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清景明,日曦霧嵐,斜柳煙波共行雲。
鳥鳴喈喈,滿樹灼灼,萼蒂含葩競 。
紅鯉搖曳,競起微漣,浮光躍金映沉璧。
滿園姝色,意正芳旎,日晚枝香遍紅嫵,今春更盛往春高。
雄壯的李禿子蹬著二八大杠,敞著懷,在芳草朱橋滿路香的燕園晨光中,任由微風吹過發梢,不由想起了套馬的漢子。
一路“飛”到教學樓下,捏閘、甩尾,很瀟灑的來了個單腳支撐大回環。得了一旁幾位姑娘的側目。
“李師兄好啊。”有活潑的,擺手打起了招呼。
“好,你們好。”李樂把車子推到車棚柱子跟前,先鎖上後輪鎖,又從車筐里拿出一把鏈條鎖,二八大杠的車梁和柱子鎖在了一起。
最近听說中關村這一帶來了一幫人,專門到附近幾個學校里偷車,性質比學生們之間彼此“協調”要惡劣的多。
李樂認為自己的“寶馬名駒”必定屬于竊賊眼中的香餑餑,所以花了五塊錢,多買了一道保險。
“李師兄,我們班準備清明去黃花水長城踏青,有沒有興趣一起啊?”
“有興趣,沒時間啊,你們玩吧。不過,你們沒听那些消息麼?”
“听說了,不過,應該沒那麼嚴重吧,再說,不都是南邊那些人吃什麼蝙蝠果子狸引起的麼?”
“小心無大錯,你們還是注意點為好。”李樂叮囑一句,揮揮手,上了樓。
今天得了張濤通知,作為只拿錢不干活,充分沒盡到義務的“兼職輔導員”,李樂被叫過來,參加系里的班主任輔導員工作會議。
原本還想著掙扎了一下,但听張濤說道,“听說,這學期兼職班主任的補助要給再漲五十,你這要是老不出現,就怕......”
于是,餿摳小李愉快地溜了過來。
一間會議室里,系里各年級的班主任、專兼職輔導員濟濟一堂,趁著還沒開會,正在東拉西扯。
尋見坐在角落里的正在發短信的張濤,李樂悄咪咪湊到跟前,鈦合金狗眼啟動,瞄見屏幕上一行字,“我去超市買點兒排骨?給孩子炖了?”
!這是啥?孩子?李樂想起櫻花樹下抱著娃的美少婦,噫~~~~~
“誒?”
正發著短信的張濤覺得光線一暗,一抬頭,瞧見一臉詭異笑容的圓寸腦袋,忙把手機揣兜里,自作鎮定的說道,“你來的這麼晚?”
“晚麼?不晚吧,我覺得正好。呵呵呵。”
“呃......不是你想的那樣。”
“別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事實就是逃避,逃避就是欺騙,欺騙就是謊言,謊言就是確有其事。”
“我特麼.....”
“嘖嘖嘖。”李樂拉了凳子,坐到張濤身邊,嘿嘿道,“張哥,想不到啊,你也是這種人?”
“啥種人,別亂講啊。”
“愛蘿,愛御,愛女王,您這愛,真死灰兒復燃了?”
“去去去,你懂個屁。”張濤把身子一歪,表明不想搭理。
“嘿嘿,濤哥,我可勸您一句,這離婚帶娃的,您可得想好,不能為了重拾舊日的美好,就讓以後的生活一地雞毛。”
“別廢話,開會,徐主任來了。”
李樂笑了笑,心說,濤哥也是個長情的人兒啊,可替人養孩子,哎。
當系里那個干瘦的徐副主任介紹今天坐在台上的人里有公共衛生學院、校醫院、學工部、校保衛處的人的時候,李樂隱隱猜到今天要說的是啥了。
“想必大家也看到或者也听說了,從去年底到今年初,發生在羊城的事情......”
“現在的情況,我們不能等別人動再動,要預判在前,防範工作在前,燕園里,幾萬師生健康安全所系....根據校務會的安排,各系根據自身教學工作,學生管理特點,制定防護防範措施.....”
