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恆看著就是符合印象里那種律政精英的派頭。
身材勻稱,肯定常年健身,不像張鳳鸞這種胡吃海喝,全靠吃不胖的天賦異稟。
一身手工毛呢灰色三件套西裝,頭發梳的板板正正,在身邊就能聞到一股青草、淡淡的檸檬和薄荷的香氣,李樂狗鼻子啟動分析之後,祖瑪瓏的忍冬。稜角分明的男人氣質,比髒師兄這種斯文敗類更能得到客戶的信賴。
舉手投足間體現著兩個詞,專業和分寸。
現在不知道行情怎麼樣,要是十幾二十年後,絕對是小x書上吹捧的精致大叔範。
“今年給芮老師拜年時候,還說起你的。”杜恆看著李樂,微笑。
“咋?老爺子說啥?”
“說如果不是怕有人不高興,肯定蠱惑你來學法律專業。”
李樂擺擺手,“我不行的,我沒有那種思辨。”
“思辨是可以培養的,而且,芮老師說,你比我們,多了學術上的純粹。”
李樂瞄了眼一旁正舉著紙杯子當煙灰缸,一邊嘬著煙,一邊翹著二郎腿,顛兒顛兒的張鳳鸞。瞧瞧,瞧瞧,人家多會說話。
“看我干嘛?”髒師兄彈彈煙灰。
“想看看咱們學校是一種什麼環境,能同時教出你和杜師兄兩種截然不同的人來。”
“這話說得,我一直沒變,堅守本心,從一而終。還有,我勸你一句,別被表象所蒙蔽,杜師兄當年在學校,也是一號人物的。”
“人物?什麼意思?”
“你知道杜師兄當年在學校除了上課,還有一項副業,你知道是什麼麼?”
“什麼?”
“倒爺。”
“哈哈哈,這都小二十年過去了,估計沒人知道了。”杜恆大笑。
“杜師兄還在學校做生意?”李樂問道。
“呵呵,小打小鬧。”
“啥?小打小鬧?得了吧,小打小鬧能讓人家邊控都找到學校?要不是學校拿畢業證嚇唬你們,估計你們下一步就是倒騰坦克大炮了吧?”
“ ~~~~杜師兄,這麼牛逼的麼?”
“時代,一切都歸于時代。”杜恆笑了笑。
“杜師兄說說,您怎麼倒騰的?”
“其實,很簡單。當時剛改開,學校里同學來自天南海北的,就利用一下在沿海的同學,倒騰一些腳盆那邊的電子表、相機、錄像機、收音機,電視機,還有家用電器什麼的。有市場有需求有渠道,這不就能做起來了?”
“可這些,不是要資金的麼?”
“資金?你知道杜師兄進學校之後就開始干什麼了麼?”
“啥?”
“八幾年,咱們學校東牆外有了一個自發的農副產品自由市場,賣各種吃的、穿的和用的。誰手里有用不完或節省出來的糧票,可以拿去那里換花生米、雞蛋甚至牛仔褲。那時人們工資不高,家家戶戶基本沒有多余的錢。但有條件的人家會省出一些糧票,用票證換取東西貼補家用。當時的糧票可以賣錢,或換雞蛋、換菜、油、換布票。”
“杜師兄就利用這一點,組織人從學校里那些手里有多余糧票的同學手里收,先是以物易物,後來開始換成拿錢收購。慢慢的不就有了資金了麼?誒,杜師兄,那時候,說你是萬元戶,是大幾來著?”
“大二吧,忘了,大概是。”
“李樂,听到了麼?八幾年,大二,就是萬元戶了。”
李樂想了想,當時全國糧票和地方糧票之間的價差,心道,這杜師兄牛逼啊。
“投機倒把,不抓人的麼?”
“抓啊,風聲緊了,我們往學校一躲,風聲過去了,我們再出來。學校就是我們的保護傘。”
“嘿!後來就開始倒騰電子表了?”
“倒也不是,主要是後來市場上產品豐富了,糧票已經沒有多少油水,就想到利用咱們、毛子、腳盆之間的商品價差。電子類產品體積小,價值高,好攜帶。你像十幾只電子表,冬天時候,往帽子里一塞,再戴頭上,誰也查不到不是?其他的還有像收音機、電視這種大件的,就得靠專門的運輸渠道了。”
“可不,不說別的,你就看咱們學校這些老教授,那時候家里的彩電洗衣機收音機音響什麼的,好多都是杜師兄他們給倒騰過來的。”
“好麼,您這生意都做到老師頭上了?”
“老師也是人不是?”
張鳳鸞“哼哼”兩聲,“可不?你們最後的生意都做到系主任、副校長家里去了,要不然,口岸邊防那邊找過來,學校能替你們說話?”
杜恆聳聳肩,“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我給學校老師同學的東西,可比外面少了三成,就掙個運費。”
李樂追問道,“你們又干啥呢,口岸邊防的都能找來?”
“就,往毛子那邊倒了點兒日用品和小手表,換了點舊機床。”
“舊機床?”張鳳鸞嚷嚷著,“是嘍,濱海邊疆區第322飛機修理廠,專門修理甦15,米格27的二手設備是吧,還有阿卡74的零件是吧,rpg27的大圓筒,還有一部分圖紙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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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意外,幾個老毛子問有基本圖紙能換幾箱二鍋頭不,我們哪想著什麼圖紙。再說,那些圖紙看了,也沒啥,不都給學校了?零件和圓筒是人家送的,我們也沒想著怎麼著。”杜恆一攤手。
“我滴媽耶~~~~~”
李樂縮了縮脖子。本以為現在學校里的“牛鬼蛇神”夠多了,但是和以前的那些人一比,嘖嘖嘖,這幫人才是大神仙啊。
“杜師兄,後來呢?你就出國了?”
