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布魯斯警長以及約翰•奧爾加的會面，在略顯古怪的氛圍中結束了。
布魯斯覺得帶來了關鍵人物，多少算是對案件進展非常有幫助，但阿爾瑞克並未給出更多評價，很客氣地將他們送出了門。
很客氣，布魯斯琢磨了一下，單方面宣布這就是阿爾瑞克對他的示弱！
送走客人後，圓筒子房內安靜下來。
錦辰站在窗邊，看著約翰的馬車消失在街道盡頭。
他們沒再去別的地方，到書桌前，拿起之前記錄的筆記翻閱，重新梳理線索。
傍晚的天色漸漸沉了下來。
“我晚上需要出去一趟。”錦辰忽然說。
阿爾瑞克從筆記中抬起頭，並未過多干涉，點了點頭。
“注意安全。”他補充道，“需要幫忙嗎？”
“不用，”錦辰轉過身，輕輕抱了下阿爾瑞克，“一點私事，很快回來。”
阿爾瑞克不再多問，重新低下頭去。
只要不干擾案件，他給予西里爾足夠的空間。
夜色完全籠罩布克港。
錦辰獨自來到一棟頗為偏僻的住宅前。
這棟房子有著暗紅色的磚牆，窗戶里透出的燈光昏暗，門口隱約可見許多身形彪悍的男人在把守。
錦辰繞到建築側後方，利用排水管道和裝飾性的凸起，敏捷地攀上二樓一扇未完全關閉的窗戶。
房間內彌漫著濃烈得令人作嘔的氣味，甜膩的鴉片焦香，劣質香煙，還有刺鼻的香水味。
令人頭暈的渾濁。
錦辰思索了幾秒，在轉頭就走和轉頭就走之間做抉擇。
【？】
零滾滾適時，【宿主可以先屏蔽嗅覺！】
好吧。
房間里，約翰•奧爾加深陷在房間中央寬大的沙發里，雙腿隨意地架在茶幾上。
他閉著眼，神情是近乎迷醉的恍惚，正就著一盞小小的玻璃燈，貪婪卻又充滿痛苦地，吸食著煙槍里所剩無幾的煙膏。
身邊的桌面上散亂地放著幾盒鴉片膏、煙槍、以及其他一些吸食工具。
滿目狼藉。
他完全沉浸在那虛幻的愉悅中，直到極輕微的腳步聲靠近。
約翰迷蒙地睜開眼，視線模糊地望向房間的陰影處。
恍惚間，他看見了絕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身影。
文森特靜靜地站在光影交界的地方，面容看不真切，神情卻似乎籠罩著濃得化不開的憂傷。
“文森特……？”
約翰的聲音嘶啞得幾乎听不見，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生怕驚擾了幻影的小心翼翼。
“是……是你嗎？你回來看我了？”
文森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他，那雙在陰影中仿佛也盈著悲傷的眼楮，讓約翰的心髒猛地抽搐起來。
他急忙又低下頭，猛吸了一口煙槍里殘余的煙霧，試圖讓這美好的幻影停留得更久一些。
只有在幻覺里，他才能再見到他。
“文森特……”約翰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沉浸在鴉片帶來的虛假慰藉和巨大悲痛中。
“你那樣看著我……你是在懷疑……是我殺了你嗎？”
他用力搖頭，煙槍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
“不……不是我，文森特，我親愛的弟弟……我想過的，我真的想過……最好讓你消失得連一點痕跡都不剩下……可我下不去手……我做不到……”
約翰的話語開始混亂，充滿神經質的喃喃自語，“你太壞了……你有誒莉諾還不夠……為什麼還要有喬舒亞？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是我？”
他似乎並不期望得到回答，更像是沉浸在自我的宣泄中，手指用力地揪扯著自己的頭發。
“喬舒亞！那個和我們格格不入的，來歷不明的男孩就可以？我不行嗎？文森特！這是你欠我的！你本來就該用你的愛來補償我！文森特……你說話啊！你回答我！”
那站在陰影中的文森特終于輕輕地，嘆息般地開口了，聲音飄忽而悲傷。
“哥哥。”
僅僅是這一個稱呼，就讓約翰的眼淚涌了出來。
“是誰殺了我？哥哥。”那聲音繼續問道。
“……我不知道，”約翰愣愣地回答，眼神空洞。
“我真的不知道……你怎麼會被人殺了……你應該是死在我手里才對啊……”
文森特“你那天晚上來找我，沒有看見凶手嗎？”
“我……”約翰猛地怔住。
幾秒鐘後，他突然從迷夢中驚醒，試圖掙扎著站起身，但被鴉片掏空的身體虛軟無力，剛站起來就又跌坐回沙發里。
他的視線開始努力地對焦，驚恐地看向那個身影。
“你……你是誰……”
約翰嘶啞地呢喃，意識逐漸從虛幻拉回現實。
陰影中的“文森特”向前邁了一步，踏入昏暗的光線下。
“約翰•奧爾加先生，”錦辰語氣平和，甚至稱得上禮貌。
“很高興再見到您。雖然是在這種……不太令人愉快的場合。”
約翰“……”
他臉上的迷醉和悲傷瞬間褪去，只剩下震驚和死灰般的頹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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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桌上來不及收拾的狼藉，手指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聲音干澀。
“我的人守在樓下……他們竟然沒有發現你？從來沒有人……能這樣闖進這里……”
錦辰從西裝內袋里取出一方干淨的手帕，輕輕折疊後捂住了口鼻，以隔絕那令人不適的空氣。
他在約翰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姿態從容。
“很抱歉，您的人確實沒能攔住我。”
錦辰說，“事實上，從今天上午的會面起，我就想來和您單獨聊聊了。”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鴉片工具，“您一直在吸食鴉片……這或許，就是奧爾加伯爵最終沒有選擇您作為繼承人的原因之一？”
錦辰稍作停頓，仔細觀察著約翰抽搐跳動的眼角和細微的面部表情，然後才繼續緩緩說道“而且，您在對我和阿爾瑞克探長敘述時，並沒有完全說實話。”
“文森特先生書房窗外那道最新的攀爬痕跡……就是您留下的，對嗎？”
約翰听完，臉上肌肉扭曲著，想擠出禮貌或者嘲諷的笑容，卻只是神經質地抽動了幾下嘴角。
他抖著手，又想去拿煙槍，卻發現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最終放棄了，猛地將額頭抵在手背上，發出壓抑的，一聲比一聲更大的低吼。
“……是！是！”
錦辰平靜地望著他失控的宣泄。
等約翰的喘息稍微平復一些，他才再次開口，“您認為文森特少爺虧欠了您。您所指的，究竟是愛情……還是奧爾加家族的繼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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