“從明天開始,所有班主任、輔導員全天二十四小時在崗....所有住校生加強外出管理,采用外出登記制度,沒有班主任簽批的單據不得隨意離開校園.....任何同學不得以任何理由在外租房居住,所有在外租房居住的同學限期3日,返回學校宿舍居住.....走讀生辦理臨時出入證,每天進出小院時間為早.....”
“任何學生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接待任何外來人員,更不得把這些人員帶進學生公寓居住,已有外來人員到校的,要立即上報輔導員並勸其離開,否則將對相關責任人進行嚴肅處理.....”
“注意防範措施,每日進行體溫測量,每個寢室有樓長和學工處工作人員進行早晚體溫登記.....消毒措施....采購板藍根、酒精、84、口罩....”
“做到不信謠,不傳謠,不傳播各種不利安定團結的言論,以校防範工作小組辦公室發布的信息為準....”
听著這一個又一個規定,台下眾人都開始皺起了眉頭。這種事兒,以前沒听說,也沒經歷過,現在外面風言風語滿天飛,到底是跟什麼狀況,一種未知的緊張,隨著台上幾個領導的言語,開始彌漫在大伙兒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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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濤歪頭看了眼一臉平靜的李樂。
“你這啥表情?你不覺得這事兒透著古怪?”
“古怪啥?上面怎麼說咱們怎麼做就是。”李樂聳聳肩。上輩子的種種經歷,讓李樂已經心無波瀾。
“得,這下學生不得鬧騰?”
“一句話,想死沒人攔著,你看誰還鬧騰。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想想怎麼防範。”
“也是,不過,你說,會不會像600多年前的黑死病?”
“嘿,想啥呢?現在啥醫療條件?”
張濤摸著下巴,點點頭。
“主任,那要是有在外面正在調研和學習實習的學生咋辦?還有五六月份就要開始畢業答辯了。”有人舉手。
“不能回來的,如果校內有什麼事情,畢業設計、答辯問題需要解決的,所在院系領導取得聯系,遠程指導。”徐主任說道。
身旁校醫院的老師也跟著強調一句,“已經從外面回到學校的學生,先到校醫院進行體檢,一律進行5天的臨時隔離,隔離期滿後憑解除觀察體檢審批表到校醫院進行檢查,得到許可後才能回到宿舍住宿。在觀察期間一律不得參加集體活動,不得離開觀察區。”
一場會開了一個多小時,離開會議室時,眾人臉上都沒了剛才進來時的輕松,一臉凝重,交頭接耳的議論著。
“咋說?”
“什麼咋說?”
“這要求二十四小時在校的,咱們就回不了家了。”
“那就給家里說清楚,再說,你不是住教工宿舍麼,你一個單身的,有啥區別?”
“他們都說要去囤板藍根的,你去不去?”
“我不去,這東西預防是盡量不接觸,和你喝不喝板藍根有啥關系?你該囤的是消毒水和口罩。”
“倒也是,不過我昨天去超市藥店都看了,口罩早都沒了。”
“我那還有幾副,回頭勻給你一點兒。”
“我們班里有幾位爺,得趕緊抓回來。這一天天淨泡網吧了。”
“研究生咋辦?自由度這麼高?”
“我那還有幾個人去疆省田野調查了,你說要不打電話叫回來?”
“疆省千里遙遠的,那邊反而更安全不是?”
“哎,徐主任,徐主任!”有人喊了聲,走廊里,眾人都停住腳步。
“丁老師,怎麼?”
“咱們只說防護防範,物資呢?東西呢?系里啥時候發?”
“稍等等,主任帶人去接收了。”
“那就好,學校這次倒是挺快。”
“倒也不是學校。”
“不是學校?那是哪兒?”
。。。。。。
那是哪兒的那個人,這時候已經溜到了惠慶辦公室。
一進屋,一股子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阿嚏,阿嚏!!”李樂揉揉鼻子,“惠老師,您這屋里用的超標了吧?”
“習慣就好。”辦公桌後面的惠慶頭也不抬的回道。
“惠老師,系里剛開會的事您知道了吧?”
“知道。”
“那咱們說的,去吉省,咋辦?”
“課題盡量不能停,按照去的準備,到時候真有什麼事兒,再說。”
“嗯。”
“作業呢?”
