是體現在平時的安穩上,不出事才是最好的。老想著跟人干仗,那哪行。”
“那多沒意思,我來安保公司,一是看著衣服帥氣,咱當不了警察,能干個礦警,穿上這身制服,二是能有哪天踫到不開眼的,收拾一頓,還有人給撐腰。”
“你不是為了工資?”二喜笑道。
“嗨,工資是一部分,主要是能合理干仗,懂不?這一天天的,光訓練不實戰,悶死了。你說像去年他們在泉城那次,听著就爽。”
“咱們是有組織有紀律的,哪能和街面上的地痞流氓一樣。”
“噫~~~~打的就是那群地痞流氓。”
“走,進屋。”
“干啥?你又偷摸看書?你真想去救援隊?”
“昂,救援隊多威風。”
“你不怕出事兒?”
“救援隊就是干這個的,怕啥?再說,工資還高呢。順兒,要不你和我一起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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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
“膽小鬼。”
兩人說笑著,進了門房,只不過剛坐下,就瞧見一輛越野車就朝著大門開過來。
二喜又忙迎出去。
“白總!”
“二喜,今天是你啊?”白潔從車里探出腦袋。
“昂,上午是我和小順在門房。”
“沒什麼事兒吧。”
“沒,一切正常。”
“那行,多盯著點兒風吹草動。給,拿著。”半包中華被白潔扔了過來,“下了勤抽去。”
“誒,知道,執勤有紀律,被逮著五千米加罰款的。”
“呵呵,知道就好,開開門。”
“好 ,順兒,開門,白總進去了,白總進去了!!”二喜摁下手台。
“我特麼....”白潔從車窗里伸手,對了二喜的帽檐兒拍了下。
“嘿嘿嘿.....”
車子進了礦廠,白潔下車就直奔辦公樓一樓的一間屋子。
“小光,小光!!”
“白總,這麼快就回來了?”
“廢話,從這兒到昭盟才多遠。”白潔進屋,掃了眼,看到牆上貼著的一張手繪的標著“警戒哨點”“隱蔽哨”“機動車隱蔽點”“後三角”“橫向一線”“障礙物”“距離參照物”的平面圖,笑道,“小光,你這弄得啥?還挺像那麼回事兒啊。”
“哎,這不是閑的沒事兒干,讓他們練著玩的麼。也就是手里沒真家伙,要是和在部隊時候一樣,能做火力點,做成交叉,還有高空偵察,還有.....”
“誒誒,別想了,咱們頂多算民兵。”
“民兵也成啊,下個月市里的基干民兵比武,咱們萬安有信心爭取三連冠。”
“成,再拿個第一,我找錢總再給你們批一筆錢,發獎金,換新裝備。”
“謝謝白總。”
“小事兒。”白潔笑了笑,“回頭,你把大山那組人給我,我帶走。”
“去哪兒?”
白潔點上根煙,“ ~~~有人想要談事兒。”
。。。。。。
法院附近一間茶館二樓,髒師兄捏著手機“ 啪啪”飛速打著字。
一旁的徐昕看著張鳳鸞的嘴角一直翹著就沒下來過,嘆了口氣。心道,張律什麼都好,長得帥,業務強,隨便哪條法條張嘴就來,甚至連十年二十年前,犄角旮旯的司法解釋都能記得,民、刑、商、行政、訴訟,法律事務,就沒有他不精通的,口才思辨也是無敵。這按說,就是法學界多少年才能出來的一個天才。
可就這走哪都愛花花草草的毛病,哎.....
“嗯哼,張律,張律。”徐昕清了清嗓子。
“啊,干嘛?”張鳳鸞頭也沒抬,回道。
“咱們來這,等誰的?”
“等個朋友。哎,幫我再要杯奶茶,這家的奶茶挺好喝的,回頭問問能外帶不,你幫我拎著。”
“哦。”徐昕叫過服務員,看了眼隔壁桌,正捧著一本書的阿文。
又等了幾分鐘,一個穿著深色西裝,戴著眼鏡的清秀男人上樓來,瞧見窗前的張鳳鸞和徐昕,忙走上前。
“張老師?”
“啊?成毅啊,好久不見。”
“呵呵,張老師,您好。”
“別您你的。”張鳳鸞放下手機,起身和這人握了握手,一指徐昕,“這是徐律師。”
“你好。”
“你好。”
“坐吧,坐,喝什麼?”
“奶茶吧,這家奶茶好喝。”
“是吧,你看,你本地人都這麼說,肯定沒錯。小徐?”
“哦。”徐昕嘴角一耷拉,又一次叫住服務員。
“怎麼樣,我看你這比前兩年來燕大進修時候,可成熟不少。基層鍛煉人吧?”
“可不,就像您那時候告訴我們的,在基層,接地氣,能看人心百態。”
“呵呵,有收獲就成。不過,那時候讓你考研,你不願意,可惜了啊。”
“也不可惜,現在我讀了蒙大的在職,也挺好的。”
“蒙大?你個五院四系畢業的,讀蒙大?”
“離家近麼,周末能去上課啊。”
“男兒志在四方,你倒好,就守著家門口。”
“呵呵。”被喚作成毅的,臉上一紅,笑了笑。
“行吧,說正事。”張鳳鸞往桌上一趴,“幫我個忙。”
“您說。不過,違規的事兒.....”
“放心,我能干那事兒?”
“難說。”徐昕心里嘀咕一句。
“是這麼滴,你們這兒有個叫環亞礦業的公司老板叫孫義安,倆兒子,一個孫龍,孫虎......”髒師兄低聲說著,成毅皺著眉頭听著。
“涉及到他們的案件......就這個事兒。”
成毅听完,想了想,“就這些?您想?”
“我最近在做一個破產重整的案子,你在刑庭,可能不知道,這里面涉及到相關參與方的背調.....”
“怎麼樣?前年最高院就有新規,只不過,我沒有你們的內部系統檢索,要不然我自己就查了。”
“那行。不過得給我兩天時間,我手里還有些在審的案子。”
“沒問題。”張鳳鸞笑道。
兩人又聊了幾句,成毅說了個時間,就和張鳳鸞告辭。
徐昕在窗口看到人走遠,這才問,“張律,你要這些干什麼?”
張鳳鸞抿了口茶水,“從一個公司或者一個人所涉及到的司法訴訟和行政案件中,可以看到這個公司或者個人的相關社會軌跡,從中分析出,過往的發展、利益糾紛、人際糾葛、實際的業務情況、資金經濟狀況、償還能力、經濟狀況等等外部不容易看到的信息。打個比方,如果一家公司有多個勞務合同、薪資糾紛的官司或者仲裁,說明什麼?”
“說明公司把員工當牛馬?”
“也有可能員工無理取鬧呢?”
“張律,您屁股別歪。”
“徐律,客觀分析問題。”張鳳鸞笑道,“但最起碼能說明企業管理不當。明白了吧?”
“呃......明白了。”
“行啦,你慢慢學。走,下個地方,我們去找帽子叔叔,看看那些沒到訴訟流程的案子。”
“您這是?”
“織網,撈魚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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