“學校不讓呆了啊,我都考上研究生了,老祖給我說,我給你寫封推薦信,你去 哥大去吧。”杜恆遺憾道,“恨不能在學校多待些日子啊。”
“不過還好,去那邊讀書的錢是夠用了。”
“師兄,牛逼~~~~~”李樂伸出大拇指,
“師兄沒有你牛逼。就你這手里的這些產業,昂?”
李樂笑了笑,“時代,一切歸于時代。”
“挺好,人麼,就得這樣,別把時代當成自己的努力。”
“我接個電話,你們聊。”張鳳鸞把煙頭往紙杯里一扔,捏著電話出門。
杜恆看向李樂,“張鳳鸞給我說的,關于你在紅空那邊的富樂投資的業務,我想了想,正好和丕銓在那邊成立辦公室能呼應在一起。”
“可以啊,杜師兄,這才有兩年麼?丕銓就能在滬海鵬城開設分所,這又要在紅空設辦公室?”李樂笑道。
“也是趕上國內律所事業的興起。關鍵是,內外交流的加速,國內企業參與海外融資上市,開展業務的需求,畢竟,紅空那邊屬于自由港,股市上市流程也比內地要方便和快速的多。怎麼樣?萬安或者豐禾有沒有想法?最近紅空那邊出台一些政策,手續和關卡又簡便不少。”
“沒有,礦業牽扯到國家資源安全,本來就沒給萬安設計這一條通路,再說,融資渠道又不止這一條。食品更不要說了,牽扯食品安全和質量控制要求極高、市場競爭激烈、業績波動、監管政策種種,現在豐禾體量還很小,產品線還沒建構完成,貿然上市,最後有可能就是個私有化的局面,坑人坑己。你想瑪氏這麼大,不也沒上市,不也活的好好地?”
“那個呢,長樂教育?新西方都準備在丑國ipo了。”
“再等幾年吧,等學校教學網絡鋪開之後再說,新西方一年授課人數都超過四十萬,一年利潤都上千萬了,長樂教育才多少學生?加起來才......”
說到這,李樂忽然想到一件事,愣了半天。
“怎麼?”
“啊,沒啥,等等唄,啥時候長樂教育年利潤超過兩千萬,再考慮其他的。”李樂笑道,心里卻琢磨著,不知道給長樂預留的方案和資金,能不能在這次重新洗牌的過程中再次躍升一個台階。
“成,反正你自己有規劃,到時候,丕銓律所,竭誠為您服務。”
“那,能不給錢不?”
“好說好說。”
“好說啥子意思?”
“就是,你好好說,我琢磨琢磨。”
“噫~~~~~”
兩人又聊了幾句撫城鋼鐵廠的項目。杜恆看了看時間,“怎麼樣,有空沒?晚上一起吃個飯?”
李樂搖搖頭,“算了吧,晚上家里還有事。”
“成,等下次。”
“那得再過倆月。”
“倆月?”
“呵呵呵。走了啊。杜師兄!”
“我送送你。”
“別,又不是外人,迎來送往的,你留步。”
和杜恆擺擺手,李樂出了辦公室。
丕銓律所,已經今非昔比,早已不是當初在街道辦的小樓里的三間半。中銀大廈的十一層,佔了小一半的面積。
開放式的辦公區里,坐著這兩年找來二十幾個助理,除了最里面三個創始合伙人的辦公室,圍著辦公區,七八間玻璃門上,掛著不同人名和高級律師、主任律師的後綴,會客室、會議室、教室、休息室一應俱全。
李樂掃了眼,心中感慨,律師,真特麼掙錢。
“誒,看什麼呢?”打完電話的張鳳鸞走過來。
“看你們這幫律師吃完原告吃被告,這錢掙得真旋。”
“你是,只看見賊吃肉沒看見賊挨打。”
“可去你大爺的吧。走了!”
“誒,等等。”
“咋?”
“布查那邊.....”
“出問題了?”
“沒,法院破產申請受理了,剛接到通知。”張鳳鸞晃了晃手機。
“那不挺好。你又能出去找錢總他們浪了啊?”
“我是去工作,怎麼能叫浪?”
“我還不知道你?”
“得,我在你心里就這印象?”
“要不然呢?”
“晚上喝點兒?湖廣會館听相聲去,咋樣?小黑胖子新來了個捧哏,上了不少新活。去看看?我請客。”
“怎麼?不去夜店改弘揚傳統文化去了?”
“你不懂了吧,那邊小姐姐可不少。你想啊,能去听相聲的,得是多有趣的靈魂?最近我就和一個愛搭茬兒的妹子,聊得很深入,很見底。”
“我,尼瑪,我能跟你一樣,我有家有.....”李樂剛想說孩子,趕忙閉嘴。
“有啥?”
“懶得和你起膩。你和那個燙頭的聊去吧,拜拜了您內!!”
看著李樂的背影,張鳳鸞嘀咕嘀咕,也行,小黑胖子不好玩,不禁逗,說兩句就耷拉眼兒記仇,還是燙頭的好,誒,不對,他怎麼知道是個燙一腦袋卷兒的?今日家長會,全程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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