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
這話看著有些俗氣,可在李樂眼里,是個白到不能再白的淺顯道理。
上輩子還是剛出新手村的社畜時,李樂還帶著點萬事不求人,求人不如求己的特立獨行的假傲氣。凡事都想著自己來,結果就是要麼事兒也能干,可就是慢,要麼就是最後還得別人來給擦屁股。
終于有一天,被老板叫到辦公室,教育了一番之後,攆人滾蛋。
李樂到現在還記得,那個胖胖的老板無奈的眉毛和嘴角,組成的八加八,還有人之將滾,其言也善的一番話。
“一個人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辦大事需要找到支援,取長補短。”
“即便是有吃刀子嘴,拉刀子的屁股的精英大神,沒幾個幫手也是一事無成。貔貅只是傳說,沒人生而知之,沒人能離開團隊。鋼鐵俠還有公司,秦檜還有仨朋友呢?沒有學習、傳遞、互助、合作,就不可能引以為鑒,就不可能站得高尿的遠,不可能做到多快好省。”
“兄䱇?那些所謂的求人不如求己的先賢哲言是用特麼來給你做功成後總結的,不是讓你拿來在事前自縛手腳的。獅王一向獨來獨往,鬣狗才是成群,這就是特麼吊絲的意淫。”
“兄䱇?不管是在公司單位還是混社會,都是有幫手,有後盾才能有力量。一個人沒有幫襯,干什麼都自己干,十年八年都是一事無成。”
“雖說社會中社交更多的都是利益綁定關系,有利益來往朋友自然多,可你特麼沒有社交就說明你沒有利用價值。一毛不拔那種,不要以為這是什麼人間清醒,眾人皆醉唯我獨醒,這都是自我幻想,誰還沒點兒破事兒、糟心事兒、麻煩事兒?有社交和沒有社交,那處理起來差別真的大了去。沒有什麼人,雞 眼子大點兒的事兒,你都得自己搞定,搞不定事情,事情就會搞定你。哪怕出門吃夜宵,遇到酒鬼,你多個警察關系都多點勇氣和底氣,你一個人試試看啊,你都不敢吱聲?”
“兄䱇?全世界都是人情社會,那些有能力的全都是勢力團體,你喜歡原子化,自我陶醉,那你就求老天別讓你工作中遇到麻煩,生活里遇到障礙,成年人社會上獨來獨往抗風險能力是零,鴨蛋,zero!”
“你也就沒吃過虧,現在,給你補上這一課,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而從那天之後,不斷的被社會拷打之中,李樂才算是明白了一些道理。
人這一輩子,無非牙牙學語、拜師學藝、得了本事做事,每一步都離不開親人哺育、高人指點、貴人扶持,時刻都需要看得見的看不見的扶持。
得先是好漢,先讓自己優秀起來,才能吸引人有凝聚力。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如霖,可以暫時性寧缺毋濫,而經驗積累起來之後,更要積極入世而非避世。
擇朋擇友擇搭檔擇社交,先選人品,避開自私自利,無德性,假大空的人,再用人所長,誠信合作,有了優秀團隊才可以建功立業。
不要自我原子化,要學會擴充勢力。獨立個體在社會體系中幾乎沒有統戰價值,存在感低,也沒有人在乎你死活。
所以,李樂看到一個可心的人,總是想著法的把人撈到自己大船上來,這些都是自己的貴人。
對著電腦一陣瞎琢磨,李樂搓搓臉,開始繼續給從學校拷貝過來的森內特教授的書校稿。
“這些新群體僅僅通過符號儀式的反復操作創造出來,也只有當成員進行儀式時才存在。因此新群體是通過概念而不是通過在實際社會群體中面對面的相遇才形成的。”
“我們要用少量社會學理論的重要概念來恰當地理解外部世界的各個方面......這些概念並不對應具體的現象,而是對應這些現象中可以分離出來和可以分析的要素......”
“咚咚咚”,忽然一陣敲門聲,“特麼得,誰啊!”
咬著後槽牙,薅著頭發的李樂正被書稿的內容瘋狂的消耗著腦細胞,瀕臨紅溫,情緒十分不佳。
起身過去,拉開門,看到還是那個住在一層的叫斯皮爾斯的女星,嗯,今天路過報攤兒,看到娛樂小報上登出了在公寓門口,一身紅衣的照片,確認了一遍名字。
李樂有些不耐煩的道,“有事兒?”
