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錦辰沒否認塞繆爾的呼喚。
無聲無息間，那虛幻的身影在塞繆爾身側漸漸凝實，如同朦朧霧氣匯聚成形。
一只修長完美，仿佛由最上等玉石雕琢而成的手，帶著微涼的觸感，輕輕點在了塞繆爾因激動而微微發燙的眉心。
“我的信徒，你在為什麼而傷心呢？”
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帶著能撫慰人心的魔力，像一道電流瞬間竄遍塞繆爾全身。
感受著眉心那溫柔的輕觸，他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起來，心中的悸動比面對冰冷的神像時強烈百倍。
越是感受到神跡的真實，內心就越是惶恐。
自己靈魂深處那些骯髒的念頭，那些屬于黑淵的想法，會不會被無所不能的父神一眼洞穿？
塞繆爾惶恐地咬住殷紅的下唇，留下淺淺的印痕，才勉強抑制住喉嚨里的嗚咽。
他發出帶著無盡孺慕的呢喃，“父神……感謝您的恩典垂憐……”
面對著錦辰的注視，塞繆爾抬起那雙純淨得不染塵埃的白瞳，用全心全意仰望神明的目光，痴痴地凝望著錦辰模糊的光影，“您會允許卑微的我，繼續信仰您，侍奉您嗎？”
好乖的眼神。
錦辰的心像是被充盈起來，又漲又軟，忍不住用指背，極其輕柔地緩緩撫過塞繆爾細膩如玉的臉頰。
看著白皙的肌膚因為自己的觸踫，而迅速暈開薄紅，錦辰眼底閃過滿足的笑意。
“當然。”他的回答即是神諭。
光影微微前傾，極其克制的，近乎虛幻的擁抱輕輕環住了塞繆爾。
錦辰能感覺到懷中身體更劇烈的細細顫抖，又擔心塞繆爾的靈魂承載不住這縷神力凝聚的虛影，不敢久留。
“吃掉它。”
塞繆爾仿佛又听見父神的指令。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捻起其中兩片柔軟的花瓣，放入口中。
花瓣入口即化，化作帶著奇異花香的暖流滑入喉嚨。
——
晨光熹微，塞繆爾踏著神殿走廊清冷的石磚走向禱告殿。
他唇角噙著淺笑，像是浸在暖泉里，連散發的光明之力都仿佛比平日更柔軟了些。
布蘭溫早已等在殿門口。
他捕捉到塞繆爾周身那股不同尋常的，近乎饜足的氣息，心頭有些疑惑。
布蘭溫迎上去，臉上掛著慣常的關切微笑，卻掩飾不住探究，“塞繆爾，昨晚休息得還好嗎？看你的臉色，昨晚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塞繆爾唇邊的弧度收斂，搖頭，“沒有發生什麼，布蘭溫。”
心里卻有個小小的聲音在雀躍這是他和父神之間的秘密，獨獨屬于他的秘密。
才不會讓布蘭溫知道。
兩人並肩步入空曠的禱告殿。
布蘭溫又看了塞繆爾好幾眼，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他狀似無意地開口，聲音在寂靜的殿宇里格外清晰，“塞繆爾，你要是靜不下心，禱告時父神可是能覺察的。塞繆爾，你今日……似乎格外不同？”
塞繆爾聞言，無意識地抬起指尖，輕輕踫了踫自己的眉心。
那里仿佛還殘留著那冰涼又溫柔的觸感。
他垂下眼簾，濃密的銀色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投下小片陰影，聲音很輕，帶著欣喜。
“或許……父神不會怪罪我。”
這話沒頭沒尾，布蘭溫心里卻因此泛起古怪的不安。
他蹙起眉，還想再問，殿外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高階武者恭敬地立在門口，傳達主教的命令
皇室里昂親王的王妃剛剛誕下了一對雙生子。
未來的王儲將在兩位小王子中擇一而立，親王殿下親至神殿，請主教派遣兩位備受矚目的初級祭司，為新生兒賜下光明神的信仰祝福。
兩人只得中斷禱告，隨武者前往主教的議事廳。
穿著華貴親王禮服的里昂親王，正與主教西里爾交談。
見塞繆爾和布蘭溫進來，親王的目光立刻被吸引。
塞繆爾那驚心動魄的容顏，讓見慣了美人的親王也有一瞬的失神。
他干淨純潔又美麗，的確像是被神明親手賜福過的杰作。
然而，親王的目光在塞繆爾過于完美的臉上停留片刻後，最終落在了布蘭溫身上。
“布蘭溫祭司，”親王的聲音帶著贊許，“你身上的光明之力，如此純粹溫和，想必是父神最為寵愛的信徒之一。由你為我的孩兒賜福，能護佑他們平安成長。”
布蘭溫恰到好處地抿唇，露出羞澀與謙遜的笑容，微微躬身“是我的榮幸。”
同時，布蘭溫不得不也有點小得意。
他的光明之力比塞繆爾更加純粹，或許……父神真的會更寵愛自己。
親王轉向塞繆爾，語氣客氣但明顯疏離了些，“塞繆爾祭司，五日後，皇室馬車會來接兩位，還請做好準備。”
塞繆爾冷淡地點了點頭，薄唇緊抿，一言未發。
外人面前，他慣常如此。
然而此刻，塞繆爾平靜外表下，內心卻翻涌著激烈的反駁。
不對，不是這樣的。
父神從未為布蘭溫降臨過，哪怕只是一個虛影。
塞繆爾甚至在想……
為什麼不能只有我，為什麼父神的目光不能只落在我身上。
這念頭如此偏執，剛冒出來就嚇得塞繆爾指尖一顫。
他下意識地用力捏住自己的指骨，用那點細微的痛楚驅散這可怕的褻瀆之念。
送走親王，兩人本該立刻返回禱告殿完成中斷的晨禱。
但連日來積累的光明魔力已在塞繆爾體內隱隱鼓脹。
對他這副同時容納著光明與黑暗的軀體而言，過量的純粹光明之力開始帶來隱痛。
突然，一縷溫暖而耀眼的金色光芒，毫無征兆地從他袖口悄然滑落的一片薔薇花瓣上迸發出來。
隨即金光蔓延擴散，將塞繆爾整個人溫柔又霸道地籠罩其中。
“啊！”
布蘭溫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眼楮生疼，驚呼一聲，下意識後退半步，用手臂遮擋住眼楮。
主教西里爾也震驚地睜大了眼。
那光芒太過純粹，太過神聖，讓他們這些常年侍奉神明的神職都感到雙目灼痛，難以直視。
“這……這是……”
布蘭溫的聲音顫抖，“主教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西里爾主教喃喃低語，蒼老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顫，“……是父神……是父神的恩賜！光明神的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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