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盒！還給我…給我！”
羅文彬欲從邵淮手里奪走骨灰盒，卻被錦辰攔住，听得一句︰“羅老師，四夕和你是什麼關系。”
愣怔時，又見錦辰說︰“你就是這棟公寓的房東。”
“……”
羅文彬臉色極差，喉嚨里擠出幾個極其嘶啞難听的音，“是，是。”
“你們知道我殺人了，是不是，孩子們。”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曾悉心教導過的學生，這個認知讓羅文彬更加扭曲，沉浸在極度混亂和恍惚，難以平靜。
“四夕…四夕是我女兒。”
羅文彬嘶啞著說，握刀的手被錦辰死死按住，索性泄了力氣，這句話像針一樣扎進他心里。
邵淮也愣了，訥訥想把骨灰盒還給他，“羅老師，我…我不知道。”
“老羅，拿刀就不好抱了。”錦辰提醒。
回應他的，是鐵銹短刀驟然落地的聲音。
羅文彬把骨灰盒抱得很緊，忽然又听見謝觀有些復雜又艱澀的道歉。
道歉。
謝觀說，“對不起。”
“不，不不不…”
羅文彬高聲打斷他，分明神智已然不太冷靜，可還是搖頭，被皺紋夾在中間的，布滿血絲的雙眼深深看著謝觀。
“謝觀，孩子，不怪你，老師都知道，不怪你……怪誰…都怪他們！”
羅文彬作勢想去拍謝觀的肩膀，錦辰欲阻止，卻見謝觀搖了搖頭。
“羅老師，你知道真相對嗎。”謝觀這麼想著，便也問了。
“是！是啊！”
羅文彬震聲，抬手指著門外，“怪他們愚昧殘忍，怪…孫利偉！！”
提及這個名字，羅文彬眼底的恨意濃郁磅礡，快要凝為實質，恨不得啖其血肉，甚至想要重新撿起地上的刀。
“孩子，你听到沒有！孫利偉，他卷款逃跑，害死你父母，也害死了他枕邊妻！”
“報仇，我要給我女兒報仇，殺了那幫凶手。”
804的門不知何時，被徐軼悄無聲息打開。
收到錦辰的視線，徐軼又默默挪走。
住戶們听到羅文彬的話，憤慨驟然而止，顯得不知所措。
怎麼也沒想到，羅文彬就是連殺兩人的凶手。
羅文彬沉沉看著他們，把骨灰盒放在旁邊，“別怕，別怕……爸爸給你報仇。”
他緊握著刀，沖出804。
以王伯為首的住戶們臉色越來越難看，被眼神逼得又退後一步。
趙春梅一狠心，沖著羅文彬道︰“我們有什麼錯！四夕讓我差點無家可歸，她本來就……”
“夠了！你們在自欺欺人什麼！”
羅文彬怒吼著打斷，“你們早就知道被孫利偉騙了！今年就知道，他沒再給你們錢，你們早就知道了！”
趙春梅囁嚅著，死死繃著臉，執意不願承認錯誤。
“不是…”
“四夕沒錯，她是無辜的……那我們能怨誰？！”
仿佛這種滔天的恨意總要有個去處。
從前是全部恨在四夕身上。
他們用盡所有手段，得知四夕是無辜的，那還能恨誰。
滾滾濃煙的走廊內。
不知是誰先把眼神盯在謝觀身上。
隨後越來越多，越來越沉。
期間還夾雜著一兩聲嘆息。
唯獨錦辰擋在他身前，隔絕這些視線。
走廊很快要又亂成一團，羅文彬失去所有偽裝，揮刀就砍。
徐軼和邵淮是幫也不是，攔也不是，更不想讓羅文彬再沾人命。
謝觀勉強扯了下嘴角。
他輕輕握住錦辰的手指，聲音放低，“凶手找到了，可以讓時間順延，阻止羅老師殺人了，對不對？”
錦辰手指蜷縮，握緊謝觀的手，皺眉，“謝觀，你要干什麼。”
“我們四個，總要有個人這麼做的。”
謝觀說，“就當是最後一次的贖罪。”
“你沒有罪。”
“……錦辰。”謝觀看著他，專注凝視的眼神深邃又遙遠，藏著某種更深的情緒，“是我要赦免我自己，這樣不好嗎。”
錦辰輕輕嘆息，“你不怕出不去嗎，凶手找到了，萬一時間不再刷新呢？”
謝觀忽然彎了眼，拉著錦辰的衣領往下扯，咬在他的下唇處，曖昧呢喃，某種瘋狂的情緒一閃而過。
“那你來陪我吧……”
錦辰︰“……”
錦辰氣笑了，“你為什麼不陪著我一起活。”
“我開玩笑的…”謝觀輕舔被咬過的唇肉，“你要好好活著。”
謝觀透過錦辰的肩膀，看到混亂走廊，看到雖然時不時瞪過來的恨意目光，看到被羅文彬抱在懷里的骨灰盒。
“錦辰，我想這樣做很久了。”
謝觀聞著他身上的氣息，鼻尖軟軟蹭過頸窩，又後退。
錦辰眉梢微動，終究妥協。
“……好。”
謝觀走出去，站在眾目睽睽之下，站在充滿恨意目光的樓道處。
“謝觀！”羅文彬吼他，沙啞的聲音帶著已然快精疲力竭的威嚴。
“你要干什麼？你才二十歲，你懂什麼？別插手這件事情，別管！是我要報仇，和你們沒關系！我殺了他們…他們死了就好……”
羅文彬語無倫次的話沒說完，怔在喉嚨里。
所有人都看見，謝觀站在樓道里，平靜而冷漠地站著。
而後緩緩、緩緩地彎腰，如同他父親在天台要跳下的那刻，朝這些人鞠躬。
邵淮和徐軼都愣了，又看向錦辰。
錦辰站在離謝觀最近的地方，神色凝重冷沉，眼神里卻帶著心疼。
“我父親被孫利偉陷害，沒能查到真相，我要查。”
“你們恨他，恨我，恨誰都好，我只想要真相。”
謝觀將匕首反握，往後退了幾步。
而後輕車熟路地將匕首插進心口。
劇痛襲來的剎那，白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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