看到臉上掛了色兒的李樂,斯皮爾斯嚇得退後了一步,“啊,要是不方便,就,就算了。”
“你沒說呢?什麼不方便?”
“我想,我想.....”
“打電話?”
“嗯。”
“五分鐘?”
“嗯,不,三,三分鐘。”
“行了,行了,進來吧,快打,打完趕緊走。”
“能,能行?我看你今天.....”
“別讓我改主意。”
“好的,謝謝,謝謝,我很快的。”
放人進屋,李樂自顧自的坐回書桌前,又開始摳鍵盤。
耳邊傳來那女子有些嗲里嗲氣的聲音,“嗨,杰森,是我,布蘭妮,我今天去拍v了,好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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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稜耳朵听了听都是些雞毛蒜皮雞零狗碎的事兒,李樂心說,哪那多廢話聊,不說點什麼娛樂圈的勁爆八卦麼?
沒听幾句,小李廚子就沒了興趣。
等再一抬頭,那女子已經掛上電話,湊到書桌前,一雙大眼,看著自己。
,昨天看著還是碧綠的,今天咋又成棕色的了?
“有事兒?打完趕緊走吧。”
“那個,沒問你叫什麼。”
“姓李。”
“李先生,謝謝。”
“不客氣,可以了,出門把門帶上。”
“哦,你這是在看書?”
“是,有問題?”
“沒,你真有學問。”金發姑娘指指李樂書桌上的一堆文獻資料和書,“像個大學教授。”
“我是學生,不是教授。你沒上過大學?”
“沒有,我高中都沒上完,上的藝術學校。”
“不過你掙到錢了。”
“還是羨慕讀書的,我也想上大學。”
“大部分人上學的目的就是掙錢。你已經跳過這個階段了。你比大部分人幸運。”
“被人說頭腦空空。”
“三乘以二十六多少?”
“七,七十八。”
“那就夠了。”
“......”金發姑娘一愣,隨即嘆口氣,踮著腳尖看李樂手邊的文獻,“你看的什麼書?”
“每個人都有客我,不過服從者完全被客我所支配。社會通過客我控制個體。客我使得人們在社會世界中自如行動,而主我則使社會世界的變革成為可能。能听懂?”
“呃......听不懂,像歌詞。”
“也對,歌詞也一個德行,前言不搭後語的,行了,這就是我讀的書。”
“但好深奧。”
“這就是不說人話的好處。行了,你該走了。我不想惹麻煩。”李樂指指門口。
姑娘依舊光著腳,走到門口,帶上門的時候,說了句,“你挺帥的,比那些電影明星都帥。”
“亞洲人在你們那不吃香。”
“我叫布蘭妮•斯皮爾斯。”
“知道了,布蘭妮小姐,請關上門。”
“呵呵呵。”
“吧嗒!”
看到門關上,李樂撓撓下巴,嘆口氣,一低頭,繼續薅頭發。
。。。。。。
唐人街最近在施工改造,李樂繞了兩個路口才走進來。
文興酒樓還是老樣子,一幫老頭老太,一早就佔據了一樓大廳的幾張桌子,從早茶吃到午餐,享受著異國他鄉里那點故土的悠閑。
看到李樂進來,嘰嘰喳喳議論幾句。
李樂大概听的明白,無非猜測是新移民還是留學生,個高人好看,沖這群大爺大媽點頭致意,往里走,拐個彎,上了樓。
沒了阿文在,林振明的那間茶室門口,守著的換成了一個中年男人,典型的粵人相貌,瘦削,寬鼻、高顴,枕骨雙峰,氣態神靜。
“我找林叔,打過電話的。”
“林叔在里面。”中年男人開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而茶室里,林振明的聲音傳來,“小樂啊,來來來。”
進門先問好,“林叔。不好意思,沒想到這邊修路,繞了繞。”
“沒事兒,我也剛到。坐吧,喝什麼茶?”
“鐵觀音就行。”
“呵呵,好,秉忠。”
“林哥,您吩咐。”中年男人站在門口。
“去樓下,那個小庫,把阿泉上次回來帶的那盒鐵觀音拿過來。”
“您稍等。”
等這被喚作秉忠的下樓,李樂笑道,“文哥一走,您這又換了個伴當?”