“在這兒,這一篇關于新經濟形勢下,城市社區功能轉型的寫好了,城市社區組織結構的,就寫了一半。”
“怎麼?你以往不都是快手麼?”惠慶抬起了頭。
“就是,寫到一半,有些別的感觸和想法,就想著重新理一理思路。”
“說說吧,什麼想法?”
李樂想了想,“就覺得社會的運行,包括社會組織的運行,都是由普通人決定的。世界本質上這是一個由一群普通人構成的社會,我們是什麼樣子,社會的各個組織機構就是什麼樣子。”
“能夠進入這里面的人都不會太蠢,但也沒有大部分人想象的那麼嚴謹和高大上。而整個社會的運轉水平,就是維持在普通人能夠接受的地步。”
惠慶放下手中的筆,“比如?”
李樂摸著桌沿兒,“總覺得管理者都是心思縝密,深謀遠慮,制定政策之人必定聰明,事事精通,數據都是科學統計,認真確認,反復研判。”
“可當你接觸到一個層面或者一些事實之後,你就會覺得和自己以往的認知存在差異。管理者雖然不傻,但是身上的缺點卻比普通人還要顯眼,政策往往可能是拼拼湊湊,所謂智庫單位也不過是資料的整合,而數據很有可能只是大差不差就行。”
惠慶盯著李樂看了看,笑道,“其實很好理解,你已經說了,社會是人構成,那麼,所有存在的制度圍繞著人轉,我們的對手永遠是人,包括自己。”
“悲觀點來說,其實社會組織機構運行,更像是一群聰明人構成的組織,最後做成了一堆無用且低效率的事情。”
“而組織的運行,只需要有充分的利益,簡潔的邏輯,可執行的方案,在調動大部人參與的情況下,盡量保證執行不走偏,漏洞小一些或者彌補的及時一些,這就已經足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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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樂點點頭,“如果引申開來,到組成社會的人群或者個人呢?”
惠慶回道,“大部分人本質上不存在認知差異,是周圍的環境、資源和信息輸入造就的結果。天才在群眾中的貢獻度也沒有大家想的那麼大,高估天才的創意,忽略了思想的來源其實是歷史的積累,而天才在群體中也存在從眾心理,而他的思考也需要普通人理解和執行,可能最終的結果並不會那麼耀眼。”
“所以,人類作為一個整體,其實表現出來的水平是遠低于大家通常想象和文化美化的?”
“這個,就需要你自己的理解。”
李樂琢磨半天,說道,“謝謝惠老師,我大概知道該怎麼寫了。”
“有思路就行,寫東西的過程,也是自我思辨的一個過程。”
“嗯。”
又和惠慶聊了兩句課題的事兒,李樂從包里拎出一個袋子,遞給惠慶。
“這是什麼?呃,口罩?這現在可不好買,你從哪兒弄的?”
李樂笑了笑,“我買了個廠子,您信不?”
“信。你現在做什麼,為父......”
“家里孩子等吃飯呢,我先走啦~~~~~”
看到李樂飛奔而出,惠慶捏著袋子,笑了笑。
。。。。。。
今年春天,燕京的街頭,流行的是白色口罩。
李樂和大小姐臨出門時,被曾敏拽住,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檢查一圈兒,又從頭到腳噴了一遍酒精。
“媽,不至于,不至于。”
“什麼不至于,小心駛得萬年船。富貞,轉過去。”
“誒。”
“噗呲噗呲~~~”
“你說你爸媽也是,說了不行就別來了,還非得來。你爸那身體,能行?”
大小姐笑道,“沒事兒的,他們不和人接觸,有專車專人負責的。”
“還是小心為妙。”
“行了,路上注意點兒。車別開快,別毛手毛腳的。听著沒李樂?”付清梅這時候走過來,指指孫子。
“知道了,這是咱家的國寶,磕了踫了都不行。”李樂嘟囔著,拉開車門,把大小姐扶進去。
去機場的路上,看到往日擁擠的火車站,突然變得空空蕩蕩,平日車水馬龍的長街上變得路廣車稀,行人戴著口罩彼此躲閃著站得遠遠的。
“哎~~~”
“怎麼了?”大小姐問。
“沒啥,想起一些事兒。”李樂搖搖頭,心說話,該來的還是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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