“呵呵,你說秉忠啊。原先一直在北面負責農場的事情,阿文走之後,農場那邊阿泉安排了別的人接手,我就讓秉忠就回來,繼續跟著我。”
李樂心里一動,林振明一句話,說了三層意思,一是林宜泉在阿文走了之後,開始全面接班,二是,整個社團開始大換血,開始調整老人,三是,雖然把社團放權給了兒子,可林振明依舊在幕後。
一朝天子一朝臣,可這老頭子沒走,依舊是在過渡階段,只不過沒了外姓人,還有能威脅到林宜泉的,都被提前請了出去。國人的觀念里,依舊離不開那股子子承父業的傳統。
雖然有些替阿文可惜,可轉念一想,這未嘗不是最好的結果。權力的爭奪,永遠不是風調雨順,公司尚且明爭暗斗,更別提社團這種環境里,林振明其實算是不錯了,依舊在維系著老人的體面。
李樂笑道,“叔,看您這身子骨倒是比上次來看您,強不少,這臉上都有肉了。”
“嗨,現在什麼都不管,一天就閑得吃飯睡覺打牌喝茶聊天,偶爾走動走動,能不胖麼?”
“倒不是胖,只是您原來太瘦了,這就挺好,面色紅潤,不胖不瘦,怎麼著也得奔著百歲去了。”
“哈哈哈哈,你這孩子,真會說話,借你吉言啊。”林振明看著李樂,眼生歡喜,隨即又搖頭道,“阿泉就差了點,在國外待長了,都是老外的思維,說話也沖,做事不柔,容易的得罪人,以後,還得靠你們這些朋友們幫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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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阿燦是我好兄弟,泉哥自然也是。我們在滬海的餐廳,不就是互相幫襯的結果?”李樂一擺手,“再說,和自己老爸說話,終究是家里,直來直去就挺好。”
“是嘍,是嘍。你這麼一說,倒也對。”
林振明點頭間,秉忠將茶葉送了上來。
“瞧瞧,安溪產,一級品,在國外,可買不到這個級別的。上次去大使館參加僑辦組織的會議,還是在張領事那邊喝到的,這心里就記掛上,讓阿泉怎麼著也得給買回來。來,泡上,嘗嘗。”
“謝謝叔,要不,我來?”
“你會?”
“略懂一點,跟人學過。”
“那好,你來。”
李樂接過茶葉,打開聞了聞,依著桌上的茶具,來了一回刪減版的工夫茶。
起水淋杯,納茶、候湯。待一沸銚緣涌如連珠,二沸騰波鼓浪,水面浮珠聲若松濤,魚目蟹眼連鋒進躍之時便開始提銚高沖。
三山齊之後刮沫蓋定,淋罐燙杯,抬臂回手,動作迅速,聲調鏗鏘,瞧著一股大氣磅礡。
指背微踫茶壺,判得茶熟,便開始灑茶,落在林振明眼里,手法盡得低、快、勻、盡。
灑茶畢,乘熱而飲,杯緣接唇,杯面迎鼻,香味齊到,一啜而盡,三味杯底。
一旁的秉忠也得了一杯,細細品了,眼前一亮。只覺得,味雲腴,香溢齒頰,甘澤潤喉如吻,飲下之後,頗有些神清目明。
林振明手捏茶杯,乘熱細啜,先嗅其香,後嘗其味,邊啜邊嗅,淺斟細飲。也覺得齒頰留香,胃底回甘,心曠神怡。
“小樂,說實話,你這是略懂?”
“就是實話,您咋不信呢?”
“不像。”
“呵呵。”李樂嘴上謙虛著,可心說話,這上輩子為了伺候大老板,專門找茶藝老師學的,算是帶過來的唯一一個手藝。
“謙虛,謙虛啦。秉忠,怎麼樣?”
“是很好。”
“茶葉好才是基礎。要不然您給我一堆茶葉梗子,也出不來這味兒不是?高碎就是高碎。”
“哈哈哈哈。”林振明大笑。
秉忠喝完一杯,退出房間。
“怎麼樣,飯店生意還行?”
“泉哥沒給您報賬?不過我就去過一回,听他們說,現在能在滬海高端餐廳里佔了那麼一個名號。”李樂笑道。
“嗯,對了,小樂,你對僑資怎麼看?”
“僑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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